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切脉
沈清猗不易发觉的蹙了下眉。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又有寸口,摆布分阴阳,左属阳而右属阴,故而男切左脉,女切右脉——男人左手脉大为好,女子右手脉大为好。但遇没法切当之脉,则需摆布脉同切。”
萧琰便多有出错。
本日十四,是药课的日子,内院楼下的西次阁已置了冰盆。
一次比一次难。
萧琰惊诧,还没切完呢。
她又生起警悟之心,毫不能让沈清猗给她号脉,不然,凭她这手医术,没准只凭把脉就能察出她异处,那可就糟了!
沈清猗唇角一勾,“先去换衣吧。”
“才来一会。”沈清猗放下书卷,抬眸看了她一眼,寒清的眸底掠过艳色,眼睫垂了垂,“十七颜若朝霞啊。”她清冽声音里透着嘲弄。
萧琰看《脉数集》时给母亲、绮娘、商七切过脉,又有绮娘一旁指导,内心有了些分寸,右手食中二指一并,一搭轻按,略挪动便找准了脉。
萧琰想了想,道:“前脉寸弱,藐小有力。后脉寸浮,大而有力。”
萧琰这回想的时候长了些,考虑了半晌,才答。
因夏季天热易汗,她每次从清宁院过来都要沐浴换衣,浴房里老是适时预备着洗脸的温水和沐浴的热水,浴桶里的水温刚好合适,是掐着她过来的时候备下。
脱下靴子入内,抬眼便见沈清猗跽坐在簟席上,素裳乌发,目光寒冽,如同冰雪普通。
“男女脉象相反,”沈清猗寒冽的声音道,“女子阴气盛而阳气弱,则尺脉盛,按之大而有力,而寸弱,按之藐小有力。男人则阳气盛而阴弱,则寸脉盛,按之浮大且有力,而尺脉弱,按之细弱。”
“嗯,我过来和阿嫂打声号召。”萧琰笑说着,重戴上面具往外走去。
萧承义坐得直挺挺的,浓眉轩然的脸上竟也现出几分内疚之色。
“脉数尚可。本日便学把脉。”她叮咛赤芍畴昔。
沈清猗又说了一段脉象。
赤芍跪坐在萧琰劈面,伸出右手搁在几上,左手捋起衣袖,暴露一截白净手腕,脸庞微微侧着,内心有些严峻,不敢劈面对着萧琰。
“此为男女脉象的分歧。十七初学,需先体味尺脉寸脉之分。”
沈清猗内心好笑,脸上却冷然,让赤芍把中门侍卫萧承义叫过来号脉。
萧琰面色赧然道:“只觉一强一弱,再细的就辩白不出来了。”
沈清猗声音清冷,“脉象如何?”
萧琰略一想,便答。
萧琰在清宁院用的也是这类澡豆。在她眼里,这物很平常——没有比较,珠玉也就成了平常。
萧琮在承和院给她安排了歇住的处所,位于外南楼和内西楼相接之处,隔出了一个楼上院,带三间房,另有一个楼上小天井,四周摆着葱茏的盆植和时令花盆,是前院最温馨的客房。三间房中间的为寝卧,西间是浴房,东间本是书房,但临时没用处。
沈清猗的寒清眸子仿佛也感染了一丝绯色,眸光变得几分温润,“十七可将十三道脉数都记着了?”
萧琰一身高低都清冷了。
萧琰从景苑走到承和院已是一身汗,赤日炎炎下脸上还戴着只面具,只感觉汗水都憋在脸上黏糊糊的。
萧承义体步健旺,脉搏微弱,萧琰很轻松就能切到脉,二指时定时移。
——萧十七聪敏刻苦,但天份不在医道上,学得三四分也就够了。
沈清猗寒眸沉了下,道:“行了。”
她身边不留如许的人。
沈清猗也不难为她,适可而止。
她身边的四位大侍女都已到了及笄之年,应当考虑许人了。
赤芍看呆了眼。
“阿嫂等了好久?”她上前行了一礼。
赤芍粉脸更是红得欲滴,头都垂到了胸前。
赤芍唰的收回击,逃也似退返来,垂手低头立在主子身后。
沈清猗有些无语,考虑是否应当让萧琰戴上面具。
这个澡豆不是豆,而是用几样豆子配上杏仁、白芷、茯苓、玫瑰花瓣等磨成粉,是士族专门用来净脸净手沐浴的,可使肌肤白净、细致。上等澡豆如脂玉,传闻用后“旬日色白如雪,三旬日如凝脂”,很受贵家喜爱。但这类澡豆价贵,不是普通的官宦用得起,只要世家才有常备,而在更豪侈的一些士族世家,连换衣后净手用的都是这类上等澡豆。
青葙霎了下眼,回神过来便垂下眼睑,又伸肘拐了赤芍一记。
沈清猗便说了一段比较简朴的脉象,问她何症。
原筹算再留她们一两年,现在看来,倒是得尽早考虑了。
七月的天炽烈。
她垂着头,脸上红起来,就连小巧的耳背都沁红了,像是一颗素净的珊瑚珠子,斑斓敬爱。
入了中门,进入内院,一身清爽的走入北楼下的上房庑廊,进了西次阁,取上面具,才刚沐浴后的脸庞还带着胭色,颜若桃霞,仿佛将清冷的阁子也衬着出几分绯色。
萧琰应道:“记着了,请阿嫂考较。”
切过脉后,她叮咛萧承义下去,没有问萧琰切的脉象如何,而是问她:“前后两脉有何分歧?”
萧琰入屋就长叹着出了口气,抬手忙不迭摘了面具,拿在手中。
不出一刻,萧琰便沐浴结束,从衣橱内拿了备用的洁净内衫、宽衣和罗袜,换上了木屐,下楼往内院行去。
沈清猗说了段比较庞大的脉象。
她将琉璃碗里的澡豆倾入左盆,掬水洗后,又在右盆中清去,拿巾帨拭干脸。便回身绕过广大的三曲屏风,行动敏捷的除衣,踩着脚踏跨入浴桶。浴桶径约六尺,用黄柏板自中横隔成两半,左半浴桶中已经放入了澡豆,搓沐过后,便至右半浴桶用净水洗净。
既然要信重,沈清猗筹算在府里挑合适的人配给她们,萧氏部曲、府里管事、侍卫,是她起首考虑的人选,嫁畴昔后还能成为她的臂助。
萧琰面色窘然,“还没号出来呢……”
但是白苏四婢她是不会给萧琮的,贴身奉侍的人必须对她经心全意,一旦与郎君有了感染,再虔诚的侍女也会生出异心。
萧琰苦着脸,“云蒸霞蔚,就是蒸出来的。”
萧琰没有让婢子奉侍,从内锁了浴房的门,先盥洗。铜盆中间立着檀木巾栉架,中间的托台上放着一只琉璃碗,内里盛着澡豆。
萧琰心忖,这么说来,她如有病必须切右脉,不然如男人般切左脉就会弄反症状,那用药岂不是反会加沉痾情?她内心打了个噤,暗忖本身缠着四嫂学医公然明智。
她从沈氏嫁过来,天然是有随嫁侍婢,都是嫡母陆夫人给她备的,此中不乏有容姿芳韶的,是备给萧琮的侍妾,世家嫁女多是如此,沈清猗对此没甚么设法,但她怎会信赖陆氏挑的人?宁肯从萧府遴选美婢,也不会用陆氏给的那些人,也就是今后配人打发了事。
赤芍侧脸看着火线,眼角能清楚看到萧琰精美美好的下颌。她内心莫名的严峻,眼睫毛悄悄颤抖着,满身知觉都集合到手腕那处。她能感遭到指腹上的薄茧,仿佛有酥酥麻麻的感受从指茧透过腕脉,又一向酥麻到心上。
她正暗忖着,便听萧琰咦声道:“脉如何跳快了?”
萧琰想了想,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