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紫玉
一道肝胆欲裂的惊叫之声响彻深谷，鸟雀抖抖翅膀，飞得更远了些。
“不是找我就好......”帷帽少女喃喃自语道，“唉...真是到哪儿都不安生。”
“喂！”少女玉手指着两人，结结巴巴却实在凶恶地说道，“你们两个卑鄙小人！竟敢暗害本......本女人！”
“师父，你可有那里不舒畅？”
“咳咳......无碍。”顾见春撑着身子，轻声咳了咳，有些寂然地倚在树旁。身前那紫衣少女亦是发丝混乱，灰头土脸，只落得个狼狈不堪。
蓦地，一阵如同乌啼的乐声自林中传来，两人身上马儿有些不安地踢踏几声，从鼻子中喷出几道热气。这乐声不似丝竹管弦，亦分歧于中州的任何一种器乐，却在这深谷当中幽幽响起，绕梁不断，宛转婉转。正所谓一曲未终，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固然两人并非精通乐理之人，却也能听出这乐曲绝非中州统统，更像是......
一阵长风袭来，少女低呼一声，猛地伸手扶住帷帽，这才不叫它为疾风所劫夺。
“你......我...哎算了算了...就当本女人明天不利，如何会赶上你们两个不利鬼？”帷帽少女攥了攥袖子，却没了那股气势，只是低头道，“本女人好着呢！我们西州人生得结实，才不像你们中原人，磕着碰到都要看大夫......”
近了。
只见那少女却也为之吃了一惊，自顾不暇，只得伸手紧着缰绳。所幸帷帽另有一绳索与脖颈相接，这才令她得以弯身去够那飘飞在半空中的帷帽。
顾见春一怔，只觉心中非常。
那吹打之人似是被这哒哒马蹄声惊扰，乐曲突然声止，亦是策马扬鞭，落荒而去。
“乌——乌——乌——”
此时她回过神来，这才记得慌镇静张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又背过身去，飞速将那顶帷帽戴上。
她兀自揣摩半晌，蓦地转过脸来，似是咧嘴一笑。
“喂，中州人，本女人有个题目要问你们。”
“......仿佛也没有多短长啊？”
“行吧。”
“也许有些外伤，我替你看看。”
此时现在，顾见春，帷帽少女，以及那始作俑者苏决明心中同时冒出这个词。
不及苏决明反应，身边之人却当机立断，策马遂着声源处奔驰而去。苏决明兀自“诶”了一声，却只得认命地快速跟上。
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扎。
苏决明怔了一怔。
顾见春点点头，现在追而不得，更是心乱如麻。因而沉默拍了拍灰尘，任由对方察看。
“喂！喂喂喂！”帷帽少女见两人兀自说着话，听了半晌，竟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气得直跳脚，“你们中州人都是这么不讲事理么？！本女人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你们背后伤人，连一句报歉都没有吗？！”
苏决明呼吸一滞。
“驾——”
苏决明扁了扁嘴，看着对方面色如常，只得低声道：
追逐愈演愈烈，那奔于火线的少女仿佛晓得了他们在追本身，更是一声娇喝，将手中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少女似是艺高人胆小，那烈马高大壮硕，四蹄飞奔，她却不惧不畏，只是仗着骑术穿行于树丛之间，竟有将身后二人甩脱之意。只是顾见春却不管不顾，紧紧伏在顿时。马蹄哒哒作响，如同鼓点不断，林中飞鸟惊起四散，这本该清幽通俗的山谷却因着这几位不速之客而热烈不凡。
“这是鄙人的门徒，略通医术，如果女人有何不适，也可让他看看。”
“嗖——”
“哦......”顾见春抱了抱拳，歉然笑道，“实在对不住。因着女人身形打扮与我等正在寻觅的人非常类似，故此将女人错认成她。还望女人包涵。”
“哦......”苏决明却似欣然若失，实则这与他料想的另有很大差异。他见过叔父的剑，见过师父的剑，见过赵叔的剑，也见过那江夜来的剑......他还要多久才气像他们一样呢？
“我...我......”那帷帽少女倏忽一惊，为之气势所压，不由地退了几小步，小声道，“好吧，阿谁......感谢你啊。”
“阿明啊？”顾见春似是理所当然，在他耳边低声道，“这路上凶恶非常，保不齐另有想害你的人，如果不这么叫，万一再赶上刺客透露身份，我可只能本身逃窜了。”
顾见春点头道：“女人但问无妨。”
“喂，若不是我师父方才救了你，你现在已经脑花四溅了。少在这儿狗咬吕洞宾！”苏决明翻了个白眼，此时两人终究确认，这少女并非江夜来，只是她二人皆是一袭紫衣，才导致错认。
一个一头墨发的西州人？倒也怪哉。
这身行头可不是一个平常的中州女子所能有的。
“对了，我叫紫玉，紫色的紫，玉石的玉。相逢便是有缘，何况你也算是救了我，不如交个朋友？”
“咳咳咳......没甚么。不过是...摔了一跤罢了。”顾见春看着苏决明已然搭上本身腕骨的手指，无法笑道，“倒是你，方才若收缰收得再晚些，恐怕我没摔死，也得成你那马下亡魂了。”
“你们做甚么追我？”
“哼。”苏决明嗤笑一声，撇过甚去。
——塞外之音。
一旁的帷帽少女俄然将两人言谈打断。
顾见春方想扯缰，电光石火之间，自他身后竟又有一根树枝掠来。这一次，却不料歪了一歪，打在了那马屁股之上——
汗珠顺着苏决明的额角滑落，他却不顾满头大汗，只是有些抱怨般地望了望本身双手，这双手细致孱羸，清楚没有半点他设想中那江湖侠客的风韵。
若任其跌落，可要出性命！
下一瞬，马儿受击吃痛，哀嘶一声，蓦地抬起前蹄，少女半个身子还歪在一边，它竟跃起数尺，直直将它的仆人甩至半空。少女本就没能坐稳，经此折腾，猝不及防，饶是再好的骑术，却也只得被颠离马背。还不及作何反应，便将她吓了个魂飞天外。
“这是......成了？”苏决明摸了摸那刺入树干之上的树枝，树枝尾端已见分叉，本来是他运劲之时没能掌控好，乃至于这“粗制滥造”的兵器折寿。
“——你们别追了！我是不会归去的！”对方闻声，转头娇喝，“放弃吧！你们是追不上我的！”
不好！
“呵，这么说，倒是给我二人省一笔钱。”顾见春晓得这孩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却也不与他计算，只是调笑道，“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只是苏决明却一脚迈上前，先他一步说道：
“啧，都说了认错了，不是你。”苏决明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此人，莫非是傻的么？
十万孔殷，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顾见春离得近些，逼不得已，只得冒着出错之险，拽缰勒马，随后一脚蹬上马鞍，借力一跃，极力伸手够那腾空而起的身躯。
“砰”地一声，两人坠地，滚了数滚，直至撞上一根树干，他这才将这股力卸去。
两人在其数丈之远紧追不舍，顾见春更是一骑绝尘，似是誓要将其拦下。苏决明跟在背面，虽速率不及，这下倒是看了个清楚——那骑在顿时吹打之人，虽戴着帷帽，观其身形，确乎是个身着烟紫色纱裙的少女。
紫衣......
仿佛弄错了——
“你们在找人？”那帷帽少女像是警悟道，“找谁？是找我么？”
苏决明眨了眨眼，只感觉眼眶有些微热。顿了半晌，只粉饰般地撇过脸去：
“啊——如许啊。”帷帽少女忍不住抚了抚鬓边发丝，顾见春与苏决明却同时想起，西州人皆为金发，只是方才帷帽垂落之际，清楚瞥见这女人是一头乌黑稠密的青丝。这女人却一口一个“你们中原人”，看模样本不是中州生人。
那纱衣随风飘飘洒洒，如烟如雾，美轮美奂。一时之间，苏决明却也不敢确认这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顾见春一时没法，却运不得轻功，对方仿佛颇精骑术，现在不过是这丛林阻障颇多，受限于阵势，这才没有完整将他二人甩脱，不然以这等马背上的技艺，恐怕早已经跑没了影。
“师父，这一次如何？”
“啊——”
“这是......”苏决明转头看向顾见春，只见后者寂静不语，目光却正望着声源地点。苏决明遂跟着望去，不知是不是目炫，他却自那丛林当中瞧见一抹紫色衣角。
“师父！”苏决明在厥后险险勒马，惊呼不已，“你如何样？！”
“鄙人青山客，这是鄙人的门徒，阿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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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你？！”苏决明当即愤然瞪眼，指着她颤颤道，“你有病，我还不想看呢？！”
见对方仍然瞪视着苏决明，面色不虞，顾见春转头，温声先容道：
“砰——”
万般无法，他只得出声冲火线喊道。
“呵，发甚么呆呢？我们该上路了。”待回过神来，顾见春却已然跨上马背，垂首望着本身。苏决明抿了抿唇，按捺心中隐忧，亦是翻身上马。
那声音裹挟着风声叶影，竟有一丝不逼真之感。
“......另有表情开打趣...看来当真没伤着。”苏决明松开对方手腕，撇嘴说道。他自是有分寸，总不至于连匹马都看不好，“你现在运不了功，自当更加重视。你胆量也忒大了，几乎将我吓一跳。方才我连棺材在哪儿买都想好了......”
“小湄！等一下！”
待到终究能稳住重心肠点，顾见春手臂一揽，立即将那身躯按于身前，腾空一翻，手中似有硬物凸起。他一时不及反应，却只得抱着对方，后心着地。
“你叫我甚么？”
更近了。
“嘁......”苏决明撇了撇嘴，他倒是故意讽刺，谁想到对方竟没能听懂，遂不再华侈口舌，当即蹲下替顾见春察看伤处。
“吕甚么......？那是甚么？”那帷帽少女一时哑口，不由问道。
他面上一片别扭，却也不作禁止。
“你果然天赋异禀。”顾见春抱着肩，在一旁啧啧称奇。想他当年想要练成这飞叶寻花，便足足学了小半月，而这苏决明竟能在短短半个时候当中，将这沧浪剑法学了个三成，当真称得上是天生武脉，可塑之才。
一根树枝如箭矢普通穿过片片飞叶，而后精准无误地钉在了树干之上，入木三分。枝叶纷繁扬扬飘落在地，苏决明三两步掠来，迫不及待地查验他练了半晌的服从。
“在此之前，我师父捐躯救了你，你如何连句感谢都没有呢？”
“你等等——你先听我说！”顾见春却不敢错失这等良机，一面说着，一面却将手中树枝抛飞而去。只是树枝虽快，他却没敢使上甚么劲力，少女似是如有所察，将头一偏，却令那树枝堪堪打在了她那帷帽之上。“啪”地一声，那帷帽终究不堪其扰，从少女发髻之间坠下。丝帛自她的面庞划过，勾画出她那温润饱满的额顶与矗立直挺的鼻梁。
顾见春情中藏着事，此时才想起这里另有一人，这便仓猝站起家赔罪。
“这才哪到哪呢？”顾见春发笑感喟，“能以这么短的工夫初得雏形，足以证明你资质奇绝。练功这件事啊，最是急不得，现在你已经习得沧浪剑法，虽说不大谙练，我想该当足以对付那山脚的迷瘴之阵了。”
顾见春与苏决明对视一眼，与那自称紫玉的少女见礼道：
“等等，你且不要难堪她。”顾见春赶紧伸手制止，转而对着少女说道，“是我们有错在先，让女人吃惊了。女人可曾伤着？”
观其身形音貌，却也不过二八韶华，她穿戴一袭烟紫色纱裙，头戴一顶帷帽，正正将她面庞遮住，只暴露姣好的下颌，仿佛一副中州少女的打扮。只是那手腕与脚腕不料间垂落的金饰与玛瑙玉器，却透露了她的出身背景。
“阿明，好了——”顾见春一把将大掌按在苏决明的头顶上，宽声道，“这么沉不住气，今后还如何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