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隆恩
除夕这一日，京陵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六合间白茫茫的一片，透过格窗远眺而去，不知是因为满目密密麻麻的飞雪，还是因为那微微的雾气，只感觉面前有些恍惚，看不清远处的楼阁，只能模糊看到那仿似展翅欲飞的飞檐。因着冰雪重，天空天然也没那么明朗，有些暗沉沉的，好似那麋集的沉云中还憋着一场更大的雪般。
可即便这般，也并未令人感觉精力不济，反倒是各个忙繁忙碌，倒是面带喜意。
跨畴昔，便是荣极；跨不畴昔，便是颠覆。
少女闻言微微沉吟了下，下一刻便猛地反应过来，不由惊奇道：“我竟睡了这么久。”
听到傅老太太的话，顾砚龄可贵摆出少女的娇俏，转而看了眼醅碧她们道：“祖母既然都夸了，归去她们少不了要找我讨赏了。”
既然必定面对，那么他们顾家，就该提早筹办了。
话音落尽，芸苓带着一众服侍梳洗的小丫头悄声走了出去，穿戴艾绿寝衣的少女已然慵懒地翻开锦被坐起。梳洗结束，醅碧服侍着少女换了一套杏红色的小袄，配上粉紫金银鼠对襟比甲，上面搭了一条杏粉的绉纱裙。将头发梳成了髻，戴上了一套点翠头面，耳边一对福字宝石坠子。
傅老太太亲身看赏，不说东西的贵重，天然也是脸面，醅碧和绛朱闻言，当即灵性的上前施礼谢恩，内心也是承了顾砚龄的情。毕竟这个恩赏，是自家女人给她们引出来的。
此话一出，莫说是傅老太太，便是旁的人也都是一惊。
刚好这时定国公也穿戴持重的领着儿孙走了出去，当顾正德坐下，较着屋内的氛围严厉了些，连方才笑闹的顾砚澜都端端方正的坐在那，由袁氏照看着。
顾砚龄微微讶异，谢氏一贯守时重端方，本日这般畴前是从未有过的。
转过宁德院正屋内的八扇泥金“百寿图”屏风，便瞧着各房各院的人都来了，常日里不大出门的姨娘庶女天然也都在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老是无错的。
醅碧和绛朱闻言抿着笑意，傅老太太从旁眯眼笑道：“该赏，你这赏就让我这个祖母给了，也算给你省着了。”
这一句话顾正德并未说出口，可自打晓得圣意的那一刻，他却不得不考虑了。
顾家与谢家的联婚，已经充足显眼了，将来再与天家最高贵的东宫联婚，便被推到了最鼎盛的位置，由不得接管世人的谛视了。
见着顾砚龄来了，谢氏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坐于正中的傅老太太更是笑着招手道：“阿九来了，来，到祖母这儿来。”
听到傅老太太如此问，顾正德淡然脱口道：“只我们一家。”
傅老太太见此，不由想着活络下，因此率先开口笑道：“宫里春祭的恩赏但是领下来了，待午后从宫里返来，我们也好拿着这隆恩敬祖宗们了。”
见傅老太太闻言欣喜，顾正德一贯严厉的神采也温缓了很多，随即看向坐在谢氏身边的顾砚龄道：“我们本年，是沾了阿九的光。”
“不过阿九年纪尚小，本日赐下的也是来岁订婚的旨意，女儿家到底是及笄了再出嫁的好，圣上体贴，倒也未曾催促，你们另有些日子好好教教阿九，毕竟这出了门，就分歧了。”
醅碧笑着点了点头，从旁安抚道：“太太方才着人来请了，见您睡得好，也说能睡是福，让我们不急着叫你，只要别担搁了本日去宁德院的礼就行。”
看了眼面前和顺含笑的醅碧，少女声音糯糯道：“何时了。”
“本年怎会这般昌大？是旁的府也这般，还是――”
屋内的地龙和着暖香令人闻之温馨而怡神，醅碧轻声走至帘外，这才谨慎打帘走出来，撩开层层垂下的纱帐，只见榻上的少女尚在甜睡，呼吸稳而轻。不由微微含笑，比拟畴前，自家女人现在就寝已是好了很多。
顾正德闻言眸中浮过一丝不易发觉的笑意，随即摇了点头沉声道：“本日我原要子升去，谁知圣上身边的人倒是来与我说，本年这恩赏，会由魏厂公亲身送来。”
看到这一幕，世人不自主地看向一旁坐着的顾砚朝，见顾砚朝沉默不语，倒也垂垂放下心来，毕竟如果放在畴前，那但是又点了一把火了。
“这一身衣裙搭的好，你屋里的丫头倒是聪明。”
听到少女的叮咛，醅碧点头，转而走至帘后轻唤了声：“梳洗。”
走出门，便能看到纷繁扬扬而下的白雪，满盈了全部六合，醅碧替顾砚龄打着绸伞拾阶而下，因着冬鞋皆是厚底，因此踩出了一个个深深的陈迹来。看到如此的场景，顾砚龄不由想到生辰那一夜，仿佛也是这般的场景。
这统统落在世人眼中，讶异之下不由感觉，经历了这很多的事，四女人的确是懂事了很多。
世人闻言一边讶异于顾正德竟然开起了打趣，一边又顺着眼神看向顾砚龄。
“女人――”
凌晨天还未亮，定国公府便已繁忙起来，琉璃院内的丫头们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与等候，却还是轻手重脚地做动手里的事。
“起来吧。”
看到少女眸中的贯穿，顾正德唇角不由浮起欣然的笑，看到茫然的世人，也未筹算坦白，只神采垂垂转为如常的当真道：“本日不止要送恩赏，这赐婚的旨意，也要下来了。”
可天子派了身边最得力的魏安来亲身送恩赏，这应是隆恩中的隆恩了。毕竟，魏安也是坐着司礼监的头把椅子，还羁系东厂，这位子，当是与内阁的首辅相平的。
“已颠末端辰时了。”
话音一落，傅老太太讶异的睁着眼，垂垂转为欣喜与冲动，而座下的三房四房天然是为之欢畅，顾敬羲本来早从顾正德处听闻了，现在也是唇角含笑，偏头见谢氏眸子微红，倒是强忍着，顾敬羲不由伸脱手安慰般将谢氏揽住，谁知谢氏倒是低下了头。
听到醅碧轻声的低唤，熟睡的少女微微一动，懒懒地低吟了一声，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这才缓缓展开了另有点迷蒙的眼睛。
念及此，顾砚龄唇角微微一抿，本来因着除夕的喜意更多了几分，一贯清冷沉寂的脸上竟浮起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醅碧上前悄悄挽起垂下的床帐，引得帐吊颈挂的葡萄藤蔷薇纹的镂空纯金熏球微微摇摆，披收回舒畅的淡香。
春祭恩赏原是天子于除夕赐赉受封荫的王公大臣以作祭祖，定国公府能得这份恩情天然是因着当年的顾家太祖爷与建国天子共打江山，浴血奋战的原因。
收到世人的谛视，顾砚龄表示的倒是慎重如常，只是在其间，她从顾正德的眸光中，仿佛猜出了甚么来。手中不由微微一紧，攥着帕子的手有些发热起来。
更何况，进的还是天家最高贵的那扇门。
本来坐于傅老太太身侧的顾砚朝对上顾砚龄，神采并未如畴前那般不豫，只是更安静了些，目睹着顾砚龄行了礼走过来，竟是主动地起家将傅老太太身边的位子让给了顾砚龄，本身回了原座。
来到宁德院时，廊下站了很多的奴婢，远远看到顾砚龄来了，不由连伞都未打，便上前来将其簇拥着朝里去，顾砚龄含着得体而端庄的笑一一应了，这才由人掀帘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