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广德公主掩了口笑,若不是祖父父亲亡故,小叔叔也不必撑起刘家,说不准真能当个游侠去,背着剑,剑上挂个酒葫芦,可惜自少年磨成中年,也没能如愿。广德公主一喝酒,卫修立时跑了出来,叹一口气,皱眉看着他爹:爹,你本身喝也就罢了,小妹如何经得起。这酒后劲绵长,怕她喝醉了头疼。广德公主还没说闲事,那里敢吃醉,只她晓得小叔叔一辈子都没畅怀过,只要吃酒的时候才有些飞扬神情,不免想哄着他欢畅,摆一摆手说:我吃不醉的。哥哥的儿子和本身的儿子都如许端方,卫敬尧又吃一口:还是善儿解人意,你们一个个大了都败鼓起来。一壶都吃尽了,才问广德公主:善儿来是要说甚么?酒的那点辣意已经回甘,广德公主开口道:叔叔可晓得,追封皇后的事。卫敬尧手上一顿,抬眉看向广德公主,冲她笑一笑,笑意却不似酒意,既不辛辣也不甜美,仿佛喝了一碗酿坏了的苦酒:道理当中。
广德公主说了这几个字,卫敬尧扣着壶把的手指一紧,跟着盯住她细心看了好一会儿,看她小脸不过巴掌大,脸颊边还生着茸茸细毛,眼睛乌晶晶亮得灼人,清楚才这么丁点儿大的人,张口倒是惊人之语。广德公主这辈子重新学起,看得很多,有效的却少,琅嬛书库里的都是前朝旧书,也多是些经史子集之类,她去过一回,找不到本身想看的东西,也就少去,只叮咛小顺子经常去取些书来,做个读书不倦的模样来。她想晓得的还是从刘家的书房里寻摸出来的,父亲的手札函件,打着学字的灯号,从里头挑出旧函件来,本来是想找找刘家那些旧人,哪一个可托,一目十行看畴昔,却越看越慢,越看越了然。从卫敬禹的旧手札中,广德公主拼集出了一点刘家的旧事,刘家本来不过一方大富,家中有田庄有耕户,湖里还养着船只撒网捕鱼,天下大乱之时,原是为了保有家财才屯田养些青壮劳力。
卫敬尧已经晓得,闹出追封的事来,他就晓得再不能打阿谁主张,却没推测侄女会说得这么明白,看她本来也偶然秦显,倒也不再胶葛,还感觉侄女非常利落,点一点头:你姑姑也是为着你好,今后你家来,叔叔给你挑个年青才俊。他没把广德公主当万事不懂的小女人对待,可也没说为甚么嫁不得太子,既然侄女没这个心机,干脆提都不再提了,拎着茶壶嘴儿,喝了两口。广德公主面前是一壶茶,卫敬尧面前也摆了一只南瓜紫沙壶,矮矮扁扁,却只要壶没有杯,隔着桌子广德公主都能闻见阵阵酒香。广德公主凑畴昔一闻:是不是浇酒?卫敬尧扬眉一笑,伸手就把广德公主面前的茶泼在梧桐树上的树根上,给她也倒了浅浅一个杯底儿,酒色澄碧,酒香四溢:你尝尝?卫敬尧是刘家生得最都雅的,卫平端方如玉,卫修斯文内疚,只要卫敬尧端倪间飞扬萧洒又漂亮不凡,广德公主晓得这个叔叔从小就爱领着孩子们干好事,比秦显还像孩子里的头头,她用舌尖沾了一点儿,又辣又香,比别的酒都更醇厚些。还是昭儿想着我,送了两坛子。他平生最好酒,一个侄子一个儿子,盯着不准他多喝,这才把酒灌在茶壶里,一只手提溜着壶,假装吃茶的模样。
广德公主这回没再拐弯抹角:那此番归去迁坟,我们家也该办些道理当中的事了。过河折桥是道理当中,那么另做防备也在道理当中了。卫敬尧收了笑意,眼角笑纹不去,看着还似在笑的模样,两只眼睛里透出光彩来,一只手扣了壶把,还想往嘴里再灌一口酒,可那壶早已经空了:依善儿说甚么是我们家道理当中的事?行当年举旗反夏之事。
小股哀鸿和前朝流军结成流匪逃到业州,太守弃城而逃,刘家原是想保本身,可手上拿起了刀枪,便再难放下,四方又有人来投,业州城里守着的那些兵丁反投到刘家门下,眼看业州要乱,干脆举旗造反,此时刘家已垂垂堆积起了一万人多人。卫敬禹本来也是一门心秘密考查举轨制的,察举轨制未成,倒成了大帅,四周小城小县也有来投的,地越圈越大,虽不能跟周师良李从仪两方雄师比拟较,却也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孙子兵法》《战国策》两本书翻一回也能晓得当时战况,刘家初时还未搅进局中,前头两虎同咬夏朝这条困兽,跟着又相互相争,刘家安然在后厉兵秣马,等周师良堪堪打完了李从仪,调转头来方才瞥见业州还踞着一虎。广德公主跳过这些,单把当年父亲如何养兵的那些挑出来看了又看,两本书中提到的语句极少,多写实战,而少运营,却也让广德公主看出些来,秦昭厥后在晋地韬光养晦,可不就是学了刘家的当年的做法。
广德公主抿唇一笑:我晓得啦,多谢二哥。绕过回廊就是前书房,院里种了两棵梧桐,枝高叶茂,一片绿意葱葱,树下摆了一张石桌两只石凳,传闻是按着业州故居里的模样摆放的,卫敬尧就在那树下看书。广德公主过来,劈面早就摆好了茉莉花茶,石凳子上放着软褥,不等她下拜施礼,卫敬尧先笑起来:善儿快坐,有甚么事找叔叔?卫敬尧同卫修生得很像,结婚极早,此时不过三十出头,他身上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打马玩球耍剑样样精通,是最跟秦显秦昭玩获得一处的,姑姑曾说过这个小弟本来想当游侠,一门心秘密背着剑出门游历,被祖父早早拘了结婚生子,怕他当真跑了,就再不返来了。广德公主初初返来时,想着谁都眼中一热就要掉泪,这才仲春不足,瞥见叔叔却能忍住泪意,叫一声小叔坐到他劈面,抿了一口茶才道:姑姑说了,今后再也不提把我嫁给太子哥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