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鲛人之饵
“啪嗒”。
随这一声呼喊,身材被推到船桅边上,冰冷刀刃划过手腕,血流汇成一缕,顺着指尖缓缓滴下去,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激起一星波纹,他一点疼痛也感受不到,惊骇却自骨髓深处伸展开来。
它这一哭,他顿时有些无措,进退不得,见它那墨蓝的鱼尾在船上甩来甩去,似在砧板上苦苦挣扎,很有点不幸。楚曦心想,不知是不是因楚曦这一身雌鲛气味,让他将本身当作了鲛母?
幸亏那寻食的恶鲛似也顾忌他的利器,绕船游了几圈,便潜入水中远去了。
浩渺大海上,一人一鲛紧紧相拥,似风中残叶上两只小小的蝼蚁。
楚曦手中匕首已然出鞘,就当他蓄势待发之际,那鲛人渐渐爬了上来,暴露一个头。
楚曦以袖护面,只听身下那小鲛连连尖叫,尖指甲勾进皮肉,他吃疼将它一踹,顿觉一股大力袭来,几乎将他拖倒!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一声厉嘶,抬眼看去,便见近处一条奇长鱼尾一闪而过,掀起一层大浪,腥咸海水劈面扑来。
一时他有些恍忽,情不自禁地探出身去,
“曦儿……曦儿?”
一声熟谙的呼喊随风飘来,忽远忽近,似远在天涯,又似近在天涯,听着竟像是他亡母的声音,楚曦怔住,举目四望,只见不远处波澜澎湃的水面上,竟浮出一个曼妙的人影来。
鲛报酬笔,人饵为墨。
鲛人!
波浪垂垂变小,霞光万道,天中现出那画卷上的异景。
一个动机雷霆般在脑中炸响。
怎料话音刚落,小鲛便又哇哇大哭,一双蹼爪在楚曦背上胡乱抓挠,楚曦疼痛难忍,只得将它抱得紧了紧:“罢了,罢了!”
小鲛在怀里不住抽泣,明显死里逃生,心不足悸。
楚曦一下子愣住了。
“时候到了!”
鲛人浮下水面时,海水涨潮,天现异象,灿艳至极,好像天女散花,凤凰涅槃。古往今来,帝王皆巴望长生不老,当今渤国国主也不例外,一心奔赴极乐天下,便命他在宫殿墙上绘下此景。
锋利刃光闪过,惨叫当中,那利爪齐腕而断,当下松开,楚曦一把抱起小鲛,巨浪滔天,船只狠恶摇摆,只见一道水痕在四周盘桓来去,洇出一片淡紫,将暗蓝海水染得瑰丽如霞。
鲛人是攻!别站错攻受!
他的死期将近。
“此后我护你便是。”
楚曦盯着那水流来处,攥紧手中匕首,如画卷上高悬的笔尖——若要以他命为墨,他偏要毁了这幅画!
病娇鲛人攻X和顺霸气师父受,
“哗啦”,一声水声自近处响起,船身猛地向后一倾。
忽听头顶霹雷一声雷鸣,夜穹上方公然隐现一道虹晕,仿若天女挥袖,将层层阴翳遣散,顷刻风波骤起,那船夫跃到送行的大船上,将栓舟的锁链一解,他连舟带人便被卷起了惊涛骇浪间。
一双琉璃般剔透的蓝眸望着楚曦,闪闪动烁,除了那对半透明的翼状尖耳,这鲛人看上去竟像个只要十二三岁摆布的小孩,只是少有人类孩童具有如此绝世的仙颜,一眼看去,虽不辨雌雄,却明丽绝伦,远超王宫中那些名动天下的美人。
楚曦心中涌出一股哀思,拍了拍它的背脊:“你我同为胞族不容,也算同病相怜。”
小鲛不哭了,抽泣两声,睁大眼睛等着他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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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曦攥紧拳头,望向水面中本身惨白的面庞。
那人影顷刻便消逝不见了,一道水痕却剖开波浪朝他敏捷袭来!
楚曦趔趄了两步,跌坐在船尾,昨夜宫里的老寺人阴阳怪气的嘲笑还犹在耳畔——鲛人道淫嗜血,不但同类相食,也喜食人。像公子这般面貌俊美,又浸泡了雌鲛尸液的人饵,它们天然最喜好。
不幸啊不幸,贵为王室血脉,公子的命如何这般惨痛!
他摸了摸他的耳朵:“你是鲛,我是人,毕竟不是你娘亲,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还是趁那恶鲛没来,早些分开罢?”
这般悲惨的死去,却怕是连一滴陈迹也不会在那画卷上留下。
他握紧了手中刀柄,一刻不敢放松警戒,如果那恶鲛再扑上来,他定要斩断它另一只手爪。
未几时,就会有饥饿的鲛人循着他的披发着异香的血液而来。
这画绘了十年,现在终要大功胜利,国师断言,要以画师之血完成此画,方能以诚恳打动神明,而他就成了最后一个捐躯品。
一看之下,楚曦不由大惊,只见船沿冒出一对利爪,抓着小鲛的尾巴往水中拖。小鲛将他腿脚死死抱住,鱼尾冒死甩动,晶莹的鳞片片脱落,鲜血四溅,一张狰狞人脸浮出水面,如修罗恶鬼,森森獠牙外露,口里淌出涎水,似想一口将小鲛囫囵吞下!
他浸泡在由雌鲛尸身制成的药液整整四十九日,血液的气味闻起来就像一条荏弱的雌鲛,是成年雄鲛最爱好的食品,他将被撕成碎片,尸骨沉于海底。
一只白森森的手爪搭在了船沿,五指尖尖,好像厉鬼。
他怜悯之心一动,举匕朝那对利爪狠狠斩去!
似听懂楚曦的话语,怀中哭声戛然停止,脚踝被滑溜溜的鱼尾卷住,他垂眸看去,小鲛抬开端来,眨了眨眼,泪光盈盈地看着他,真像只讨食的小奶猫。如此神态,如何让他不心生垂怜?
楚曦紧紧扶住船沿,强忍眩晕,挣扎着腾出一只手,将靴子里藏的匕首拔了出来。
楚曦抓着匕首,高举动手,竟刺不下去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幼鲛爬了上来。他退了一步,却被它抱住了腿。他盯着它,见它仰开端,张了张嘴,耳根两侧的小腮一颤,收回“哇”地一声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