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广德公主留在丹凤宫中，陪姑姑吃茶，新安公主方才见过姜碧微，不能同别人说些甚么，在侄女面前却没甚么好瞒着的：看着倒是个有韧性的女人。如果没韧性，也不能护着弟弟了，新安公主另有话没说，蜀地叛将赵临毒杀姜家宗子以后，是想迎娶姜碧微的，顺顺铛铛把姜远的东西秉承过来。赵临年将四十，姜碧微才方才十四，她在里头如何周旋此时也不得知，但确切风景办嫁，还广发请柬，赵临只拿她当作万事不懂的弱质女流对待。新安公主倒叹这女人有智谋晓得机变，若不然姜家连这一根独苗留不住了，但她赞了这一句便抬眼看看侄女：你在宫里也无人作伴，她来了，你虽有伴儿也不能离得太近了。

芳姑抱了姜碧成去睡，细叶替姜碧微添茶：我看永安公主倒是个好相处的，女人不必忧心。听话听音，看人看眼，广德公主声音爽利，眼神腐败，一看就知不是个挑事难服侍的。姜碧微才要点头，就闻声殿外人声，沉香送了两箱子东西来：我们公主送给女人的，想着女人才来不便，里头是些替换衣裳，也有些香膏花露。姜碧微清楚倦极，也要出来称谢，沉香却送完即走，还对素心道：公主叮咛了，姜女人舟车劳累，叫她放心安息，夜里的饭食也让光禄寺送到殿中来。两只箱子，一箱是衣裳，一箱是金饰玩物，抬进阁房翻开来一比，都是她能穿的尺寸，衣裳俱是素色，青绿浅蓝的上衫，银条线的裙子。姜碧微要守孝，可在宫中又不能穿全白，这些衣服正合情意，她本身清算的也都是这几样色彩，进城穿缟，是成心逞强，让永初帝看她们现在孤女幼儿多顾念些旧情，等明日起便不能再穿一身白了。

细叶晓得女人吃不下东西，给她倒了一杯茶，姜碧微才啜一口便问：这茶也是皇后娘娘犒赏下来的？这是文君茶，蜀地的茶叶。宫人低身答道：是仙居殿的沉香姐姐送来的。姜碧微已经晓得广德公主是住在仙居殿的，从这儿还能瞥见仙居殿的檐翘，见几个宫人都低身恭敬，想赏她们，却身无长物。姜碧微的东西隔得一会便由宫奴送进宫来，一共五六只木箱，高低都薄薄垫了几层衣裳，既是抚孤，姜碧微和姜碧成两个也添了很多东西，每日好饭好汤的服侍着。临到要走，把里头值钱的都采集一回，衣裳不紧急，两只金饰盒子才是要紧的东西，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筹算，姐弟两个今后能靠的，也不过就是这一付嫁妆。翻开来俱是金银之物，金珠银珠装在小荷包里，芳姑翻开箱子，拿出些荷包来赐给这些宫人，又问了姓名，见一个个都端方得很，晓得是特地调度过的。

广德公主不明以是，新安公主却晓得侄女从谨慎善，姜碧微的出息尚且不明，一味同她交好，今后如果赐婚发嫁，恐怕侄女悲伤。北狄一向成心同大业交好，高句丽这二年也派使者岁岁进贡，两边都是一样的意义。北狄还想遵循前朝旧例，娶一名公主归去，而高句丽却想重新天子这儿讨一个从没讨过的恩情。广德公主是毫不成能远嫁的，宫中又无公主，永初帝还没兄弟，更没甚么宗室女儿，嫁与不嫁朝上还在群情，姜碧微恐怕便是最好的人选了。年纪合适，又确是出身王谢，留下弟弟，把姐姐远嫁，等这个孩子长大了，也早不记得姜家和蜀地了，安安份份就在都城当他的顺义侯。永初帝偶然就在偏殿办事，新安公主坐在一边，手是毫不去碰奏折的，永初帝如果不在，便严令丹凤宫里的宫人太监禁绝进入偏殿，她本身也少去，只偶尔能闻声永初帝说上几句。

除了衣裳，器物也一样经心，铜镜钗梳样样齐备，里头还一对儿碧色藕节样的翡翠镯子，浓翠欲滴，连细叶都惊奇一声，随即越加宽解：这可好了。这便不好了。碧微不动声色，略笑一笑，卧在罗汉床上看檐下新开的海棠，事事衬心，样样快意，一个千宠万娇的公主，得有多少善心才气来谅解一个孤女？眼看着细叶挑出一件丹碧纱纹窄袖，一条浅绿银线绣兰草的裙子，预备明儿就拿出来穿，衣裳箱子里头竟还放了两只梅花香的荷包，碧微闻见，更加沉默，这个永安公主待她也太好了些。

姜碧微一出殿门，心上略松，看着倒是不难相处的人，只要姐弟两个安份守己循规蹈矩，不惹出费事来，便能相安无事了。她身边另有从蜀地带出来的一个丫头细叶一个嬷嬷芳姑，从蜀地到京都，舟车当中总得有人奉侍，细叶是她惯用的，芳姑是母切身边的旧人，一向跟着，见了广德公主新安公主倒替女人松一口气。本来都是唤她公主的，在路上改过口来，只叫女人，到时候才敢扶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下可总算是安稳了。姜碧微扫她一眼，待进了长安殿，便知新安公主说的不是谎话，殿中各处都细心装潢过的，十来个宫人一身白纱衫青绿裙，见着碧微先给她施礼。姜碧藐略坐，立时有奉上食盒茶水，茶水汤色碧清，攒心海棠碟里搁着七八样精美小点，蓑衣饼雪花酥虎魄糕竹叶卷，进城之前姐弟两个都没胃口，不过饮了些粥汤，姜碧成早就饿了，姜碧微扶着弟弟，捡了一块竹叶卷喂给他吃。

她正自分神，新安公主一把拉住了她：你没来时，善儿便日日念叨着，她在宫中也无人作伴，你们年纪相仿，今后也多多走动。刘符已经拉了姜碧成的手，声音极大的奉告他：我有一匹小马，我们一道玩。他把姜碧成当作是客人了，他既是仆人，便得有待客之道。宫妃一人一句补上些许，新安公主便让结香瑞香领着姜家姐弟去长安殿里安息，广德公主把她送到门边：我叮咛了兰舟等着，你缺了甚么，尽管奉告她，让她到我殿里去取。广德公主如许和睦刻薄，是新安公主喜见的，刘符还送了一把小弓给姜碧成，两人走了，宫妃又多留了一盏茶，宫眷们能说的话也有限，跟上辈子的广德公主差未几，聊的都是蜀地的蜀锦和竹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