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龙衣
“唉哟!”樱草正在一旁坐着,就听贾兰一声呼喊,忙起来相看。只见贾兰伸手捂了脖子,迷含混糊睁了眼睛,樱草忙扶住他,又让青葙倒定魂茶来,又问贾兰:“哥儿,但是魇着了?”贾兰用力眨眨眼,接过青葙倒来的桂圆竹心茶喝了,方嘟囔道:“谁拿东西扔我呢,我怕接不住,好大一家伙。”樱草紧着给他摩挲后背,青葙接了茶杯猎奇问道:“是个甚么东西?”樱草瞪她一眼,贾兰想了想道:“仿佛是根极大的腊肠。”樱草与青葙都笑出声来。贾兰这回醒了,也没了睡意,干脆换了衣裳去书房看书取乐。
实则倒是两相无算,那水蛔算计了贾兰,贾兰与李纨都不知情。李纨的本领,那水蛔天然也毫无所知。他仓猝越界而去,尘寰精怪并未感到到龙衣*的滔天能势,正狐疑间,却见了那天涯金光,只道他是战中成佛,得了与警幻恶斗的好处,悟通了六合至理,整身飞升的。那里想到它是苟延残喘,只留得一缕神魂破界重修的?李纨又有手腕,掩了贾兰满身灵动,现在就是他修炼冲破,外界都感到不到一丝非常了,何况这伏于灵魂中的一袭龙衣?那水蛔百般算计,在这天道斯须间,泯没得毫无陈迹,倒似个非常心机的笑话了。
世人吃晚餐,席上都在说这一下午的奇景,乌云笼着彩霞,天涯闪着金光,凡此各种,老是分歧平常。大家都将自家的事往上附会,或云家中病人恶疾将愈之兆,或云风调雨顺之意,或云朱紫降世,或谓神仙返天,各种不一。贾府天然也悄悄希冀是应了贾府大贵之象。李纨灵觉稍动,见到处风清月朗,内心松了好大一口气。想着方才所感之恶斗,到底与书上读来分歧,所幸自来活得谨慎,若真碰到如许仇家,还真不晓得能不能对付得来。不如做个凡人,所遇也不过风狂雨骤寒来暑往,便是有个把刻薄婆婆恶姑子,起码还能躲得起。九天真人若知此,不知是否苦笑。井中人得个六合也只想着如安在这井中过得舒坦罢了,人总亡于自限,握着满界六合珍宝竟怕起这等细妖小怪来,惧意生自自心,哪管究竟吵嘴呢。
宝玉此番经历了幻景风月,那兼美又极尽和顺挑逗,醒来便欣然若失,记不起当中各种人事,只那段情怀感到回味愈浓。自那边用了饭返来,媚人安排人上夜,就顺口问起袭人宝玉方才恶梦的事来。宝玉内心一虚,便瓮声道:“媚人姐姐现在更加像李嬷嬷了,白日里就到处烦人,早晨还不让我平静会子!”媚人早听惯了如许的话,便对袭人道:“你好生服侍二爷,如有事时再唤我,我在外屋守着。”宝玉奶娘现在已不管细事,只白日里外出时跟着,这会儿早家去了。袭人想起下午在宁府之事,忙低了头温声应了。待人走尽,方取了中衣来与宝玉换。宝玉恰是神魂已知而肉身无措之时,那里经得袭人这般和顺娇俏的丫头,两人说着梦里警幻所训之事,捻手搂肩,便试行起来。宝玉自是畅意,袭人也得偿心愿,而后两人相处便更与旁人分歧,少年风月,自是另一重滋味。
她自是不晓得,那乌寒水虺生性凶险狡猾且最是记仇的,虽是得了贾兰一语得以破界而去,却只认多数都是本身的功绩,这以龙衣相与倒是有两个意义,一来算是告终恩仇,有来有往,还了贾兰那一语之助;二来是有仇报仇,它天然晓得此界中多少仙妖狐怪垂涎它的身壳及其内珍宝,贾兰虽是玉魄神魂,到底道行有限,得了这龙衣就是得了无穷的烦恼,各方权势必将如逐臭蚊蝇接连而来,他舍不得珍宝便也得不了平静,他若舍得珍宝,嘿嘿,那水蛔还真没见过修道中人能放得下这些奇珍奇宝的。
且说那乌寒水虺,命如残烛,它心机难测,又惧出入府庭遇着那祠堂威光,想着只怕方才西府里的灵动还藏有一线朝气,便是不能,也要拖了那人垫背,以解此恨。他也不想若不是本身心生贪念,如何能刚巧碰上如许局面。只一心恨那引他到此之人。也是无巧不成书,贾兰这些光阴将那养心护神丹当糖豆吃着,又加上日前炼体冲破而不自知,渐于睡梦中可灵魂离体四下流逛。这日警幻斗水蛔时他正安眠,那水蛔落败遁逃时,恰逢他生魂出窍,正在屋顶玩耍。若换做旁人,如许生魂离体几次,恐怕早成了狐鬼妖魔的大补点心了,只是他身上戴着的几样东西,有几样可护神魂,加上他炼体有成,神魂也大受其益,没那么好对于,倒落了个安然。这回倒是可巧了,恰好撞上来西府寻仇的濒死水蛔,那贾兰天生赤子,又练了极魄泡了魑魅庄的汤浴吃了不晓很多少灵界修界的神丹灵药奇珍奇果,已是玉魄之能而不自知。他顶头瞥见那水蛔拖云而来,不知凶恶,看得愣神。那乌寒水虺忽在此人间繁华处见得一修道有成的玉魄真人,也是一愣,又见他身上宝光莹莹,心知本来引得本身来府的恐怕机遇在此。一时又恨又惊,正不知若那边,那贾兰却伸手指了他,开口道:“哇!乌龙!”此国中人原为上古龙裔,出口成咒,只是万年来早已灵昧渐失,少有几个还识得本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真正身份。这贾兰现在修得玉魄,又是赤子之身,指了它道是“龙”,恰是霞光万道破云来,送得真龙返碧霄。天涯隐现一道金光,那乌寒水虺哈哈大笑,堕泪痛笑道:“想不到我乌某,还能有如此造化!”如果这战之前,得此一句助咒或者便可真身破界,当时天然是祥云彩霞,仙乐花香……可眼下却只剩一缕朝气,那里还披得动这身皮郛,何如,何如!息了贪婪,虽是残魂破界,到了那头也要花一番工夫才气修个身子出来,到底免了在此处重入循环的了局,也是大喜。百感交集合,生魂渐离了那身壳,欲往那金光处去,却又转头对贾兰道:“小真人,得你一言,竟成我破界之功!我已在这临界盘桓千年不得究竟,本来竟是差这一句!某无觉得报,这龙衣身壳乃此界中之物,已于我无用,不如就赠与小友,结个人缘!”说了将那身子往贾兰生魂处一掷,本身朝那道金光里扑去,天涯模糊传来大笑声声。
这日凤姐又问各处到了春秋的丫头人数,王夫人便道:“如何我恍忽听着那媚人非常不好?宝玉几次抱怨,只说不如袭人。”凤姐听了笑道:“媚人这回就该放出去的,她本是最开端服侍宝玉的大丫头,之前得了太太的话,已将近身奉侍的活儿都交代给了袭人。只是他如本年纪大了,竟有几分白叟做派,宝玉要捣胭脂配水粉的她就要拦在头里,这就获咎了我们宝二爷。幸亏这几日她爹娘就要来领人,我们宝二爷倒也烦不了几天的。”王夫人听了这话,缓了神采道:“她倒是个知事美意的,却偏跟了我这孽障,反把她美意当歹意。既如此,她去时赏她几两银子罢。”凤姐忙承诺了。晚间媚人娘舅给她爹娘传出这话去,让过两日就去叩首领人,百口听了都欢乐不由,更戴德凤姐。
天渐回暖,李纨想着庄上种新粮的事,许嬷嬷刚好来回事,便说了起来。许嬷嬷道:“我们一早就说了,如果用新的这几种粮食交租的,都可一比一抵。彭巧又说了百般的种法,另有客岁那鬼气候下的收成。世人都主动,又见那玉麦之属不挑地,连屋前屋后都能种,天然都情愿种这些。”李纨点点头,转头提及作坊的事来,许嬷嬷笑道:“现在改了端方了。还是巧娘子提及来的。那日蕴秋几个抱怨民气难测,偏有人要赚便宜,将本身的袜子数量计到儿子头上,为混两顿饭吃,年下一遵循数量算等例,就喊亏损。那巧娘子就道,庄稼人也有苦处,娘老子都在外头干活了,半大小子又不会自个儿做饭,总不能饿着,庄里饭食又好,才会有如许的主张。我听了也是这个理儿,干脆改了端方,现在也没有白吃的饭了。连饭食带菜,都收钱,不过是个意义,小小子三五文钱也吃饱了。这么一来倒好,那些不在我们庄上做活的,一到饭点也跑来用饭,厨上足又添了七八小我手。”常嬷嬷问道:“我这么听着,你们那边的饭点跟府里的不一样?”许嬷嬷道:“庄上是吃三顿的,早上一顿天不亮就吃了,可不是我们这里燕窝*粥如许的细点,那都得是实在的一顿饭。这一干活就到中午了,吃午餐,晚餐就在傍晚天擦黑时吃,再晚了就得点灯,费油。我们府里用饭的时候,搁庄子上,都是恰好干活的时候。午间那会最热,拿来吃个饭倒也不心疼那工夫。”常嬷嬷几个听了连连点头。贾兰在一旁恋慕道:“嬷嬷,我跟你去庄上住几日可好?”李纨拧他胳膊道:“家里是饿着你了还是渴着你了?虽说是吃两顿饭,你另有三四顿点心,临睡前还要吃一顿干货,庄上那里养得起你如许的吃法!”许嬷嬷笑道:“等天再和缓些,哥儿坐了车往庄上玩一趟也好,你蕴秋姑姑和墨雨姑姑都念着你呢。我说现在壮得,她们都不信,直说小时候那么点子人,吹个风就吹坏了。”贾兰对劲笑道:“我那也不是白来的,我日日练功,从不敢偷懒的。”许嬷嬷笑眯了眼,点头道:“我们哥儿就是有志气,有毅力,旁人那么点孩子那里能对峙到现在?”贾兰不美意义了,忙道:“倒也不是,这东西我是真喜好,练功的时候内心就觉着欢愉,天然也不觉着是在卯着劲儿撑着甚么。”常嬷嬷笑道:“这就是了,如果自发在忍在扛,老是辛苦,也就难以耐久了。”
兼美送警幻回殿,转到本身住处,宝玉见她出去,急走两步携了她手道:“可卿,你去那里了,让我好找。”两人相处几日,好不缠绵和顺,兼美虽满心愁绪,这一见朝思暮想的神瑛酒保生魂即在面前,便把那愁绪也顷刻消逝了,眼梢眉角都溢出笑意来,软了声道:“不过这么一会儿,你可寻我何为?”转眼将警幻所言抛到了脑后,又相依相偎软语温存起来。
世人说至晚间方散,李纨与贾兰在灯下看书说话,问他道:“前些日子,樱草说你被魇着了,但是如何样呢?”贾兰忙道:“她们定是当笑话讲的!”李纨因那日特别,倒不敢真当笑话听了,听他这么说,便笑道:“如何,你是给她们讲的笑话?不是魇着了?”贾兰闭了眼睛想了想,抬高了声音对李纨道:“娘,自那今后,我晚间做梦,总像在一个甚么处所逛。那处所极大,金碧光辉。偏醒来时就不太记得甚么。只是总梦见阿谁处所。”李纨想到了本身的珠界,便伸了手往他身上一探,并未见异处,心下生疑,却也只好对他道:“你莫要怕惧,修炼的人常有异觉,也是有的。不是说‘凡统统相皆是虚妄’?只内心千万别先惧了他就是。”想了想,回屋里取出一个玉盒,从里头拿出一串挂饰,挂到了贾兰颈上,对他道:“这是护身符,你放心,挂了这个,再也伤不到你的。”倒是她从珠界里取来的“万年永固锁”,能起锁灵结界将肉身神魂都护个严实的。贾兰拿那坠仔细看了一通,揣进衣裳里,道:“我倒不怕甚么,好似也没甚么好怕的,该是个挺风趣的地点,只可惜我只梦里能去,偏还去的迷含混糊的。”李纨想了想道:“只好持续修炼,或者修炼有成了就能做得复苏梦了。”贾兰蹙眉道:“我也这般想呢,但是,娘,我哪有那么些工夫!又要上学,又要用饭,又要睡觉,还不时要见老爷,跟着老爷见这个见阿谁的。我倒情愿整日整日的修炼,却不能够。”李纨不由又想起上回见迎春学习阵法时的所感来,这肉身生时有限实在是一个大坎。或者能让贾兰也得个珠界如许的地点,倒是可利修行了。却又不可,这自有界不但是得来难,用起来也难。便是灵界也多是些芥子屋宇、乾坤囊、储物配饰之属,能容人神魂自在出入的都是一门之宝了。且至今为止,能工夫无踪的,也只见过珠界这一个。再说用时,神魂不凝、心神不固的,在界与界间穿行,一不谨慎便会散入界隙,那可端的无影无踪了。李纨这个不是如有神助,是真有神助,那珠界又刚好是能融入灵魂的定魄珠,如果换个旁的,或者那一下就已经将李纨神魂打个飞散了,那里另有珠界一说。加上又有真仙加持认主,不然,便是得了珠界,她也做不得甚么。
他这里醒了,那头宝玉却还睡得沉。那兼美迟延再三,到不能再拖了,方依依不舍的使了个迷津幻象将宝玉生魂还了返来。那宝玉大呼一声“可卿救我”,把一众丫头吓得不轻。袭人紧着上前抱了宝玉轻声安抚,媚人在一旁看了撇撇嘴,便道:“宝二爷醒了,我得去回给老太太,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说了带着几个小丫头往贾母处回事。宝玉正神魂不宁,浑浑噩噩间,那里管得了很多,袭人服侍着换了衣裳,便往贾母处去了。
她本身神游物外,不知想到那里去了,贾兰见她发怔,便反过来安抚她道:“娘,我们也不能太贪婪不是,我现在体格也好,读书也快,这修炼的工夫本来也不是大家都能学得的,比起菌哥儿来,我已经好很多了。娘你也不消放在心上,我就那么随口说说。如果跟宝二叔比,我这时候还是挺多的,闲得很。”李纨回过神来,听他孩子口气说些大人话,倒觉好笑。内心存了这个动机,少不得今后要在珠界里寻上一寻,若真有机遇岂不甚好。定了心,便又开口说些旁的趣事,母子二人笑语晏晏,也是嫡亲妙意。
127.龙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