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建武二年的新春,是在改朝换代中度过的。
不过却也没太当回事,毕竟想那妇人脚程慢,又轻易探听,摆布他们还能跟丢不成。
当然,也有那浪荡子不在乎她疯颠的,起了想要东风一度的心机。可在得知长平侯府使了重金包下她后,便也只能且将这心机按下。
推案起家,圣上朝外走去,边走边问王寿凤阳公主的事。
最多也自是怕离了他们的眼,怕她出事罢了。
王寿道:“凤阳公主自也猜着了几分当日本相,现在想必是恨毒了主子了。”
可叹夫亡子丧后就疯了,见人就疯疯颠癫的拉着问她儿子下落,又哭又笑的疯魔模样,生生损了那好顶好模样。
他没有让人开锁,只是隔侧重重的栅栏,借着壁灯微小的光,安静的看向牢房里的人。
王寿躬身应是。
对于长平侯府杨氏的拜帖,镇南王妃没回应却也没采纳,对外只传与季子在宫中养伤,不便见客。
“有龟公跟着吗?”
教坊司的乐妓都登记在册,要哪个出了事,她这管事的多少也会有些费事。更何况那位的娘家爵位还在,她多少也得正视些。
几个龟公顿脚呸声唾骂了几声,要不是怕归去挨板子,他们管那疯妇死活。
接过大总管王寿递来的解渴温茶,圣上大灌了口。
“即便如此,那就不必留她了。去砍了罢。”
晋滁立于原地不动,只半阖眸道:“父皇既恨符居敬,又何必如他的意。”
终究,在她力竭之前,她赶到了商店。
幸亏他们也只是仓促一瞥就走开了。
镇南王妃及其季子当日并未命丧城头,全赖朝中有投机官员, 暗中唆使守城副祭旗的时候刺偏了些。母子二人这方幸运留得条性命来。
“没事,有朕在,她奈你不得。”圣上道:“若再闹,那看来就是新选的驸马不快意了,你去将那没用的卵祸当她面宰了,想来能循分好一阵。”
前面跟着的几个龟公见她疯疯颠癫的不是闯进人家里,就是闯人铺子里,不由认命的畴昔又是赔钱又是赔罪,幸亏这些银钱还能从那长平侯府那讨返来,不然他们定要那疯妇都雅。
另有些叛逃在外的罪臣及其家眷, 则被逮的逮, 杀的杀, 关的关。都城表里, 一片风声鹤唳。
大理寺卿恭敬的将这太子殿下迎到了关押重犯的地牢中。
杨氏道:“阖府人的命能保住就已经是千恩万谢了,又那里敢苛求其他?现在还能保住爵位,公爹还能持续为官,已经是承天之幸。”
圣上捋须点头:“这倒也是。还是充入教坊司吧,想必那符贼泉下闻之,也能气到生烟了。”
情愿归顺新朝廷的官员, 大多被放过一马,乃至此中有些官员能够持续留任,不会被剥夺府上的权势繁华。可亦有些宁死不从的刚烈臣子,惨被殛毙, 阖府被抄家问罪, 乃至被夷三族, 九族。
毕竟现在那长平侯府好歹有皇后娘娘罩着呢,还是莫要捋虎须的为好。不过公开里损上那长平侯府几分是不免的,堂堂侯爵的女儿,当朝重臣的内眷,却身处教坊司里,供男人们品头论足,光这一点,就充足令人津津乐道的了。
只派了数百黑甲兵围住了长平侯府,将阖府世人圈禁其内, 任何人不得出入。
直到一刻钟后,那些骂骂咧咧的声音终究远的不复传入耳中,她方轻手重脚的将头顶箩筐拿起,敏捷脱掉外套,暴露内里褐色衣服。
圣上似只是不经意的一问,晋滁却也面无异色,只点头应是。
说话这句,晋滁回身头也不回的分开。
也是,她都这般模样了,不细心打量的话,应不会被人等闲认出来。
圣上灌口茶,道:“一妇人罢了,由他。”
圣上抬眼看他,凤表龙姿,双目如潭,一身团龙的皇太子绛罗红袍,愈发衬的他俊朗无匹,贵气逼人。偏那额上高耸的疤,那般夺目又刺目,任抹了多么祛疤良药都难以消弭。
路途中,她与那几个龟私有两三次远远的照面。
这条长街有几条胡同,哪处有死角,哪处能够做她藏身的落脚处,哪处又能比来去往她藏物的处所,继而转道去城门,林苑察看了好久了。
新朝廷对长平侯府的态度也极其含混, 既没说清理, 却也没说放过。
御书房内,在与新任的太子定好功臣封赏的名单后,圣上晋逊俄然昂首问他:“皇后前日想向朕讨个情,是为那长平侯府的。你如何看?”
想起惨死的爹娘兄弟,杨氏也忍不住悲哭起来。
再又一次被人店铺掌柜的抓着赔钱过后,他们沮丧的垂首出来,昂首四顾正欲寻那疯妇身影,却吃惊的发明,人不见影了。
要论模样最俏的,莫过于前朝左都御史的夫人了。生的那是仙姿佚貌,令人见之忘俗。
皇后咳嗽了几声,而后抬手将她虚扶起。
府上等人焦炙非常。杨氏几次托门外兵士朝宫里递贴子, 但愿能入宫看望王妃。
待太子拜别,王寿躬身又给圣上续了杯温茶,笑道:“老奴瞧着,太子殿下似是还多少惦记取呢。”
长平侯府是个例外。
田喜知贰表情不虞,一起上自是不敢吭声。
皇后摆手叹道:“你所求的这一事,怕是办不到了。”
“自家姑侄,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来。今后,你也不必唤我娘娘,直接唤我姑母便是。”说着,忍不住拭泪:“杨家满门,而后也独一你我姑侄二人了。”
杨氏一惊。
作为符家的亲家, 本该被清理;可府上三奶奶杨氏与镇南王妃同出一宗, 之前阖府又力保下了她, 长平侯府此举这又无疑是有功。
永昌二十年十一月初二亥时, 叛军攻入皇宫,至此意味着前朝廷完整毁灭。
姑侄捧首痛哭一阵,皇后擦了泪,道:“幸亏圣上感念长平侯府保你一命,以是格外开恩,未削你府上的爵位,只是林侯爷的官职倒是降了。”
林苑跌跌撞撞的穿太长街,逢人就抓着问,可见过她儿。
取出袖中藏的药水,她敏捷将脸脖与手抹匀,很快那被药水涂过的皮肤就变得黑黄起来。
踩着双头舄,晋滁从高高的台阶下来,不动声色的走过地牢暗淡潮湿的通道,来到最内里那褊狭阴沉的牢房中。
重新坐回凤榻前的绣椅上,杨氏这时想起别的一事,又游移的问道:“姑母,之前与您说的我家三姑奶奶那事……”
这般的热诚不会等闲忘了罢。
把头发草草一拢用木枝挽起,她抄了近路低头快走,压着严峻,尽量面色安静的出了巷子穿过人群,往商店的方向而去。
晋滁踩着双头舄大步流星的往宫外走,上了马车后,就直接令人往大理寺狱的方向去。
自打攻入紫禁城以来,他们殿下每隔三五日必会去那大理寺狱一趟,而常常这时,殿下表情必定不佳,他们这些随行服侍的自要谨言慎行,省的这档口惹了殿下眼了。
朝廷忙着论功行赏,封候拜将,百姓则忙着适应新潮新气象,忙着唏嘘都城那些一夕间毁灭的王公贵族,又忙着恋慕那些一夜间崛起的新贵。
为了这一天,她运营了数个月。
“多谢娘娘讨情,长平侯府才气就此保全。”
“可还惦记?”圣上挑眉问:“仿佛记得昔年你求之不得来着。”
鸨母道:“你再找两人畴昔跟紧了,莫出了事。”
十仲春月朔, 是钦天监算出的良道谷旦。
“对了,仿佛那罪臣符居敬的家眷可还在牢中?”
镇南王即位,立国号为晋,改元建武,称元年。
“说的也是。”
此时现在那披发着腐霉的缧绁里,那度量着稻草嬉笑抽泣的疯妇人,再也不见昔日的半分模样。
这日,得知贵锦院的那位又疯疯颠癫的跑出去时,教坊司的鸨母忍不住叹口气。
林苑暗松了口气。
同年,立宗子晋滁为皇太子。册嫡妻杨氏为皇后,封季子晋辰为陈王。
接下来的一段光阴内,紫禁城里停止了一拨大范围的清理。
“给她清算洁净,送去教坊司。”
“父皇也说是昔年了。”
回话的人忙点头:“她院里的那两都跟着呢。”
教坊司坐落在都城牌坊南边的胡同里,附属礼部为官家倡寮,供奉权贵皇亲。
皇后解释道:“你是不知,圣上恨毒了那符御史,又焉能等闲饶过其家眷。你听我一句劝,此事莫管了,你待你家那三姑奶奶也算仁至义尽了。”
世上又有几人能像晋滁那般眼毒。
一个男人悠长惦记取一女人,要么是没弄到手,要么就是没弄够。
偏陋巷子里的陈旧框箩里,林苑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哪怕那些龟公打面前走过,她亦纹丝不动。
因旧朝毁灭,教坊司里就发配来很多罪臣的妻女,此中不乏资质端丽的貌美女人,让都城的新贵们每夜流连忘返。
说着,又笑了声:“王寿,你不懂,要朕当真砍了她,那太子才会永久的惦记取。”
晋滁当即禀道:“敕赏封罚,当以功过来定。儿臣觉得,按朝廷章程来办便可。”
内里的人蓬头垢面,身上头上沾着稻草,此时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堆拢起的稻草轻摇着,时不时嬉笑或大哭两声,似是疯了。
至三月,新朝的敕赏封罚皆已结束,朝廷次序正走向正轨。
坤宁宫中,杨氏昂首伸谢,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