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教子不严
这厢传召内侍到严府之时，严惟章身着家常的长衫，腿上盖着毛毯，正可贵落拓地躺在铺设软垫的躺椅上假寐，枯皱的一双手交握着搭在腹上，手中是一卷书，想来是看了一半，现在翻开卷着，严惟章却已是安闲地阖着眼，只能听到一阵陡峭的呼吸声。
眼看着小内侍端了圆凳请他入坐，严惟章一颗不安的心才勉强定了几分。
还未等站直，严惟章便连连摆手催促道：“快，快去将我的朝服取来。”
严惟章终究动了动，勉强抬了抬眼皮，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好久才将一双眸子全然展开，另有些苍茫地朝管家看了一眼，随即又懒懒闭上眼道：“如何了。”
冯维方回应，建恒帝已然沉步走下石阶，冯维回身招了招手，一个小内侍赶紧疾步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
建恒帝将手中拿起的那卷书合上放回书架之上，随即回身看向严惟章道：“来了。”
而建恒帝正背身站在书架前，从旁服侍的冯维见严惟章走了出去，微微一点头，便转而对建恒帝恭敬道：“陛下，严阁老来了。”
严惟章赶紧接过谢恩，将手探到额角边擦了擦汗。
话音一落，建恒帝回身拜别，即便只是擦身，冯维也感遭到了那一抹凛冽之意。
话音方落，严惟章便上前恭敬地施礼道：“微臣叩见陛下。”
看到建恒帝的神采黑沉，冯维佯装不明般，谨慎翼翼地摸索道：“陛下――”
建恒帝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语气平常道：“朕听闻，严厚昭在都城出入尚乘的是十人一抬的官轿，你这做老子的，如何反倒不如本身的儿子，倒是过分俭仆了。”
“爱卿本日进宫，乘的是几抬的官轿。”
严惟章随即点头问道：“这位公公，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去宫外请严阁老进宫。”
当目送着萧译远去，建恒帝负手而立，再一次转转头，淡淡地将目光定在那座宅院上，眸色垂垂的变冷，变凉。
“谢陛下。”
当严惟章跟着赶到乾和宫已是气喘吁吁，现在他站在殿下，才稍稍顿了下脚步，随即整了整衣冠，勉强停歇了喘气。
“给朕将严惟章召进宫。”
“本日春光甚好，朕便登上城楼观了一观这京陵之景，未想到这些年来，京陵城的窜改倒是极大，比畴前更繁华了些，朕见有些宅院倒是修的恢宏气度，堪比我们皇家在南京的行宫，朕不过随口一问――”
建恒帝冰冷的声音蓦地在耳畔落下，冯维当即身形一凛，极其谨慎翼翼道：“奴婢在。”
严惟章微微点头，随即缓缓朝外走去，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总感觉有些不对。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
严惟章来不及再想，当即腿一软跪了下去，语中颤抖道：“陛下――”
那内侍见严惟章走了出来，上前拱手恭敬的笑道：“阁老。”
“回陛下，微臣乘的乃是四人抬的官轿。”
管家应了声，赶紧奉侍着严惟章快速换上了朝服，严惟章当即扶着管家的手走了出去，一看等待在外的是一个眼熟的内侍，便走上前去。
建恒帝闻言了然般点了点头，现在便有内奉养上一方绞好的热帕递到严惟章面前。
待来到了殿内，严惟章一走进东暖阁，便发觉屋内的氛围有些非常，宫人们皆双手搭于身前，低眉敛目地侍立两旁。
在大兴律中，都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在京只能乘四人一抬的官轿，出了京方是八人一抬。
那内侍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略有几分为莫非：“不瞒阁老您，奴婢只听闻陛下叮咛人来府中传口信，但的确不知陛下召见各位是为何事。”
蓦地听到问话，严惟章一时未摸透建恒帝的企图，因此神情更加谦恭，回的也更加谨慎翼翼。
严惟章听到此话，如同五雷轰顶，脑筋里顿时懵然，身子是止不住地颤抖，只能两手紧攥，慌乱的伏隧道：“陛下，微臣教子不严，微臣有罪――”
严惟章淡淡“唔――”了一声，仿佛又要睡着般，但也不过一刻，严惟章的眼眸猛地又展开，随即看向管家道：“你说陛下召我进宫？”
“回老爷的话，宫里来人了，传话来，说陛下召您去乾和宫。”
“冯维。”
“未想到，本来那竟是严厚召的宅院，如何？严厚昭未将你接去纳福。”
管家方见此赶紧恭敬地说了个是，严惟章当即便要站起来，管家赶紧上前伸手去扶，严惟章这才迟缓地借着力站起家。
严惟章闻言微微一顿，随即便见那内侍笑着道：“阁老，您请吧。”
未等严惟章将话说完，天子淡然一抬眸，看似安静，倒是看的严惟章将话一时吞了下去。
而十人一抬的官轿，只要皇亲国戚能乘。
说到这里建恒帝微微顿下，转而看向跪在那儿颤颤巍巍的严惟章，唇角勾起了几分耐人寻味。
这个严厚昭，是想要要了他这个做老子的命！
现在建恒帝已然走向书案后落座，君臣闲话般端起茶盏，拂了拂茶沫，递到嘴边时手中顿了顿，抬眸扫了眼座下恭敬的严惟章，这才啜饮了一口茶。
这一刻建恒帝没有出声，严惟章伏地颤抖着不敢昂首，几近寒微到坠入灰尘，感遭到屋内诡异的安静，额角的盗汗几近是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当管家走出去时，看到的便是这般场面，因此其也悄悄地走畴昔，恭敬地弯下腰在严惟章的耳边悄悄唤道。
萧译闻言恭敬地点头，随即拱手道：“是，孙儿辞职。”
建恒帝闻言嘴角下沉，尽力按捺了心下的愠怒，随即转而安静地对神采略有几分怠倦的萧译道：“这一来一回你也累了，回毓庆宫歇息吧，好好陪陪顾氏。”
说着，建恒帝表示一旁的内侍道：“赐座。”
本来正要将手中的热帕递回到托盘中的严惟章蓦地听得天子的话，神采顿时一变，手中颤抖间几乎未将帕子掉到地上。
眼看着那小内侍拔腿跑远了，冯维微微直了直身子，转而偏头看向那座小阁老的恢宏宅院，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几近让人无从发觉。
“严爱卿如何走了这一身汗，去送一方热帕来。”
听得天子问话，严惟章抬了昂首，随即恭敬答话道：“陛下召见，臣不敢耽搁，因此一起赶着过来的。”
那小内侍闻言赶紧点头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