第11章 及锋
那拳风不断,夜来挑衅的言语也未曾停歇。
“是啊,因为我认输了。”
“您认输了?可您现在才是栖梧山的仆人不是么?”
“要争的……”
顾见春身形一晃,几欲抽身而退,可夜来那拳风如雨,即便她一只手还握着那残损木剑,即便她玉臂清癯,却无毛病那虎拳威威,破空而来。
既然两人都是自幼习得虎啸生风之拳,他天然晓得那拳风安在。
“我欠长姐很多。小湄此徒,本非我所愿。她母亲苦苦要求,我却不忍回绝。我本来想着,他们自小就亲如一人,栖梧山到了他们这一辈,该当不必再为那首席之位相争。”
夜来提剑走近。
反倒趁着他开口,夜来立即将剑刃横于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他脖颈袭来。
——迟滞。亦或是他身上俄然涌起一股力量,令他感到统统事物都放缓了行动。
......
对方果然依言转头望他,他手中长剑一扬,夜来轻巧侧颈躲开,却不想他剑势一转,是为了将地上细雪扬起,那冰雪纷飞,正将她砸了个满头满脸。
夜来缓缓扬起木剑。
苏决明顿觉此话非常可疑。
顾见春按着胸口,试图将那血气压下。只是很快他便发明,这血气并非来自于腹前伤处,而是来自于脑海当中。
那说着温言软语的少女,手中挥来的倒是足以摧筋断骨的铁拳。
顾见春一把将手中宝剑握紧,随即身子一滚,堪堪躲过那长剑锋芒。身后刹时传来一阵巨响,本来是那紫衣少女的剑锋正正劈向山岩。
“师祖,他们如许打,真的不会出事么?”
“砰——”
似是抨击他方才说教,夜来更加决计肠向其解释了一番,便是偏要说给他听。
“孩子,存亡有命,他们如何,那是他们的命数,也是栖梧山之人的命数。”
“不是的。”顾见春将剑横于身前,“小湄,你不该奉告我。对阵于敌,特别是熟谙之人,你不该流露任何招式,也不该轻敌自夸。”
夜来将剑锋横于眉侧,顾见春目光一凛,想起她当日恰是用这体例与南宫孤舟对招,因而不敢怠慢,当即抽剑应战。
“躲躲藏藏,算甚么男人汉大丈夫?!既然你也想要沧浪剑,就来战!”
顾见春且躲且退,夜来却也疲于如许一剑一剑挥斩。
“如何?只许你用栖梧山的工夫,不准我用栖梧山的工夫?”
这一次,顾见春终究以青山剑将其挡下。
“小湄,我不想你如许......”
这一次,避无可避,顾见春只得仓猝一躲。而夜来岂容他一再躲闪,自是不依不饶地将那剑刃斩来,逼着他对战。一时之间,他顾不得如何狼狈,只得在地上连连滚退,倒是引得那步步紧逼的少女称心一笑。
“小湄……咳咳…不要这么说……”
又是堪堪挡下,而这一次,他却只得以手肘迎击。幸亏那反手袭来的一剑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只划破了他一截衣袖。
“让我来奉告你,这一剑,名叫朔风穿庭,与飞叶寻花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辨别在于,它比飞叶寻花能力更大,感化更妙。”
“小湄!”
“铮——”
“如果统统顺利,长姐该当是栖梧山的仆人,而我则是宋家独一的家主——”
只是顾见春能在这一招吃一次亏,便不会再吃第二次。他凝神静气,摆布来路已被尽数封死,既如此,他便等那剑芒将至之时,抬头一倒,那剑刃擦着他的鼻尖险险飞过,轻纱拂面。夜来与他错身相去,随后顾见春剑尖一挑,地上积雪尽数飞扬,障目乱眼,这回又令他有机可退。
那剑光如同梨花簌簌,又如连缀飞雪,凛冽迫迫,连绵不断。他忙不迭将其尽数挡下,此时除却东风吹雨,人间没有任何一种剑技术与这剑招的速率相竞。
“这……”苏决明有些骇然地望向两人,那有如困兽争斗般的同门,他们又是否晓得,他们的宿命早已必定?
目睹着守势袭来,顾见春终究避无可避,一掌将对方那莽拳挡下。他当即化掌为箍,将其紧紧攥于手中。只是这一挡却直叫他退了几退,那夜来跟着他进步几步,本来是抽身不得,干脆扬起手中长剑当空劈来。
“这么不堪一击的模样,我都不忍心动手了。”
“如何样?我这算不算出师了?”
“都这副尊容了,另故意机管束我?景明,是不是我不脱手,你总感觉我在与你闹着玩?”
“那您……”苏决明未敢说下去。他忍不住设想老者当初又是如何挑选。
“胜者,成为栖梧山的传人,败者,要么死,要么永久分开栖梧山。”
夜来冷冷一笑。
到手了。顾见春情底一喜,这便再不踌躇,脚下一晃,飞出几丈之遥。
夜来握着剑,仿佛并不急于将他赶尽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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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如同好整以暇的猎手,赏识着猎物冒死奔逃的惨状。
“沧浪九剑,霜华七式。”
......
而顾见春将身子一侧,饶是堪堪避险,却没能拦住对方下一道拳势,被一拳正中下颌。
“铛——”
“景明,你是要...与我割袍断义么?”
——直觉奉告他,这般为兵器凝冰镀霜的功法,亦是那霜华寒毒的手笔。
“我么。我这一辈,长姐与我同为栖梧庙门下,天然是与她相争。”
“砰——”
霜天白地,满阵飞沙。
“也许是天意,又或许...只是一厢甘心。”
这一次,剑锋直取他的颈侧。
再进几步,她便完整有才气一剑成果本身。
合法此时,顾见春情中警铃高文——影影绰绰的剑气当中,还带着雾白霜花,竟模糊似一阵寒意袭来。他定睛一看,方才发觉那红色霜花正跟着腕骨向上伸展。
他正凝神对招,可夜来却不遂他愿,忽而将手腕一抖,身形一侧,直直将胸膛都奉上他的剑锋。
只是那紫衣少女的身形却在烟尘四散之时瞬息靠近。
夜来握剑止步,回身怒喝:
“啧啧啧…景明,真狼狈啊——”
“说来,这拳法还是你教我的。”
“叮叮叮——”
“景明,你看看你现在成了甚么模样?师父教的东西,你怕是当真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略如此。”老者神采淡然。
“砰——”
“您说甚么?”
“栖梧山向来只收两名弟子,待到他们学成下山,再到传承衣钵,都避不开一场最后的较量。交谊深厚的,也许会相敬相亲,让上一让。而如果实在难以相让的,只能遵循师门遗训,决斗存亡。”
——本来她不吝拼着剑身磨损,也要令他不猜中毒?
那青色衣帛纷扬于半空,夜来见状,不由嘲弄道:
“您是说…每一任栖梧山的门徒,都是如此?”
“景明,如何了?如何站不起来了?”
似是忍无可忍,那雪团如数顷发,只消瞬息,便将他去处尽数封死。顾见春竭力提剑应对,只听一阵“叮叮铛铛”之声,雪雾涌动不止,飞沙走石,好不晃眼。
因而她自地上捡起几个雪团,随便聚了聚,便冲着那青衣男人掷去。
“可不是谁都能有幸赶上这般存亡之决。”
“栖梧山之人的命数?”
顾见春艰巨站定,下一段杀招便倏忽而至。
顾见春情中升起怒意,但是瞬息之间,两人已对过数百招,现在想要抽身,非击退对方不成。
“这一招,名叫银勾软红,乃是霜华七式当中我最喜好的一招。因着能够攻其不备,见效颇巨。只是在你们这些自夸正道的人们眼中,它就成了卑鄙下作的招数。”
顾见春自是不敢接这莫名一击,将头一偏,那雪团在他首边坠地,竟生生令地上碎岩激飞。可想而知,这一击如果落于他身上,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老者摸了摸他的头顶,以示安抚。
顾见春以剑撑起家子,看着面前之人,面沉如水。
“是啊……”
仿佛是那亘古之久的话语,不料间令他想起一些笔墨,那笔墨如同清溪交叉堆叠,终究汇于一川。
只见她将手中剑刃一展,这便腾空掠起,如法炮制般地再度向顾见春袭来。这一次,她的确是发怒了,连同那地上积雪都跟着她的剑锋飞旋而起,空中雪势渐大,她衣袂翻飞,好像一道紫色烟霞,携着锋锐非常的剑气激射而来。
夜来将雪团置于掌心,运功而发。顾见春话音未落,便只得再度仓猝一躲,好不慌乱。
老者抚着苏决明的头发。
顾见春自是跻身而退,可对方已然近身,当即冲着他腹间飞起一脚,将他身形踹出几丈之远。
两把质地差异的剑身相错,却并未收回料想当中的断裂声。顾见春抬眼一看,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何堪堪木剑已然通身覆着白霜,如钢似铁,再不会有任何毁伤。
“唉,差点就能瞥见你脑浆迸裂的惨状了……真是可惜。”
“明知故问!”
顾见春坠于山岩,竭力撑住身子。一时候只觉胸前血气涌动,疼痛难当。
“果然是运气弄人。”苏决明不由感慨,兜兜转转,这对同门师兄妹却又要拔剑相向。
“一个废料,也配与我争?”
“砰——”
——六合为炉……
顾见春倒飞数丈,撞于喉中一甜,当即吐出一口血。
“这就是你的决意?景明,我还是悔怨没能在西冯寨丢下你。本来我放弃统统救下的,竟是个废料。”
竟是飞叶寻花。
“虎啸风生——”
他下认识提剑格挡,那青山剑兀自颤了几颤,险险将这蛮力挡下,而他的虎口已然被震得生疼。
“咳咳……”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一程——”
“无甚。好都雅着吧。”
苏决明自听到那一击所迸收回虎啸之声后便了然。他抬头看了看一旁的老者,担忧不已。
是了,这等绝技,即便没有沧浪诀为凭,也能够应用自如。他想起在双溪镇之时,对方也曾用过此招,是以剑鞘为器。想来应用雪团也好,宝剑也好,她那么聪明,总能如此得心应手,举一反三。
顾见春手腕翻飞不断,一阵“叮叮铛铛”的剑锋相抵,即便对上未曾出鞘的青山剑,那木剑也肉眼可见地被其折损。再这般打下去,恐怕他的剑还未拔出来,对方的剑就要被折断了。
——还敢用霜华寒毒,她不要命了?
“砰——”
他怔了怔,看着面前那纷至沓来的剑光,与眉眼如画的少女,这两种气象交叠,却令贰心底生出一抹奥妙的错觉。
“我本来觉得,此生就只要景明这么一个门徒,栖梧山的争端便可因我而制止。谁知人算不如天年,我越是死力避退,老天却硬要再送我一个门徒。”
又是一声巨响。
“不是……”只是此情此景,倒显得他这答话多余。
“小湄,你为何想要沧浪剑?是因为十恶司的号令么?”
夜来亭亭而立,居高临下地垂首睨他。
美矣,险矣。
那木剑跟着她的掌心飞来,而她却紧随厥后,将本身也化作那剑意的一部分,追剑而来。
苏决明有些懵懂,只是他也听出老者话中的欣然。
雪尘飞扬之间,顾见春灵机一动,当即断喝一声:
老者那近乎梦话的声音天然没能落入苏决明的耳中。
——本来是借着飞叶寻花的守势,令他全神灌输于抵挡雪团之威,这才予以她近身的机遇。
“你不是很想和我争么?”
夜来手掌一振,那剑刃腾空打了个旋,于她手心一转,左袭不成,便于顷刻间挥向他的右颈。
又是“砰”地一声,顾见春硬生生地吃下这劈面一拳,只觉面前白光涌动,鲜血自眉前落下,染红眼眶。
夜来一拳砸入顾见春颈边积雪,细雪如沙,几欲迷眼。她非常刁钻地封死他接下来的来路,只为了这近乎施虐普通的挥拳。
“可她并未……”
“不过我怕师父说我欺负你没有内力。以是我决意用栖梧山的工夫打败你。”
“小湄,你……”
“我没有...那么想。”
“要你管!”夜来面上笑意一滞,随即伸手。只听“砰——”地一声,又是一块雪团在他身前炸开。雪雾如砂,纷繁落地。
“就凭你现在这不堪一击的模样,也想和我争这把剑?”
“砰——”
顾见春目光沉沉,似是俄然下了某种决计。他倏然将剑鞘信手一丢,掷于地上。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对战,他将不再藏锋。
顾见春一时情急,长剑出鞘,迎头一挡。
夜来一把将面前积雪拂开,这才发明对方早已与她拉开身距。她耐烦尽数耗尽,因而再不肯与之胶葛。
“并且,能骗过你。”
顾见春自是心中一慌,顿时收势,可谁推测对方那左手藏于其侧,此时见他暴露马脚,乘机出掌。她那掌心本有一团白雾攒动,却在打仗顾见春身材的一瞬化掌为拳,结健结实地冲着他的小腹而去,以猛虎之势一击而落。
“砰——”
“——你找死?!”
究竟是甚么启事,令老者隐居山中,不再过问俗世尘凡,几十余载,连家都不肯回呢?他想起阿谁垂老迈矣的宋家老太太,模糊记得,在阿谁老者的脸上,也曾看到过有如师祖普通的神情。
——她还在依托那饮鸩止渴的体例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