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晚来
两人间隔越来越近,就在谢青棠筹办搏命一搏的时候,中间树林里忽有破空声乍起,直奔昭衍面门而来,后者下认识愣住脚步,身躯侧让一避,本来是一把旋斩如轮的短刀!
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尹湄表情糟糕可想而知,当着谢青棠的面却不能透露分毫,她伸手接住回旋刀刃,双刀交叉于胸前,冷冷道:“一场比试罢了,眼下胜负已分,不如点到即止吧。”
她用力极大,这一下却没能把昭衍拉动,他唇上已不见半分赤色,仍固执地为怀中那人运功疗伤,眼眶里尽是血丝,神情更是好久未曾见到的惶急。
“武林白道这一代,可谓是藏龙卧虎。”尹湄手按腰腹伤处,“来的路上,我碰到了王鼎和一个法号鉴慧的和尚。”
“我跟你一样,只看重王鼎却小觑了那和尚。”尹湄缓缓挪开手掌,将伤口完整透露在谢青棠面前,那竟是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
她趴在地上,面庞却朝着天,全部头颅被人窜改了过来,腰背也扭曲得不成模样,那些活色生香的百花图现在也枯萎了,身上清楚不见一道狰狞伤口,却看得尹湄不寒而栗。
尹湄环顾四周,骇然发明了两具尸身,一具是断成两截的花胡蝶,另一具倒是个花容月貌的陌生女人。
朋友路窄。
可不管是她,亦或者昭衍,这回都来晚了。
昭衍已知谢青棠功力浑厚,哪会傻到跟他硬拼?发觉头顶劲风压下,他直接当场滚蛋,不料谢青棠这一掌竟是收发自如,旋身如同风车急转,一记鞭腿蓦地落下,昭衍只来得及反手撑开天罗伞,顷刻间一股巨力仿佛大水猛兽澎湃拍岸,伞面纹丝不动,吼怒如虎的内劲却尽数透入了昭衍体内,他只感觉四肢百骸同时剧颤,脚下未动,身躯不由自主地被拍出了七步远,低头时一口血落在草地上,五脏六腑仿佛在腔中翻滚了一圈。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甚么深深友情,尹湄深知多说多错的事理,因而摇了点头,将外衫掩了归去,淡然道:“我先走一步,你找个处所自行疗伤……至于宗主交代的事情,呵,你如许的废料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昭衍明显发明了他进退维谷的窘境,哪怕脚步已经有些踏实,还是提起一口真气,朝这边飞奔而来。
谢青棠神采惨白,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你为何不在这里杀了他?”
“你……如何回事?”
心血布局因为昭衍混淆水而功败垂成,连谢青棠本身也几乎沦为废人,他早已将之视为平生劲敌,却没想到当本身破而后立,这个让本身恨之入骨的敌手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昭衍的神采一样不虞,颠末刚才那几个回合,他已经看出谢青棠的功力远胜畴前,八成是冲破到了六境十二式,须知修炼一道因人而异,当初他能在梅县等闲打败谢青棠全赖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谢青棠武功进境,腹哀穴的罩门已然封闭,满身高低只剩一处罩门,恰好他浑然不知,本日恐怕是一场苦战。
昭衍张了张嘴,没能答复她,他的双手抵住展煜命脉不敢有涓滴放松,目光却缓缓落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上。
“你在做甚么?”
倘若阴风林里只要他们三人,尹湄大能够结合昭衍杀了谢青棠来个死无对证,可这里人多眼杂,还不晓得周绛云有无背工冬眠四周,她是不管如何也不敢冒险,唯有出此下策。
他的剑法师承步寒英,却融会了杜三娘的“泣血刀”路数,比起步寒英以静制动、漂渺天然的剑势,昭衍出剑更加凌厉奇诡,尖锋两刃无一不朝关键攻去,谢青棠一时半刻间只感觉目炫狼籍,仿佛一柄剑化作了千万柄,无一柄是虚,也无一柄不成落实,不过三两息的工夫,他身上已挨了五剑,每一剑都朝他眸子、耳朵和咽喉等人体脆弱之处袭来,即便谢青棠自恃金刚不坏之身,也不敢过于托大,赶紧向后光滑飞退,孰料昭衍失势不饶人,又是一剑追击而至,不等谢青棠看清,剑气已迫在眉睫,他立即合掌夹住剑刃,两人一进一退竟是滑出四五丈远,直到谢青棠左脚向后蹬住一棵大树,双掌突然松开剑刃,身躯顺势翻转,使了个“推”字诀将昭衍连人带剑一把甩开,脚下在树干上连蹬七步,复又翻身倒挂,一掌如同高山压顶,悍然击向昭衍头上天灵!
谢青棠嘲笑道:“正有此意!”
当尹湄仓促赶到的时候,昭衍正背对着她半跪在一小我面前,一掌抵住后心,一掌按住丹田,尽力灌输着生生造化的截天阳劲。
谢青棠没推测他能如此不要脸,下认识向后退去,却不想这一下正中昭衍算计,就在两人间隔拉开的一刹时,昭衍右臂猛地一振,蓄势已久的知名剑离手飞出,朝谢青棠疾射而去!
“休走——”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昭衍一面思虑对策,一面开口道,“当日情势告急,我胜之不武,你也输得不甘,明天总算能好生做个了断。”
发觉到他的企图,昭衍脱手一式直刺蓦地变作了“漫天花雨”,先前那种令谢青棠应接不暇的真假剑招再度呈现,他神采微变,干脆不顾长剑袭身,双手屈指朝昭衍两肩抓去,却不想两边掌心竟是同时传来刺痛,原是昭衍横剑格挡在前,身躯顺势后仰,抬腿朝他下三路狠狠踢来!
“连报仇也要假别人之手,本来你就这么点出息。”
“小昭……”尹湄握紧了刀柄,“是谁?”
谢青棠亦是忍痛咬牙道:“你滚蛋,我不需求你帮——啊!”
暗道一声,尹湄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在林中一兜转,肯定身后没跟着尾巴,这才尽力发挥轻功向昭衍追去。
尹湄一怔,这才将目光下移,看清那人面貌时突然一凝:“展煜?!”
梅县一别,这臭小子的武功竟是又精进了很多!
隔着两三丈远,谢青棠目工夫鸷地盯着昭衍,天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漏下些许,将他那双手照得莹白如玉,浑不似肉骨凡胎,刚才被利剑划过的掌心只要一道狭长的浅红陈迹,连皮都没被割破。
昭衍实在没想到谢青棠身上已产生了翻天覆地的窜改,导致他一开端错估敌手丧失了先机,若不以“参商”冒死,恐怕他现在已经死了。
见此景象,尹湄瞳孔一缩,上前就要把昭衍拉开,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敢用截天阳劲救人,恐怕没人探出你的秘闻?”
但是,眼下他还能喘气,谢青棠也没死。
“这是……”谢青棠猜疑的神情终究消逝,变得非常凝重。
那天然是不能。
正躺在昭衍臂间命悬一线的人,恰是展煜。
谢青棠稳稳落地,嘲笑道:“天罗伞的确是一样奇怪宝贝,可它防得住刀枪剑戟,能防住隔山打牛吗?”
“偏了吗……”
鲜血沿着脸颊往下淌,昭衍却无半分迟滞,不等谢青棠飘然落地,他脚下一蹬,率先抢攻上去。
话到半途转为一声惨叫,尹湄竟是反手握住知名剑的剑柄,在谢青棠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将剑拔了出来,那些被利剑钉住的筋骨连同木屑一同断裂,顷刻间血雨飞溅,尹湄却无半分动容之色,脱手如电般封住谢青棠几处大穴,旋即振臂一抛,将知名剑丢回昭衍面前,剑刃上天三分。
步寒英所创剑招当中,“参商”这一式最具杀伤力,可它也有两个缺点,一是对比武间隔和机会的掌控要求太高,二是这一剑脱手后,不但不给仇敌留余地,也是不给本身留余地。
伤口会痛,起码代表着没毒。
话音未落,昭衍再度提剑而上,还是迅如奔雷的强攻,放弃了全数戍守,一招一式连缀不断,可惜他已重伤在身,内力运转没法圆转自如,须知妙手过招时点滴不对都会成为致命马脚,谢青棠抓住剑招间隙,猫戏老鼠般见招拆招,用心浪费他仅存未几的力量。
这一剑脱手,昭衍也是力量用尽,他强忍住经脉间炽热如焚的痛苦,昂首看着五丈开外的谢青棠,发明没能将他一剑穿心,眉头深锁起来。
尹湄刚才所言不虚,她在来的路上确切遇见了王鼎和鉴慧两个劲敌,才伤得如此狼狈,唯独坦白了一点,那就是这颗佛珠本来能被遁藏畴昔。
动机一闪而过,昭衍心知避之不及,干脆竖臂格挡,只听“砰”的一声,两人齐齐发展,昭衍只感觉整条左臂又疼又麻,谢青棠也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右腿像是撞在了一块大石上,饶是以他现在修为,庞大的反震之力也使得小腿筋脉阵阵痉挛。
昭衍抬手拭去唇边血迹,勉强笑道:“尹长老既然晓得这是一场比试,那就该晓得吵嘴对峙的端方,你我同为黑组中人,却反过来帮他对于我,这算哪门子事理?”
昭衍额头上盗汗涔涔,还是逞强道:“还没完呢!”
说是情面,昭衍心中却晓得这是尹湄在给本身得救,他只踌躇了半晌,伸手握住剑柄还入伞中,头也不回地朝西面追逐畴昔了。
谢青棠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游移着看清了那道寒光的模样——是昭衍手里那柄知名剑,现在已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钉在一棵大树上,剑刃只差三寸就能刺进心口。
谢青棠皱眉道:“就算是武疯子,以你的武功也该不逊于他。”
“臭小子……真会惹费事啊。”
可她如果安然无恙,又如何顺理成章地放走昭衍?
暴风被扯破的哀嚎声伴跟着剑鸣一齐逼近耳畔,谢青棠只来得及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劈面而来的那道寒光究竟是何物,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左边肩头突然传来一股没法顺从的力量,将他整小我带得离地飞起,紧接着后背重重撞上树干,暴风这才卷着树叶簌簌落下。
“若没见到便也罢了,可我如果眼睁睁看着你死了,传到宗主面前就是我的错误。”嘲笑一声,尹湄看向昭衍,“小山主,你我现在同在一组,权当卖我小我情如何?”
眼睁睁看着昭衍满身而退,谢青棠哪肯甘心,他捂住肩头伤口正要去追,孰料喉间寒芒一闪,竟是尹湄的刀抵在了他颈前。
话刚出口,他已是身形明灭,如同飘忽不定的青鬼,昭衍一剑向右劈出竟刺了个空,但见青袍在剑下一绕,谢青棠踏至昭衍左面,两指如钩直取他双眼,后者猛一偏头,指尖堪堪从脸颊边钩过,带出两道猩红血口,昭衍顾不得这些,天罗伞兜头朝谢青棠挥去,将人逼开顷刻顺势后退,左眼角下如同火燎的刺痛不竭刺激着他的眼睛,却让昭衍感到些许心安。
是谁把一个大活人的颈骨和腰椎骨硬生生拗断?
言罢,也不管谢青棠的神采如何丢脸,尹湄独自转过身走入林中,直到背后那人的气味全数消逝,她才放缓脚步,颤抖动手从腰封里取出一颗带血佛珠。
这位意气风发的临渊门首徒现在已经昏死畴昔,右臂骨折,双腿膝盖血流如注,胸膛、腰腹等处也是血迹斑斑,更令人触目心惊的是,一道血线从他头顶蜿蜒而下,鲜血已经将近凝固。
换言之,这是不到绝境不能使出的一剑。
再次吐出一口淤血,昭衍缓缓站起家来,他的神采惨白如纸,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谢青棠将这些细枝末节尽数看在眼中,胸中顿时升起大仇得报的称心,又有些索然有趣的绝望。
想到这里,谢青棠连折磨他的心机也没了,淡淡道:“你不是我敌手,乖乖受死吧。”
阴风林中暗影密布,现在却有一道剑芒穿风破空,如同白虹贯日。
“三番两次在同一小我身上栽跟头,你已经把补天宗的脸丢尽了,还嫌不敷吗?”尹湄的目光狠戾如毒蛇,“与其在这里胶葛不休,不如比及决斗时当着世人之面一雪前耻!”
谢青棠颤抖着伸手握住剑柄,试图将剑刃拔出去,何如这一剑凝集的内力太强,不但突破了金刚不坏的护体罡气,就连他背后那棵树也被刺了个对穿,乃至于只要不到四寸的剑刃露在内里,除非他尽力施为,不然不成能将剑拔出,可他一旦强提满身内力,剑出顷刻必然血脉偾张,周遭筋骨也将俱毁,他就算不死,这条胳膊也会完整残废。
不屑地嘲笑一声,尹湄的身躯完整转了过来,谢青棠这才发明她那身重紫衣衫的右腰内侧已经变成了一片暗红,颠末一起疾走,伤口再度扯破,暗红色正不竭向下扩大。
那片草混乱不堪,明显是有人在不久前狼狈地踩过,上面还残留着鲜血,正一滴一滴地沿着草叶渐渐滚落。
倘若没有截天阳劲护体,单凭谢青棠刚才那一掌,充足让昭衍心脉寸断。
他的胸膛几近不见起伏,呼吸也微不成闻,若不是昭衍还在尽力施救,恐怕连尹湄也以为他已经死了。
“无耻之徒——”
这里产生了甚么?
神采一变,昭衍后仰下腰避开刀芒,当他直起家来,谢青棠面前已多了一名紫衣女子,恰是一起疾奔过来的尹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