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也怪不得杨云越要遁辞美人是mm，既是他的mm，他又有救驾大功，非论是否生养过，天然都要带进都城来的。广德公主说了这句，卫修悄悄点头，就算杨家狡称是妹，他们也拿不出杨妃本来出身卑贱的证据来，这事晓得了也是无用。但若找到他侄子，就能有效了。杨云越弑兄夺产，逼死寡嫂，虐待侄儿，乱时无人究查，可既然永初帝要还天下一个治世，这些事便不能非论。这一起过来，广德公主总算晓得名声是个多么紧急的东西，好似竖在身前的一道墙，万箭难穿。可一旦名声坏了，这些箭就能让人到处见血。

先把这些事捅出来，等杨云越救驾的功绩名声都不能抵去这些罪恶的时候，才气再把杨妃的事跟着抖落出来，如许秦昱就再也不能肖想帝位了。卫修眼看着小妹长眉轻蹙，一时喜一时又忧，心中似有千百样的烦恼。他扫一眼桌上堆着的花粉面人，那一匣子缕金剪彩的花胜只等着明日簪在头上，篮子里另有好几个摩诃罗彩泥娃娃，心中滋味难懂，只感觉小妹辛苦姑姑辛苦，想同她说些甚么，又开不出口。善儿别想这些了，从速歇一歇罢。卫修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我叫沉香给你弄些软食来，你要吃杏仁酪还是牛乳粥？

广德公主坐起来，两只脚叠着，拿指甲一下一下刮着牙象席，杨云翘死了没多久，她从小瀛台出来，杨宝盈从甘露殿里搬家到内廷角落的大福殿去。说是清净深幽，合适皇后修身养性，可大福殿在前朝就是冷宫，中间就是三清殿，犯了错的宫妃宫人们被罚到大福殿去，就在那儿当女道奉养三清，这辈子都不准出殿门。那会儿杨云翘已经死了，杨宝盈被发落到冷宫云，广德公主内心也并不感觉痛快，她的仇敌都好好的活在宫外，杨宝盈姐妹怕是杨家两个洁净人。

广德公主出来时也曾问过碧微，她只说杨云翘是急病而死的，秦昱还在母亲灵前痛哭，缀朝三日，给杨云翘建祠堂，里头的像传闻塑得极肖真人，因着仙颜轻灵，还真香火不竭。杨云翘向来也没传闻过有甚么急病，穿戴太后冠服到小瀛台来耀武扬威时看上去气色极好，如何隔得五六年，竟能急病而亡。

本来没有细想这些，还当是碧微把她挤了出去，哪作是碧微极得秦昱的宠嬖，这才让他连礼法都不顾，把甘露殿给了碧微，让皇后住到大福殿去。如许没有体统的事，朝上便是再自顾不暇，也还是有言官进谏，反是杨家，一点声气都没有，杨云越一句话都没替女儿出头。秦昱能当天子，好少不了杨家作推手，他当了天子以后，也确是对杨家多有加恩，碧微身边的宫人，也曾说过杨宝盈不止一次折腾过碧微，要她下跪要她奉茶，零琐细碎拿这些事来摧辱她，秦昱要怒早就怒了。若说他是因着母亲容忍表妹，上辈子的广德公主都不会信，秦昱眼里就没有旁人，登上帝位后行事更是随心所欲，那里会为了母亲忍耐。

另有些年纪大了不再服侍杨家兄弟了，又想起当时在杨思齐杨思召屋子里有多么风景，顺手一把犒赏，就充足她们二三个月的月银。十岁出头女孩儿便晓得抹胭脂敷花粉，争缎子争衣裳，除了在杨思齐杨思召的跟前讨宠，还要到太太跟前去讨宠，杨夫人看这些跟看猫儿狗儿也没甚么别离。叫得好听些的，便多得两块花缎子，久而久之，这些留下来的女孩子们，就似宫里养的灵猫细犬那样，只晓得讨仆人的喜好，再不像小我了。另有的为着慢些长大，绑胸绑脚绑腰，把本身饿得细瘦，只求不要这么快就出园子去，另有晓得本身要被配人，转而去求杨夫人的。

广德公主脸贴在锦枕上，身下铺了象牙抽丝编的小牙席，伸摸到压席的水晶瑞兽上，滚烫的掌心这才渐渐凉下来，她胸口起伏，阖上眼儿调息，这才渐渐平复。杨妃同这些女孩子实在都是一样的，对杨夫人是从小到大的惊骇，她甚么也不晓得甚么也不会，被杨云越送给永初帝，怕也没想过有一天本身能当贵妃，更没想到本身还能当上皇太后。广德公主出小瀛台的时候，杨云翘已经死了，她当上皇太后时四十岁都不到，分来岁纪还不大，秦昱当上天子以后，她的日子只会更舒心，如何俄然就死了，短短几年都不敷她过足皇太后的瘾。

广德公主松开眉头来笑一笑：哥哥不必忙了，让沉香提热水来罢。说着靠到榻上去，等着抬热水出去泡浴，眉间郁色一扫而空，上辈子杨云越光临死都没为他做的这桩事支出代价，这辈子就当更加讨返来。广德公主泡在浴桶里时昏昏欲睡,等散了头发躺到床上反而睡不着了，内心把这事想了又想，总感觉漏了些甚么,可一时又想不起遗漏甚么来,手里握着金簪，手指头摩挲金簪上那一排圆珠,想起秦昭来。也不晓得他到了吴江没有,是不是已经安营扎寨练习水军了,二哥本来从没打过水战,这一场又是上辈子没有过的大仗，底子就不知胜负,宿世此生窜改了很多,纵有天命也不免替他担忧，广德公主越是想就越是睡不着。脑筋里的东西多了,想的事也多起来,宿世那些事不住在内心打转,先叹一声杨家那些没了的小女人,想着比及中元节时,要替她们好好烧一回纸。跟着又想起杨云翘,若她真是杨家买来的女童，那她对杨云越这对哥哥嫂嫂言听计从倒不敷为奇了，广德公主意过很多如许的女孩子。杨思召对待她，跟对这些女孩子用的手腕并没有甚么别离，这些买来的女童,年纪幼小，没有主张，想逃的能逃的没有几个，何况逃也逃不出去，多数就此忍辱偷生，熬到年纪大些就配给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