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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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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逆大罪?”他固然在笑,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陈大人,你带着一小我头,抓了一个哑巴,就想要给本座扣上反贼的罪名?”

方怀远身后立着五道人影,是武林盟留守山上的长老与管事,包含先前主持过八卦潭初试的小老头,唯独缺了身为护法的刘一手,而在陈朔身后两步之处,亦有五人寂然站立,当中有浮云楼部属校尉和中州府营参将。

直到方怀远笑出了声。

在他右手边,一名身材肥胖、脸孔浅显的男人负手而立,穿戴与平常的听雨阁暗卫普通无二,不过他左袖有流云暗纹,右袖则是一轮朔月,鲜明是浮云楼的副楼主陈朔!

方怀远面上不见喜怒,刘一手见状也未几言,撑着伤病之躯走到他身后,一如畴昔的四十年。

但是,阿木为甚么要殛毙唐荣呢?

方怀远见过无数大风大浪,陈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话说到了这个境地,明显是盘算主张要栽赃谗谄,他眼角余光一扫下方世人的神情,又思及海天帮之事,心下已明白过来——自武林盟创建以来,两代盟主都是方家人,即便海天帮背后有听雨阁支撑,也没法尽快收伏权势为己用,除非……方家是因罪式微,有了通敌谋逆的滔天罪名压在头顶,谁敢旗号光鲜地站在本身这边,谁就是逆贼的翅膀,必将引来没顶之灾!

早上看着还是大好天,没过个把时候便暗了下来,高山无端起暴风,闷热倒是有增无减,恐怕又是一场大雨将至。

七嘴八舌,嗡嗡不断。

方怀远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没有当场发作,只将目光投向掉队那人,倒是神采一变:“阿木!”

方怀远道:“陈大人,你说抓到了本案真凶,又将浩明当众开释,莫非阿木即为殛毙唐大人的凶手?”

人间或许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相逢了。

小老头离他比来,悄悄脱手相扶,顺势渡去一股暖和真气,轻声问道:“你可有大碍?”

“不错!”陈朔沉声道,“六月十三那晚,潜入客舍殛毙唐大人的真凶恰是此人!”

这十二道人影立于高处,背后是气势宏伟的天罡殿,令人如见巍山在前,胆气不敷的人看上一眼便不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仓猝低下头去。

方咏雩只感觉这些目光像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在一刹时将本身射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他错愕又狼狈,恨脚下的大地不能立时裂开,哪怕堕入暗无天日的天国里去,也好过以这类体例重回人间。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陈朔却能听出此中埋没的杀意,不敢故弄玄虚,直言道:“刘护法此番实在蒙冤受屈了,解铐!”

暗卫一脚踢在阿木膝弯处,他被迫跪倒下来,脸庞肌肉不普通地抽搐着。

陈朔不答反问:“诸位可还记得,当日本官为何将刘护法列为头名凶嫌?”

陈朔嘲笑道:“昨夜之前,本官也觉得他不会用刀……”

陈朔如此有恃无恐,可见他另有倚仗!

“被我们拿下以后,他就一向在笑。”陈朔一语双关隧道,“如这般自知死光临头的逃亡之徒,常常是最不怕死的。”

七天以来,因着唐荣被害一案,栖凰山高低可谓民气惶惑,冲突抵触也与日俱增,统统民气里都已憋了满腔火气,此钟声一响,立时一呼百应,如同飞鸟投林般朝着演武场赶去,未几时已堆积了乌泱泱一大片人。

“浩明,你且过来。”

方怀远皱起眉,凝神细看尸身身上的刀口,公然与唐荣颈上那道血痕普通无二,一样又细又平,一样出左向右。

笑过以后,他指着陈朔的鼻子骂道:“奸恶喽啰,血口喷人!”

顷刻间,台下台下众声皆寂。

可惜,不但方怀远看清了,在场合有人也陆连续续认出了他。

跟方敬一样,阿木出身永州临渊门,从小因病成哑,在翠云山长大,打一开端就算是方怀远的本身人,五年前擎天峰管事暗伤发作归天,阿木在方怀远的召令下离了庙门,正式拜入武林盟,一来就接过了保护云桥的重担,厥后更是步步高升,直到成为擎天峰的大管事。

“不,不对!”小老头神采一变,“阿木从未使过刀,而唐大人是被一刀封喉,刀口光滑狭小如一线,非刀法妙手不成留!”

“哈哈哈哈——”

暗卫将两小我犯押上石阶,方怀远面无神采地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他自是坚信刘一手,可阿木入武林盟已有五载,看管云桥千五百个日夜,风雨无阻,寒暑不避,又是个不能与人交换的哑巴,方怀远一样不肯思疑他,只是事到现在,陈朔不会傻到胡乱抓小我来做替罪羊,更没有来由为刘一手湔雪委曲,那么阿木的呈现就不得不令人慎思了。

但是,这里是栖凰山,是武林盟总舵地点,是方怀远运营平生的地盘!

除此以外,阿木固然善使拳脚而非刀剑,可很多弟子曾与他参议武功,也见他拉动云桥锁链,常常发力必是先出左手,当是左撇子无疑!

“方咏雩!”

“陈大人,”方怀远缓缓开口,“七天前你抓了我武林盟的护法,本日又拿下擎天峰的大管事,若不能拿出真凭实据,只怕难以服众。”

就在这时,从演武场的方向传来一阵钟声,两短一长,当为讯号。

抛开通敌之事不谈,方敬确切是方家人,也是领了他的号令才诈死去了云岭,身为擎天峰大管事的阿木更不必提,或许是叛变,或许是为人所害,刺杀唐荣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本身落入局中,如同黏在蜘蛛网上的飞蛾,决计摆脱不得。

阿木自幼哑巴,生父早亡,是寡母将他拉扯大,少有亲朋故旧,至今未曾娶妻生子,这类人无牵无挂更无多少欲求,方怀远也就放心大胆地重用他,哪能想到本日呢?

如此一来,武林盟的费事并没有因为刘一手沉冤昭雪而告终,反而在抓出阿木这个真凶后愈发脱不得干系,特别是身为盟主的本身,先有方敬在云岭通敌谋逆,再有阿木刺杀朝廷命官,罪行交集,进退不得,了局可想而知。

恰好这一回,方怀远当真是难以回嘴。

“他?”陈朔转过身来,“放纵家奴投贼通敌在先,教唆部属刺杀官员在后……方盟主莫非未曾读过大靖律法,似这等谋逆大罪,岂是措置戋戋一人就能算了的?”

他甫一露面,人群当即哗然起来,刘一手在武林盟内积威深重,虽是不苟谈笑,却也公允公道,在门人弟子当中很驰名誉,见他落到这步地步,世人顿时大怒,若非被身边同门强行拽住,只怕已有人冲出去了。

“本官带人缉拿他的时候,他自知罪过败露,冒充束手就擒,转眼便从袖中抽出匕首刺杀本官,一击不成后又殛毙两人,死者与凶器都在这里,倘若方盟主不信,大可当场查验指模。”

方怀远心下冰冷,他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陈大人筹办如何措置他?”

“这是——”

他声音不大,却在这一瞬传遍全部广场,人群一阵耸动,目光一下子都朝陈朔看来,后者还是安闲自如,道:“不错,本官已找到了殛毙唐大人的真凶——来人,带上来!”

方怀远放声大笑,世人只觉惶恐万分,事情到了这一境地,他如何还能笑得出来,如何还敢笑出来?

方咏雩嘴唇翕动了两下,他没有喊爹,也不敢喊。

阿木负担保护云桥之责,又统管擎天峰守山事件,在武林盟里职位颇高,外人出入来往都得与他打照面,不难晓得此人轻功高强,不但攀行山崖如履高山,潜踪匿形的工夫更是一绝,客舍火线那面断崖于旁人来讲难如登天,对阿木而言倒是易如反掌,更别说案发当晚风雨交集,就算有微末动静也会被雨声袒护。

或许另有一小我也看到了。

觉得此生不复相见的父子,于此时此地四目相对。

方怀远点头,看向陈朔道:“陈大人,你说已经找到了凶手,现在是否该发表本相了?”

欲加上罪,何患无辞。

当着统统人的面,巨阙剑离地向前,在陈朔暗自防备之时,方怀远手腕轻转,剑锋不屑一顾般与他擦肩而过,遥指周绛云。

刘一手只是点头,目光仍看向火线,眉头紧紧皱起。

方怀远面色一沉。

一时候,喧闹声起,各色目光都落在了阿木身上,只见他还是一身农夫打扮,双臂以畸形之态垂在身侧,明显是被人拧脱了骨节,赤足的脚背上血迹未干,也不知是他本身的,还是别人留下的。

“他不是死了吗?”

小老头扫视了一眼下方人群,对方怀远道:“盟主,人都来齐了。”

半晌,小老头终是按捺不住,厉色问道:“陈大人,你可有确实证据?”

方怀远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名好父亲,可他自任武林盟主以来,可谓是鞠躬尽瘁,对盟下门人弟子不说每一个都了如指掌,可上至长老护法下至各分舵主,无一不在方怀远的存眷中,阿木天然也不例外。

陈朔的面色变也未变,接着道:“方敬祖上三代都为方家做事,他是病逝还是死遁,你这做家主的当真浑然不知?阿木是你临渊门出身的白叟,他一来武林盟,你便以他为腹心,假定没有你暗中命令,他一个哑巴如何会去刺杀朝廷命官?方敬的案子一传到栖凰山来,受命调查的唐大人就惨遭殛毙,若不是幕后黑手铤而走险,哪会这么巧?方怀远,你忝为武林盟主,这些年来以机谋私,大要是义薄云天的正道魁首,暗里里大恶作尽,你不配执掌武林盟!”

一些离得较近、眼力较好的人也看清了阿木这般神情,只是这笑容落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凶手死不改过的放肆表示,唯有站在阿木面前的方怀远看到了他眼里的错愕与惊骇。

听雨阁能够拿罪名压抑他,却没法依托这戋戋百余人对于他,山下那些精兵当然人多势众,但是要想一鼓作气攻打上来也非易事,而在庙门大破之前,充足方怀远先发制人。

但是,方怀远冷硬如冰的脸上缓缓暴露了一个浅笑,固然这笑容只存在了短短一瞬,旋即便消逝无踪。

阿木是擎天峰的管事,因担当保护云桥的重担,这调集令本是与他无关的,却不想他不但来了,还是以这般姿势呈现在世人面前!

每一点线索都指向了刘一手,这才使恰当日方怀远虽故意包庇也有力回嘴,现在世人听他一条条说来,又下认识地在阿木身上寻求对比,骇然发明竟也相差无几!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下哗声高文,方怀远沉默盯着阿木,刘一手与小老甲等人也都看了畴昔,氛围突然变得严峻非常。

一声令下,暗卫赶紧脱手消弭刘一手身上的枷锁,十斤沉的锁链落地以后,刘一手整小我摇摆了两下,几乎跪倒下来,火线俄然传来一股温和蔼劲,稳稳将他身材扶正。

陈朔语气森然隧道:“方盟主,人证物证俱全,你就算想要抵死不认,也是无济于事的,倒不如干脆一些,本官还当你是个豪杰!”

他如此成竹在胸,场下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那诚恳巴交的哑巴男人,目光已与畴前大不不异。

石阶之上,天罡殿前,方怀远装束整齐地站在那边,他本日穿戴那身青云袍,头戴鸑鷟冠,神情不怒自威,双手置于身前,掌下按着一柄重剑,恰是名震江湖的巨阙剑!

小老甲等人相互对视几眼,又看看刘一手和阿木,眼中俱是惊奇不定之色,他们都是经风斗雨的老江湖,此时谁也没有出声,屏息静观局势。

他抬起手,又有人仓促下去,不一会儿便抬了两具尸身上来,看死者穿着打扮,清楚是听雨阁的暗卫,此二人抬头朝天,一个封喉喋血,一个胸膛中刀,明显是死去不久。

果不其然,合法方怀远心念急转间,人群火线又传来一阵骚动,气愤的唾骂也好,惊骇的叫唤也罢,仅仅鼓噪了半晌便戛但是止,仿佛这千百人都在同一时候被鬼手掐住了咽喉。

“他如何了?”

最后一句话,声若洪钟,传遍全场。

六月廿一,乌云蔽日。

是以,方怀远对阿木的信赖虽比不上刘一手和方敬,但也远胜旁人。

方怀远的目光却只在他身上逗留了一瞬,旋即落在了周绛云牵着的那人身上,后者如一个任人拉扯的提线木偶,行动生硬地往前行走,头颅深深低垂,仿佛不肯让任何人看清本身的脸。

“放开我儿。”

周绛云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开端来,面向石阶之上。

“……”

演武场上的擂台早已被裁撤,偌大广场现在站满了人,正中心仍立着那三只半人高的大鼎,当中各有三炷高香无声燃烧,九道青烟随风扶摇直彼苍穹,仿佛这片阴天尽为烟气所染,沉甸甸地压在统统人头顶。

火线传来动静,人群如排浪分海般向两边让开,只见一队玄衣暗卫押着两人徒步上前,抢先那名流犯鲜明是武林盟护法刘一手,他披头披发,未着武服衣甲,只穿了一件单衣,虽不见血污破口,可那向来高大精干的身躯竟已显出了几分枯朽之态,缠缚独臂的铁链与脚上枷锁连在一起,走起来不免踉跄,很有些狼狈。

他不肯思疑阿木,却也晓得陈朔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再用如此低劣的手腕无辜,既没事理也没需求,除非……阿木的确是殛毙唐荣的凶手。

心念百转,方怀远皱眉看着阿木,发明他的嘴角和眼角还在抽搐,且力度越来越大,仿佛是在笑,笑得却很扭曲,口中收回断断续续不成字的怪音,仿佛是在说甚么,可惜没人能听懂哑巴的话。

人多成众,不免会有龃龉摩擦,可武林盟门人也好,听雨阁暗卫及中州营兵也罢,待他们来到演武场,竟无一胆敢冒昧。

世人面面相觑,倒是刘一手开口道:“因为凶手是左撇子,刀法凌厉,轻功高强,善于敛息工夫,对客舍设防了如指掌,并且……与唐大人熟悉。”

无数人惊骇地睁大了眼,不成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嘴巴无认识地伸开,灌满了风也不自知。

“我亲眼看着他咽气的,莫非这是幽灵不成?”

方怀远抬眼望去。

摆在此中一具尸身中间的,另有一把染血的匕首,刀柄处血印清楚,不丢脸出是左手所留。

演武场大门敞开,一行二三十人走了出去,为首者鲜明是补天宗宗主周绛云,本日他换下了五年稳定的玄黑衣衫,又穿回了那身猩红如血的广袖长袍,这身红衣烈如火、浓如血,仿佛是以鲜血染就,举手抬足间似有腥风拂过,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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