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啼鹃带血归
陆黯初时瞧山坳内兵士散开,心下大喜。复见张诚疾出,正不解时,只见张诚张口欲喊,陆黯大悟,立时面色霎白,惊惧之下,身形电射,挥刀横削张诚脖颈。瞬息间张诚首级落地,身材兀自冲出丈许方才扑倒。未及陆黯换气,山坳中十余名流兵鱼贯奔出。骇的陆黯肝胆俱裂,忙将身形提到极致,寒光暴闪,半晌之间,十余名流兵尽数身首异处。
宋云挥泪道:“张懦夫,你亦为习武之人,还望你看在我多日舍粮的情分,烦劳仗义施以援手,救出长翎罢。”
陆黯扬手表示围堵山坳口的兵士鉴戒待命,冷哼道:“老哥本来晓得你与此事无关,却非要趟这浑水。”
宋云道:“本官受命出使西域,自是播送友情,互通有无。却不知何人谤言于我?”陆黯嘲笑道:“宋大人此次西行名为出使,实为雇凶谋逆。我说的对也不对?”顿了顿,见宋云未说话,又道:“你们几个文官,既不会拳脚,又没有军队,便拿着俸禄好好度日罢。哪知你们偏要寻死,变卖古籍书画,到西域找‘月氏五雄’企图刺杀大王。你们既与大王为敌,这便怪不得我了。”
赵秉文谨慎探头瞧去,见陆黯转头朝山坳口方向说道:“长翎,瞧在你我了解多年,只要你将宋云交出,我便让你和弟兄们安然归去。不然,哼哼,早就听闻你家传的地趟刀法甚是短长,老哥正想领教一二,你若能胜得一招半式,我就此罢手。”
陆黯道:“中了黑煞掌竟还能撑着说话,你的功力也是不俗。再大声些,让弟兄们瞧瞧你的熊样。”说罢,脚上用力,孙长翎神采惨白,强忍剧痛却毫不出声。
收刀入鞘后,陆黯右手抓住孙长翎脚踝,将他拖至山坳口前,一脚踏在孙长翎胸上,冷哼道:“另有谁敢出头?”
经达摩日传口诀兼授武技,夜贯内力以通经脉,赵秉文现在任督二脉已通,内力与轻功亦精进很多,又倚仗身轻,在山壁凸处腾挪点踩,如鹰隼般飘落至山脚下。
山坳中几名流兵见状,嘶吼着便要扑出来,孙长翎强运一口气,喘道:“不要乱,防着他们闯出来。我没事。”说罢,喉头一甜,又吐出一口鲜血。
陆黯道:“老子再说最后一次,交出宋云,饶你们不死!不然我先杀孙长翎,再困死你们!”见山坳里世人仍不为所动,陆黯怒极反笑,抚掌道:“极好。极好。极好。”第三声极好尚未落地,陆黯快速拔刀,朝孙长翎刺去。
陆黯见他刀势来得诡异,仓猝闪解缆形,避了畴昔。谁知孙长翎不等招式变老,便快速变招,回刀削膝,陆黯无法,只好再退。孙长翎抢得先机,立时刀光大盛,一刀紧似一刀,连连追击。
辛老鬼赶紧将盐拿过来,陆黯不接,哈腰将孙长翎的长襟撕下,并冷声道:“这些日长翎只吃干粮,也是苦了他。你给长翎换换口味。”辛老鬼鼠目连眨,立时会心,嘿嘿一笑,将盐揉碎,倒入孙长翎伤口中。至此,孙长翎再也忍不住,双目暴突,盗汗如注,脖颈及额上青筋凸起,血口圆张便要嘶喊。
陆黯刺时未尽尽力,故刀锋没入孙长翎肩胛约两寸后便愣住,然后用力摆布乱绞,直至伤口变成血洞,这才将刀拔出,然后浸血般的双目阴鸷地盯着山坳,口中却道:“辛老鬼,你每日做饭用的盐另有罢?取些过来。”
这时,宋云的声音从山坳中传出,“陆黯,本官平素待你不薄,你怎敢包藏祸心,行此暴虐之事?”
宋云怒道:“高欢匹夫,专擅乱权,疏忽纲常,逼走圣上,致我大魏裂土分疆,大家得而诛之!”说到这里,一个声音打断他:“宋大人无需与此人赘言,料他本日毫不肯善罢甘休,待我出去会他一会。”声音未落,一个身影自山坳中掠出。赵秉文瞧去,恰是孙长翎。
发明十余名流兵俱已被害。除两报酬箭矢射穿胸膛,其他人均为刀劈致死。赵秉文大骇,再抬眼望去,十余丈外站着数十名流兵,握刀持盾,呈扇形围在劈面的山坳口处。核心有一人瞧服饰与身形像是陆黯,正用力踢打身边一名流兵,那名流兵双手捂头,蜷卧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陆黯咬咬牙,右手握刀,斜指天空,来到孙长翎背后,宝刀喇喇而下,砍向孙长翎脖颈。孙长翎却如未见,涓滴不躲。目睹刀锋便要砍到,陆黯俄然面前一闪,跟着“铛”的一声,宝刀脱手而落,虎口模糊作痛。
孙长翎抽刀在手。陆黯见那刀寒光明灭,寒气森然,脱口赞道:“好刀!”孙长翎也不答话,俄然宝刀由下而上斜撩而至,呼呼作响,向陆黯砍了畴昔。
孙长翎颤巍巍拱起家子,奋力将口中衣衿吐出,双手有力垂落,单膝跪在张诚等人的尸身前,二目流血,缓声唱道:“大魏健儿郎,服膺祖志刚。六合起苍黄,亦要复荣光。饥餐敌心肠,渴饮草上霜。寒冬彻骨凉,手足血犹烫。壮志若未展,纵死不回籍。”歌声虽不高,唱起来却格外悲壮雄浑,在静穆苦楚的雪山中肆意流淌,令闻者不由堕泪。
想到此,赵秉文忙闪身躲到距世人不远的一处山石后,还未探头,便听陆黯低声怒骂道:“狗日的,再像刚才那般喊叫,不等你惊起雪崩,老子先一刀成果了你。”
孙长翎部属十余名流兵血目圆睁,但仍保持着前排五人执盾并立、前面弓弩手挽弓搭箭的队形,护着身后的宋云。身边的张虬颤声道:“大人,阿谁陆黯极是短长,我出去只怕一个照面便没命了。”
陆黯轻吐浊气,走上前去拾起孙长翎掉落的刀,细心察看后喜道:“公然是好刀。”
十余招过后,只见陆黯左掌横胸,右掌探出,直抓刀背。孙长翎将刀身一翻,上削陆黯掌心。陆黯变招更快,右掌堪堪收回,目睹孙长翎刀势变老、中路大开,左掌迅疾排挤,击中孙长翎胸口,“砰”的一声,孙长翎口吐鲜血,飞出丈外跌落在雪地上,然后左肘撑地,勉强探出右手,欲抓刀再战,无法又咳出两口血,寂然倒下。
陆黯大惊,忙回身瞧去。只见赵秉文面如寒冰,缓缓自山石后走出。
陆黯站在山坳口处大口喘气,襟衣被盗汗渗入,湿津补助在身上。宋云与张虬愣在原地,尚未明鹤产生何事。而赵秉文从未亲目睹过如此惨状,在山石后呆若木鸡。
赵秉文甫定身形,便看到火线几棵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名流兵,忙掠上前去探个究竟。
说时迟当时快,陆黯右手探出,将刚才撕下的衣衿塞入孙长翎口中,左手疾点他双臂的曲池、外关穴。不幸孙长翎剧痛在身,却只能“呜呜”颤栗。陆黯和声道:“兄弟,平素里你便事事压我一头,本日又挡我官路与财路,你教我如何谢你?”
赵秉文惊奇之下,心道:“这里方才产生了甚么?这些人是谁杀的?他们围在那边做甚么?如何未见孙大哥与胡子张?”
中间的辛老鬼见状,忙将佩刀扔给陆黯。陆黯尚未接到,孙长翎瞅准空当,运劲横劈,佩刀回声而断。陆黯吼怒一声,顺势运气凝功,双手掌心顷刻蒙上一层黑气。孙长翎目睹一惊,心道:“黑煞掌!”随即谨慎对付。
陆黯哂道:“宋大人待我自是不薄。本来只要宋大人本分仕进,端方做事,我也不肯撕破脸皮做这恶人。但你此次出使西域,到底所为何事,孙长翎不晓得,你觉得我也不晓得么?”
山坳里,孙长翎部属的兵士瞧在眼中,皆银牙剧锉,怒发睁目,惟张诚反倒沉着下来。他抹去热泪,看了看山坳近乎封闭的环境,忖思半晌,与身边的数名流兵低语几句,兵士们听后俱是一愣,随即纷繁慎重点头,并让出一条通道,张诚当即急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