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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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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琤冷哼一笑,木刀竟然从不成思议的角度折了个弯,直刀的刀尖狠狠戳在萧琰执刀的右手腕脉上。

俄然,“哐”一声。

一名十一二岁、身穿细葛短褐的少年正蹲着前后弓马步,双手握着乌木横刀。举刀,进马步,下劈。再举刀,进马步,下劈。只一式,却翻来覆去,一丝不苟挥刀不缀。

萧琰嘴角翘起,将院门关好,回身将萧琤掷在地上的木刀拣起来,还是插回梧桐树下。

他背着双手骂练刀少年:“瞧你这招横刀断水,使得如狗爪刨浪,的确丢萧氏的脸!”

河西百姓啧呼不已。

在新妇青绡车的火线,是骑着赤红骏马的迎亲少年郎。

不过是个妾生的,长得都雅又如何!

“贱人就是笨!”

固然听不见内里那些群情,她也晓得,约摸是说她好命……

“嘁,嫁个病秧子有啥福分?”

围观的大小娘子们顿时冷傲,有人热忱的挥动罗帕,夹着铁勒胡姬的大调子笑,“玉郎君,再笑一个!”

萧琰想了想,那双澄彻黑亮的眼眸便暗淡下去。

一起鼓乐喧天,一百骑剽悍结实的河西军明光铠甲骑在火线开道。

短褐少年恍若未闻,仍然专注,举刀,进马步,下劈。

萧琤心头火腾起,脚步一跨,右手谙练一拔梧桐树下的木刀,左脚蹬地,身形跃起,右腿在树干上斜踩一蹬,气势蓦地凌厉如扑下的雕鹰,横刀划破斜线,腾空斩落。

两人合抱粗的梧桐树干被木刀戳入一寸。

凉薄的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那双透逼民气的寒眸便又隐在了鸾冠绦穗以后。

萧琤是在替四哥将新妇子迎进府门后,趁换衣服的机会偷偷溜到景苑来找萧琰倒霉,不敢消逝太久,不然被母亲逮到又得跪佛堂念佛了。此时他经验了萧琰一通,心中舒坦了,将木刀一扔,仰着鼻子哼声,“便宜了你!”回身疾步走出,对胜飞吼道,“催甚么催!手脚快点!”一手接过佩刀系在嵌玉鞓带上。胜飞喏喏应着,暗底抹汗松了口气。

萧琤心中大快,下巴高抬,正要再挖苦几句,便听内里僮奴在喊:“郎君!郎君!”

河西士庶谁不晓得梁国公嫡宗子萧琮生来体弱,一年到头离不了榻,沈十七娘子嫁畴昔怕是要守活寡。

那少年眉毛一扬,下巴仰得更高。

迎亲步队从大江以南的吴兴解缆,用时五个多月才到达帝国西部的河西道治所贺州。昨日下午到达东门驿,按大唐门阀士族上午行婚礼的俗例,迎亲步队先在驿舍降车安息一晚,本日上午巳时才从永定门入城。

仲春,贺州。

“好大场面!”

萧琤刀一戳地,仰着下巴大笑,“本公子这招长空鹰喙的滋味如何?”

比起萧琤那一刀不遑多让。

那少年郎跳起来,“萧琰,本公子训话,你敢不听!”

门外墙边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僮,双手捧着一柄绿玉柄的尺八佩刀,满脸的急色,却仿佛有顾忌般不敢踏进门来,只隔着墙惶声催道:“郎君,辰光不早了,新人应当解缨结发了。贺宴一开,夫人定会寻您!”

绮娘轻笑了一声,道:“娘子叫您出来。”

景苑的主宅是一座黑瓦白墙的二进寥阔天井,外墙上爬着绿蕨,麻石阶上两扇乌漆漆的门,上面锡环也是乌漆漆的,透着股子幽清气味。

兰陵坊内最宏阔的修建即萧氏家主所居的梁国公府宅。

国公府东北角有一园苑,名“景苑”,苑内景色更是清丽秀致如江南山川,然所处位置却属偏僻,平时甚是冷僻,少有人至。这日国公府大喜,表里喜乐喧天,却无半分喧哗透入这里,仿佛是隔断了的六合。

从东城中门通向多数督府的永定大道上,沿途的街楼林荫都扎了素净彩帛,逼退仲春春寒。

萧十四那蠢货,不晓得谁笨?哼!

萧琰闷哼一声,刀落地,左手捂住右腕,仿佛痛得抽眉。

这是锻体活血的药汤,在阀阅之家并不希奇。因大唐同一天下前,南北阀阅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动乱,族中后辈有一半都是习文又习武的,便纷繁汇集了无益于锻体活血的方剂,既消弭习武的暗伤,也能促进接收、活血行气。萧琰泡的药汤是绮娘配的,约摸不算奇怪的方剂,不需破钞贵重的药材,不然这么多年泡下来,梁国公会舍得么?

萧琰对劲,“我可没亏损。”

***

玉郎君是对仙颜郎君的称呼。

兰陵坊原名永福坊,是多数督府正北的一座里坊,住着河西萧氏,即兰陵萧氏的建康嫡枝,一百七十多年前从建康迁到贺州,萧氏家主世袭河西多数督,镇守河西,永福坊遂改名兰陵坊。

短褐少年一刀劈下,昂首,五官精美如玉琢,吵嘴清楚的眸子清莹澄彻,墨色瞳人像是最纯色的玄玉,黑得透亮生辉,“十四哥有何指教?”

这座河西草原上的苍青之城,恢宏,广宽。

萧琰左手捂着右腕,抿唇不语,敛下的眼眸隐有晶光闪烁。

萧琰眉毛扬起,只觉心中那股郁气平复了些,想起又从萧十四那学来一招“长空鹰喙”,立时弯眉笑起来。

过了好一阵,才展开眼眸。

刀风亦如刀。

“小郎。”身后传来脆音。

***

闻声脚步声远去,萧琰这才松开握住右腕的左手。

都怨萧琤这货!

闭上眼眸,脑中回现萧琤先前出招的姿式,一遍又一遍。

“老兄说得在理,嫁女嫁家世呀。”

它的格式如同帝国的都城,高大浑厚的四周城墙内是如同棋盘对称的坊市,规整刚正,东西、南北的对称线上各有一条阔达百步的笔挺大道,东西曰永定,南北曰安和,两条大道十字交汇的州城中心,坐落着宏阔的河西多数督府。

一名内穿高腰襦裙、外穿浅绿色半臂的女子从内庭回廊走出来,明显是闻声了方才的动静,她蹙眉,“十四郎君又来招惹您了?”

“传闻与萧氏订定的是沈五娘子,如何出嫁的是沈十七娘子?”

“沈十七娘子端的好命!”

已经换下迎亲的绛公服、身穿红地织金小团花圆领窄袖袍的少年趾高气扬踏进院中,下巴比在内里时抬得更高,双眼皮上翻,倨傲神态更加显得目无余子。

仲春的春阳探出头,从梧桐树的东面垂垂移到正北上空,又从正北上空垂垂移到西面。阳光洒落在少年的额头上,汗湿的发鬓显得更加黑亮。

幸亏本身从小修习淬体术,不然方才被萧十四戳中那一刀不会只是瘀血。

萧琰从三岁扎马起,绮娘就给配她药汤浴身,没有一日断过。

“啊,晓得了。”萧琰插好刀,头也不回的挥了动手。

细白如瓷的胸膛上,两处微微鼓起,像绮娘蒸的水晶小巧包。

萧琰撤除靴袜、短褐、内衫、裆裤,手一撑跳入桶内。

乌漆漆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萧琰在他刀锋沾着肩头衣衫前,左前弓步一蹬,就像是被凛冽的刀气震退了似的,向后掠出。双手握刀,斜撩而起,刺向萧琤因为腾空下劈而暴露的右肋下佛门。

“啧,庶女嫁给梁国公嫡长郎为妻,那真是天大的福分!”

萧琰摸了一把,感觉没如何长。

青绡锦幔的婚车内,身穿深绯色号衣大袖衫的女子冷冷一笑,两根冰雪似的手指撩开鸾冠前面的绦穗,一双眸子寒冽,寒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绣着青鸾的车幔。

水中的肌肤光滑细致,皮肤下的肌肉坚固又柔韧有弹性,这是八年来风霜雨雪练武不辍的成绩。

“呸!谁是你十四哥!”

刀风凛冽破空,泥地鲜明一道深寸许的刀痕。

这才是横刀断水!

北城,兰陵坊。

回想起方才胜飞的话。

萧琤又转头瞪了一眼院内,这才往外疾步而去。

萧琤最见不得这张脸!

“呸,你们懂甚么,兰陵萧氏是五百年的阀阅世家,虽说吴兴沈氏也是江东一流阀阅,但和萧氏比拟,家世差了不止一等。再说,萧国公是河西道多数督,统十四州军事,辖十万河西兵马,岂是沈氏一个扬州刺史可比的?再说,沈十七娘子以庶出嫁给萧国公嫡宗子为妻,那沈家嫡长女病好后也一定嫁得比她高贵。”

谁结婚又如何?归正天大的丧事也与清宁院无关!

噗!

一千名绯衣甲袍的河西军儿郎,持槊列于永定大道两边,寒光凛冽的槊尖让前面看热烈的百姓都不敢往前挤,只好踮起脚尖,尽力抻着脖子往东边张望。

每回见着都想踩扁,辗碎!

萧琰不睬会他,举刀,进马步,劈刀。

新人?——府里谁结婚了?

“嘿,你动静掉队了吧,传闻沈五娘子俄然得了怪病不治,沈使君只要这么一名适婚嫡女,不得已才换嫁庶出十七女。”

……

萧琰“啊”一声,“我忘了练字的时候了!”

前面是四五百人的送亲步队,迤逦如长龙,嫣红花瓣从侍婢的花篮中抛洒扬起,漫天飞舞。

“小声些……”

“哎,先汤浴。”绮娘在后边叫道。

仲春东风,如刀。

“那是当然,兰陵萧氏和吴兴沈氏联婚,场面能不大?!”

国公府占有了三分之一座兰陵坊,高大的白墙内重宇飞檐,凹凸有致,若隐若现在青树之间,又有湖桥荷池,茵草为岸,植柳为堤,亭阁台榭,曲廊相连,引玉河之水入宅,清溪绕竹,丛丛郁郁,虽处河西草原的廓廓之地,却仿佛是建康兰陵巷的高雅风骚。

萧琰蓦地窜起一股郁愤,足尖向前一挑,掉落的横刀飞起在手。双手举刀,进马步,下劈。

右腕被刀尖戳中的处所只要一片乌黑,模糊作痛,但没有伤到筋骨,完整不是萧琤觉得的要养个两三来月才气再次握刀。

刀锋将落时,刀尖却诡异的转了个角度,从劈刀式变成戳刀式。

左脚足尖蹬地,身形蓦地跃起,横刀向着梧桐树凛冽斩落。

前院东南角栽着一株两人合抱的梧桐树,树下插着一把乌木横刀。

顿时的少年郎身穿红纱单衣、白内裙的绛公服,身材像永陵河边的小青杨一样矗立,两道眉毛飞起,下颌扬高,显得线条有力,透暴露骨子里的倨傲,眉下是一双凤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听到围观人众的窃窃之议,他嘴角向上扬了一下,这类不屑而讽刺的神采看起来却像是俊美傲岸的笑了一下。

卧房门窗紧闭,屏风后是可浴双人的铜箍香柏木浴桶,已经备好了滚热的药汤。

按理,应当是新郎萧琮迎亲,但“病秧子”新郎“离不了榻”,因而按端方,便由新郎的远亲幼弟萧琤前去吴兴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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