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潜入
她这一番话绵里藏针,虽是面上带笑,却比那一众动辄发作的青壮男人更让人顾忌,暗卫眸光微冷,到底是顾忌海天帮大蜜斯的身份,终究没有与她撕破脸来,率人折返而去。
“嘿,早看这群虎伥不扎眼,打就打呗!”
他们来时满心忐忑,分开时只余仇恨失落,谁也没有重视到步队里何时少了两道人影。
“守山弟子俱不见了,换成外人扼守要道,山上必然出了大变故。”江夫人双眉舒展,“我是六月十一到达沉香镇的,那边是前去栖凰山比来的路,却连半点风声也没闻声,申明这些人要么是在十一之前就已来了,要么就是用心绕行,所图必定不小。”
江夫人乃是江氏女出身,打一开端便知本身再嫁所要背负的意义,因而她成心不去过问武林盟外务,亦不对海天帮之事妄自置喙,独一晓得的这条密道是方怀远为防万一才主动奉告她的。
内里吵吵嚷嚷,屋里的二人对视一眼,眉头都紧皱起来。
江平潮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烧得两眼都红了,部下使力欲将此人腕骨生生捏碎,却不想江夫人从中间猛地撞来,一下子将二人分开,不等江平潮开口说话,脸上已挨了重重一巴掌。
里长算是见过一些世面,昔日也曾与武林盟的门人来往帮手,晓得浩然、乾元两峰不对外开放,因而带人向南绕行至擎天峰山麓下,远远见到一队人扼守在此,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上前见礼,却不想被一把雪亮长刀横在身前,吓得他神采骤变,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更有那手脚不洁净的兵油子,趁机伸手在妇人身上摸上两把,狠狠一抓旋即将人丢开,吃准她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嬉皮笑容起来。
“笑话!栖凰山上那个不知这清心居乃是大夫人生前的内室,岂容你们来这里翻箱倒柜地搜索?”
多年来,虽说沉香镇与武林盟的干系非常密切,但贩子百姓到底与江湖任侠有所分歧,这些人大多是头一次来到栖凰山近前,此时望着那三座巍峨险要的山岳,不由得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竟是惶惑不敢向前。
瀑布是山上泉水会聚而成,湖水清冷温馨,这伙守兵泡得优哉游哉,冷不丁劲风崛起,一块石头从上方轰然落下,砸出老迈一片水花,惊得他们连声骂娘,仓猝四散逃开。
江夫民气下微叹,敏捷收敛了本身的情感,正要对江平潮说些甚么,俄然闻声院门别传来了人声,她神采一变,赶紧朝江平潮打了手势,后者当即闪身到门后,二人大气也不敢出,隔着薄纱窗和门扉裂缝向外窥看。
江平潮目光一凝:“府营远在州城,如何会悄无声气地开赴至此?”
周遭的守兵们见状,也将指向这边的兵器收了归去,为首的人大声喝道:“快滚!”
武林盟当初是由白道四大门派共同创建而成,数十年来四大门派进退与共、同气连枝,有关栖凰山三峰的首要构造及密道漫衍图皆由四家共享,只不过其他三大掌门各执部分,唯有盟主独掌全局。
“有人?”
江夫人见他退了,回身面向刚才阿谁守兵,赔着笑容对他道:“官爷,这是我儿,他不懂事,你切莫与他计算……”
“这里是……”
江夫人此前没来过这里,吃不准当中有无构造,江平潮将她护在身后,提起非常鉴戒在前探路,幸亏这密道明显不是为了伏击而建,遇见过几处构造都是有惊无险,一起上七扭八拐如行肚肠当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氛围终究变得充盈起来,已经逐步适应暗中的眼睛被微小光芒刺痛。
此中一人刚好抓住了江夫人,不诚恳的手直向她胸口袭去,冷不丁被人抓住了手腕,劲力一吐疼得他龇牙咧嘴。
“明闯是自投坎阱,唯有暗中潜行。”江夫人沉吟了半晌,俄然想起来甚么,“栖凰山坐拥三峰,长年只对外开放擎天峰,可此地与其他两峰相距最远,间隔一道裂谷,不得已才在上空架设云桥连通来往……换言之,能走这条路的都是武林中人,其防备的也是内奸大肆入侵。”
“你你你——放手!快放手!”
终究,江平潮看到了一处九级台阶。
秋娘沉默站在她身边。
有人来到了清心居外。
他们环顾四周,浑不知砸落石头的祸首祸首已在水花溅起那一刹由远至近,趁乱潜入了水下。
说话间,她缓慢将一块银角塞进守兵的掌心,后者本欲发作,见这妇人如此见机,衡量了手里的重量,冷哼一声算是放过。
世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儿才相携拜别,江烟萝看着他们的背影直点头,对秋娘道:“秋姑姑,带我出来。”
江夫人死死抓住他的手,唯恐他禁止不住收回动静,同时竖起耳朵偷听内里的动静。
秋娘点头,单臂揽过江烟萝的腰肢,工致如猫地跃上墙头,眨眼便落在了院中。
但是,守兵们领命在身,端的是铁石心肠,见他们哭哭啼啼不肯拜别,几名官兵立即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不由分辩便以长枪棍棒强即将人架起扔开,青壮男人尚且罢了,耆老们都是六七十岁的年纪,那里经得起如许的卤莽对待?当即有两名耆老跌倒在地,股骨俱裂,收回“哎呦呦”的惨叫来,再也挣扎不起,活像被掀翻了的乌龟,好笑又不幸。
此言一出,江平潮更感觉匪夷所思,晴岚活着时方江两家并未如此密切,他是没有见过晴岚的,不免迷惑道:“堂堂盟主夫人,缘何要在本身床底下建一条直通山下的密道,她不能光亮正大地出去吗?”
斥了这些年青气盛的弟子们一通,江烟萝伸手捋过一缕乱发,走到先前那名暗卫身前,不卑不亢隧道:“诸位受命公干,方盟主亦有令在先,我等本该好生共同,只是行事须得有度,清心居非平常之地,若无盟主亲身到来,谁也不得入内一步!”
不等那暗卫辩驳,江烟萝又道:“方盟主正在天罡殿与人议事,我已调派婢女赶去通报,诸位无妨在此稍待,等方盟主来到这里,必然有个成果。”
她的话没说完,秋娘蓦地脱手将她拉到身后,同时利剑出鞘,只见寒光一闪,剑刃从门缝中凛然刺入。
这伙人的穿戴分歧于山下那些守兵,一水儿的玄色箭袖武服,胸口绣有水纹,臂膀上则是流云图样,江平潮看得一愣,旋即想到这恰是听雨阁暗卫的正装打扮,顿时心惊肉跳,神采也冷了下来。
甬道以内并不宽广,江夫人出去后发明了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力往下一压,内里分开的大石便又重新合拢,只要少量湖水倒灌了出去。
江夫人点头道:“我晓得一处,走!”
“不错,说甚么搜索真凶,底子就是借题阐扬找我们的茬!”
一群人光着屁股登陆,仓猝拿起了兵器,却见四下一片静悄悄,压根没有旁人踪迹,再看头顶落石之处,原是一截凸起的怪石突然断裂,想来不过虚惊一场。
江夫人看到那根床脚,面色稍缓,低声道:“是清心居。”
晴岚过世已有十多年了,除了方怀远和方咏雩父子,鲜少有人踏足这座小院,更别说是进入屋里,江夫人一眼瞥见屋里空空荡荡,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封存入箱堆在角落,只要木床、衣柜和打扮台等家具摆在原地,俱已积灰极厚。
“……”
“……我等受命搜索凶部下落,满山高低一草一木皆不成放过,已得了方盟主应允,诸位却多加禁止,莫非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群里,打扮得毫不起眼的江夫人同江平潮对视一眼,这伙扼守山道的人披坚执锐,站立如枪,明显是练习有素的军兵出身,并非武林盟的守山弟子。
他有满腹牢骚,当着这些守兵却一字不敢透露,身后的镇民们也认识到不妙,耆老们率先跪倒在地,其他人也下跪要求起来,哭声很快高文。
武林盟的人亦是叫道:“江蜜斯,这帮人克日来横行无忌,在我们的地盘上趁机撒泼,我等已是忍无可忍,你快些避开!”
六月隆冬,红杏花开将败,挂在树上如风干的血肉,令人眼迷心乱之余又有些恶心。
江平潮闻言大惊,他千万想不到方怀远会将密道出入口设在亡妻故居的床底下,难怪江夫民气知肚明也未曾来过,他面上不由得透暴露些许异色,却听江夫人道:“这条密道不在漫衍图上任何一角,是晴岚夫人生前奥妙所建。”
里长逃得远些,这才重视到面前一伙人的非常,既没有身穿青衣,腰间亦不见白缎,与本身畴前所见的武林盟门人大不不异,内心顿时凉了半截,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拜道:“请官爷恕罪,小的们家住沉香镇,冒昧前来打搅,盖因克日……”
江平潮不由得一喜:“您是说——方盟主提早得知了动静,已做好了安排?”
死去万事空,不过如是了。
她带着江平潮绕行到浩然峰下,只见此地上有飞瀑倾泻,下有怪石嶙峋,放眼望去周遭尽是丛生杂草,唯有一条羊肠巷子穿过草丛,蜿蜒绕过峻峭山壁,一起连接向上。
江平潮将顶板拉下,一大片灰尘当即落了下来,立即将他弄了个灰头土脸,好悬没打出一阵喷嚏,万幸被江夫人及时捂住了嘴,两人屏息静待了一会儿,肯定上方没有异动,这才谨慎地探出头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雕花木床脚。
“走!”
为首的官兵还算是好脾气,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委曲,这才沉声道:“镇上出了凶案,你身为里长合该去报官,请官府出面抓捕凶手,却聚众来此何为?”
江烟萝咬了咬牙,她拽住秋娘的左手步步后退,眼看就要逃出去喊人,内里终究传出一声轻唤:“阿萝莫怕,是我们,切勿轰动别人!”
听雨阁的暗卫铁了心要出去搜索,武林盟的弟子也是毫不肯让他们肆意妄为,两边互不相容,从对峙到对峙,眼看就要大打脱手,忽听一道女声决然喝道:“且慢!”
“重兵围山,门路封禁,我们二人要如何出来?”
“……”
正在门后偷听的江夫人猝不及防下几乎被剑刃刺中,幸得江平潮及时将她拉开,两边隔着一扇门,各自凝神警戒。
五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特别这一帮子人里有很多老弱,走起来更是磕磕绊绊,直至后晌才到达栖凰山东侧。
“出事了。”江夫人低声道,“你可看清了他们的衣甲?倘若我没认错,这些都是中州府营的兵。”
江烟萝脾气和顺,待人更是驯良,现在倒是可贵的疾言厉色,冷冷道:“你们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本领!堵在清心居外与人反目,还要见血分胜负,莫非不知盟主早已立下端方,任何人不得在此动武冒昧?”
顿了顿,她又道:“栖凰山这面被重兵围困,沉香镇的据点也在一夜之间悄悄蒸发,必然是听雨阁或补天宗暗中脱手,只是门上留下了示警印记,申明内里的门人并非全军淹没,他们还来得及留下暗号,想来是早有筹办。”
那横刀之人冷声斥道:“三山不准,此路不通,归去!”
看清少女面庞,两边皆是眉头微皱,为首的暗卫不冷不热隧道:“本来是江大蜜斯,我等受命公干,还请速速拜别,以免刀剑无眼。”
“混账,找死嘞!”
翌日朝晨,里长集结了六名耆老并十余名青壮男女,相扶着往栖凰山而去。
“他们封禁山道,不准任何人高低出入,这是哪门子的事理?”
清心居外,此时已是剑拔弩张。
江烟萝吓了一跳,脸上顿时一白,她从秋娘的反应里认识到了甚么,厉声道:“谁?”
江夫人点头不语,她率先爬了出去,江平潮也只好闭嘴跟上。
这条密道非常狭长,应是多年未曾有人走过,挂在壁上的火把早已油尽灯枯,四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灰尘也积存极厚,几近令人感到堵塞。
目睹江烟萝三言两语就赶走了这伙仗势欺人的朝廷鹰犬,众弟子们顿时喝彩起来,如打了一场大败仗,纷繁朝她围拢过来,江烟萝却暴露心力交瘁的模样,没好气地抱怨道:“诸位师兄快些归去吧,倘若让前辈们晓得你们跑来这里还差点闹出祸事,保准你们要吃挂落的!”
世人一惊,纷繁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冰脸妇人护着一名白衣少女仓促赶来,人未到声先至,总算拦下了一场争端。
台阶是青石打造,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江夫人见状心下稍安,让他去踏下台阶去推顶板,第一下没能鞭策,第二下摸到了诀窍,本来是要下拉而非上推。
“如何回事?”
江夫人点了点头,却没有过分悲观,只是道:“我们必必要尽快上山与他汇合。”
里长悄悄叫苦,沉香镇位于县中偏僻一角,当年武林盟势弱时,镇上鸡鸣狗盗、恶人横行之事屡见不鲜,而那县衙皂吏同这些猪狗不如的人沆瀣一气,何曾管过老百姓的死活?这些年来,沉香镇仰仗武林盟的保护才有本日,镇上的人早已风俗了在武林盟庇荫下讨糊口,那里情愿过回之前的日子呢?
屋里沉寂无声。
眼角余光瞥见其他官兵都被这厢动静吸引过来,江夫民气中一跳,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踢在江平潮膝盖上,好歹这小子没有蠢到无药可救,顺势跪了下去,双手深深抠进泥里,牙关几近咬出血来。
“开口!”
好久未曾有人走过的巷子,现在亦有一队兵马在此扼守,头顶骄阳似火,他们晒得人困马乏,久久不见外人来此,不免放松了防备,大多聚在湖边饮马沐浴。
海天帮总舵位于滨州鱼鹰坞,每小我都精通水性,江平潮在江夫人的指引下潜入湖底,找到两块紧密相依的大石,双掌运力在上面别离拍了两下,一阵微不成觉的机括声在水下传开,几近堆叠在一起的大石向两边分开,二人不敢担搁,当即鱼贯而进。
“本案严峻,倘若放走了凶手,尔等担得起干系吗?”
江平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晓得四周有耳目盯着,他不再轻举妄动,只扶着江夫人随众而行,直到一行人走出大道,那如芒在背的目光才完整消逝,借着转过拐角的机遇,已悄悄落到步队开端的二人旋身突入中间的小树林里,屏息冬眠了半晌,肯定没有人跟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江平潮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您的意义是,擎天峰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出入口,其他两峰亦有埋没起来的通道?”
里长再不敢说话,如丧考妣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号召世人扶起伤者,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江烟萝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这才将目光放在大门紧闭的小屋上,这屋子是从内里锁住的,钥匙只在方家父子手里,她沿着门窗检察了一遍,没发明被人粉碎的陈迹,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头道:“秋姑姑,我们——”
江烟萝没有多看杏花一眼,她目光环顾四周,喃喃自语般道:“不见有人来过的陈迹,想来那凶手的确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