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决战(中)
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如何躲开这当头一掌?
王成骄冷哼一声,道:“如何赌?”
经脉间疼痛欲裂,昭衍不动声色地运转截天阳劲化解余力,同时抬袖拭去唇边血迹,对谢青棠遥遥笑道:“说甚么金刚不坏之身,本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此中的绣花枕头咧!”
这一掌落在了实处,昭衍偏头避过关键,强忍左肩剧痛,单脚猛地使力一撑,右肩一荡挣开了桎梏。
恨意在胸中如火燎原,谢青棠浑身气势却安静了下来,他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对昭衍道:“我是否中看不顶用,你来尝尝不就晓得了?”
谢青棠被他这一招带得身材失衡,昭衍趁机一掌拍在外壁上,身躯借力而起,蜻蜓点水般滑过铁链,赶在谢青棠追击之前电射而出,径直飞向离他最远的对角,可他只是抬脚在那方柱子上一点,身材又是一翻,连人带剑如浪头般倒卷返来,匹练般的剑光奔腾如涛,只一刹便覆盖了谢青棠身周,后者只感觉面前一白,这回轮到他避无可避,挥动双掌迎了上去。
猝不及防之下,昭衍将谢青棠强行带倒,当场一滚挣开右臂,翻身压住谢青棠胸腹,紧握知名剑刺向他的眼睛!
台上,昭衍仰仗“无根浮萍”的飘忽身法,以游龙之变避开谢青棠狠恶守势,当场滚了一圈才标立起家,面前又是青衫一绕,他当即一剑挥出,狭小剑刃上流过一线雪亮寒光,映出谢青棠饱含杀气的眉眼。
谢青棠的掌势一往无前,现在就像飞蛾扑火般撞向剑尖,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心,他竟浑然不惧,反而主动倾身向前,剑尖立时刺中他胸口,却只收回了“叮”一声脆响,如撞在金石之上,力道瞬息反震而回,昭衍只感觉虎口一麻,那一双手掌也逼至身前。
当日李鸣珂默写出《宝相诀》十二式原招,王鼎四人固然死记硬背将其烙印在心,但能在短短两三天内把握这些招法的人唯有昭衍,他夙来会举一反三,遵循十二式原招停止推演,即便不能出奇制胜,倒也可勉强做到防备抵挡,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单论护体之强,《宝相诀》可谓一绝,连一样重于锻体的《截天功》阳册也要逊其一筹,但是《宝相诀》也有一个致命缺点——若不能冲破至七境十四式,封闭最后的罩门成绩无垢功体,不然所谓的“金刚不坏”就只流于大要,而不能做到表里兼修。
这回轮到谢青棠不依不饶,只见他贴地飞掠,双掌轮出猛攻昭衍下盘,后者一个遁藏不及,左腿被他一掌拍中,顿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膝盖以下突然失力,踉跄着单膝跪下。
这些不能宣之于口的门道,谢青棠一样心知肚明。
昭衍缓缓昂首,惨白的面庞上竟然有一丝浅笑,轻声道:“你的金刚不坏之身在表不在里,而‘隔山打牛’这一招……是你亲身点拨我的。”
一时候,台下怒喝声、叫骂声此起彼伏,就连观战棚下的各位父老也没想到此战竟会狠恶至此,方怀远霍然起家,当即派出一队保卫弟子前去共同刘一手护持人群后退,短短不到几息的工夫,以擂台为中间,周遭五丈以内再无一个活人,只要几具来不及搬走的死尸留在原地。
与此同时,谢青棠一个标立杀到面前,左手压住昭衍持剑右臂,迫使其转动不得,旋即将满身内力聚于右手,一掌如九霄雷怒,向着昭衍的头颅击落!
这一剑出得仓促,被谢青棠伸手抓住剑刃,只见他倾身前冲,左手屈指成爪直取昭衍面门,后者合拢天罗伞正面迎上,以伞为剑抵住谢青棠掌心,两相角力之下,昭衍步步后退,眼看就要被谢青棠逼入角落,他俄然主动撤伞,半边身材倾斜向右,让过谢青棠凌厉一抓,剑刃同时借助翻转之力摆脱开来,整小我直接翻了出去,单脚勾住铁链,蝙蝠般倒挂在擂台边沿!
寒光一闪,雪亮剑刃刺向谢青棠腹部,被后者用手掌死死抓住,功力崩溃之际,再无金刚不坏之身反对凌厉剑锋,谢青棠双手顿时鲜血淋漓,可他仍不肯罢休,反而抓住昭衍带他一起向后倒去!
几近在昭衍现身的同时,谢青棠也一纵飞天,双掌齐出向他背后拍去,可就在他出掌顷刻,昭衍折身一转,蓄势已久的藏锋乍然出鞘,知名剑凝光刺风,化作一道奔雷闪电向谢青棠胸膛佛门直刺而来。
“刚开端的时候,我就提示你了。”
不过,这番戏耍似的游斗也到此为止了。
这一剑来势汹汹,谢青棠瞳孔收缩,但是出乎统统人预感,他竟然寸步不退,只将头颅向后一仰,单手擒住昭衍手腕,右腿聚力扬起,向昭衍下腹丹田踢去!
旋身轮转,合掌一开,凝集起来的庞大真气顷刻炸开,化作一股摧枯拉朽的可骇气流向四周八方打击而去,四根铁柱同时发声如雷鸣。
“砰——”
这四个字同时闪过统统民气头,他们纷繁屏住了呼吸,如尹湄、王鼎等人更是暗自攥紧了拳,连抠破掌心也未发觉。
谢青棠天赋卓绝远在他父亲谢沉玉之上,不及而立就已练成五境十式,可他却在这紧急关头得胜得胜,下丹田蒙受重创惨被击破,即便姑射仙为他修补了破坏,又为他强提功力冲破境地,到底是不复如初,乃至于常常运功周天,上丹田入迷,中丹田练炁,到了下丹田聚精运气时总有部分外泄流失,难成周天美满。
是以,在明知谢青棠功力强大不成力敌的环境下,昭衍浑不管劳什子光亮正大,判定挑选了倚仗轻功暂避锋芒,将偌大擂台当作了本身练习轻功的场子,以“四门八方”为基点,绕着谢青棠游走幻现,硬生生拖了一炷香的工夫,连一片衣角也没被谢青棠抓着。
不顾脏腑扯破之痛,谢青棠将最后的力量聚于掌中,向着昭衍悍然劈下!
谢安歌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故交旧物,一文不值。”
陆无归并非无的放矢。
“轰——”
纵使轻功高强如昭衍,现在也寸步难移,他满身高低只剩左手勉强能动。
可周绛云很清楚姑射仙的本性,阿谁女人向来不做有利之事,之以是如此经心极力地医治谢青棠,不过是将他当作磨刀石,于此番大会上一试昭衍深浅罢了。
他们身后,就是擂台边沿!
谢青棠独一的活路,就是借此机遇杀了昭衍,哪怕姑射仙再喜好一小我,只要那小我死了,于她而言就是废料,自不会是以迁怒谢青棠。
萧正风奇道:“陆长老如此看重那昭衍?”
“那天然是赌这一场的胜负。”陆无归点头晃脑隧道,“我感觉那姓昭的小子很有些门道,就赌他赢,谁想要参上一把也固然下注,最后哪些人输了,谁就拿出一百两银子,如何?”
陆无归看了一眼周绛云,笑道:“人生苦短,不照及时行乐,只问大师敢不敢赌?”
“既然一文不值,那就……算了。”
昭衍脚一离地,谢青棠也飞掠而来,掌势如同暴风骤雨,铺天盖地地向昭衍打去,后者听声辩位避开连击,抬腿一蹬铁柱,折身从谢青棠头顶翻转而过,同时振臂一挥,天罗伞如剑普通向着谢青棠后脑直刺畴昔。
昭衍身怀《截天功》与《太一武典》两大至高绝学,七窍澄明,八脉通达,再修炼其他功法可谓事半功倍,加上步寒英毫无保存的悉心教诲,借助寒山封冻不化的崎岖阵势苦练身法,是故他年纪虽轻,于轻功一道上已罕逢敌手。
两败俱伤!
说完这两个字,支撑昭衍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完整散去,他身材一晃,侧身倒了下去。
“你……”
活下来的天然是赢家,死了的就一败涂地,再无翻盘机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场比试早已超出了胜负之分,变成了真正的存亡之争。
可他刚一运气,下腹就传来扯破般的剧痛,像是有一个旋涡在体内急转,搅动真气四散冲撞,不但岌岌可危的丹田完整裂开,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被这股暴烈的内力绞成一团!
十面夹攻之下,昭衍上天无路,干脆向下一跃,盘龙般绕着柱子旋身飞落,几近就在他解缆顷刻,铁柱顶端轰然炸开,无数铁片如同暴风暴雨般向四周爆射开去,下方离得近的人们猝不及防被殃及池鱼,好几个不利鬼来不及避开关键,直接被铁片打穿了颅骨,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剑尖再度撞上谢青棠的掌心,二人再度拼起内力,无形气流发作溢散,震得整座擂台都颤抖起来,只不过半晌工夫,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倒飞出去,谢青棠一脚抵住柱身,昭衍单足踩住一根铁链,同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因而,在谢青棠一掌劈下的顷刻,昭衍左手并指如剑,仿佛一个逃亡赌徒,孤注一掷地疾点向前!
这一踢本该十拿九稳,可昭衍自幼修炼绕指柔,浑身筋骨柔韧非常,干脆仰仗右臂向谢青棠借力,下半身突然离地,硬生生向上翻折起来!
一刹时,两人同时僵住身躯,仿佛被寒冰冻住,谁也没有再动一下。
两道血线缓缓从二人唇边溢出,刚才那番内力对拼,谢青棠故伎重施用上了“隔山打牛”的掌法,没想到昭衍吃过一次亏,竟也用上了“透劲”要诀,两人同时吃了对方一道内劲,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若非内力高深足以护住心脉,恐怕这一下就是两败俱伤。
“……走好。”
一顷刻,掌力散,风声歇!
毕竟,能被姑射仙看重的人,怎能够是池中之物?
江天养啐了一口,道:“老乌龟,在台上冒死的可有你同门中人,你要拿他的命来赌?”
见他们当真以一百两银子赌人存亡,方怀远心中升起怒意,面上虽未透暴露来,却也不肯拥戴,江天养与他订交多年,天然看出其不悦于心,便也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
待到尘烟散去,万千目光会聚而来,只见谢青棠抬头倒在地上,鲜血渗入了他一身青衫,涣散的双眸仍望着昭衍。
这话一出,世人都看了过来,陆无归半点不怵,反而朝周绛云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一掌荡开割喉而来的剑刃,谢青棠身轻如燕般从铁链上方飞过,一记大鹏展翅将身形完整展开,猎猎青衫被暴风扬起,仿佛一面遮天蔽日的招魂幡,昭衍面前一花,出剑只刺破了衣衫一角,迫人威势却从身后袭来,他来不及躲开,只得反手开伞一挡,仍不能将掌力全然挡下,身躯如断线鹞子一样往前飞了出去!
如此刚猛刁悍的掌风几近囊括了全部台面,饶是昭衍轻功再好也无闪避余地,唯有提起一口真气,身子突然拔地而起,抢在掌风袭身飞上半空,堪堪躲过这一击。
单看表面,昭衍神采惨白,双手虎口皆已崩裂,额角、颈部等处青筋毕露,明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而谢青棠面如金纸,本来极新整齐的衣衫上多出了十来道破口,虽无一穿透皮肉,凌厉的剑气却无孔不入,使得他浑身高低如受针扎,下腹的疼痛也愈发短长。
两道人影从擂台上跌落,“砰”地落在了砖石空中上,收回骨肉破裂的沉重巨响。
谢青棠伸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暗红的血就从他口中涌出,当中乃至异化着零散碎肉。
谢青棠等的就是这一刻!
反倒是萧正风提起了兴趣,取出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放在木桌上,道:“我倒以为谢青棠功力浑厚,更在昭衍之上。”
一句“赌就赌”顿时卡在了丐帮帮主王成骄的喉咙里。
台上风息云止,台下鸦雀无声。
仅此一道马脚,必定他此生再难寸进,今后与七境无缘。
话音甫落,谢青棠半身前倾,双臂揽风打出漫天掌影,仿佛多长了千百只手掌,每一道掌影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将昭衍周身气机尽数封闭,竟以一人之力培养围攻之势!
部属不但劈面开盘,还公开投注给敌手,若换了别人早就不知投胎几次,恰幸亏场中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深知陆无归的尿性,周绛云脸上连半分动容也没有,自顾自地饮茶。
关头时候,天罗伞突然伸开,谢青棠的两掌同时打在伞面上,掌力彭湃如同排山倒海,昭衍亦是鼓足内力正面硬抗,两股沛然巨力碰撞相冲,二人同时向后倒飞出去,各自于半空中卸去余劲,谢青棠一掌拍在铁柱上翻身安身,昭衍以天罗伞御风借力,轻飘飘落在对角的柱子上。
平心而论,周绛云但愿谢青棠能赢,毕竟是被他一手种植起来的亲信,哪怕养的是条狗,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几分豪情。
谢青棠从不信命,却在现在不由生出了“此子天克我”的荒诞设法。
“砰——”
昭衍伏在谢青棠身上,双手紧握利剑,直到剑下的人再无一丝生息,他才缓缓低头,颤抖着伸手合上了谢青棠的眼睛。
谢安歌不冷不热隧道:“贫道清修数载,除却掌中之剑,身上再无长物,当不得白银千两,陆长老另寻同好便是。”
谢青棠怎能不恨令他功败垂成的昭衍?
直到半晌后,谢青棠停滞在昭衍头顶不过毫厘之差的右手颤抖了起来,只一霎就被他强行忍住,然后重新抬起,仿佛想要再劈一掌。
“咦?”陆无归眼睛一眯,“当真是一样也无?”
摆布无人应对。
方怀远等四大掌门也好,周绛云与陆无归也罢,即便他们见过了不知多少对决厮杀,面对如许一场死斗,不到最后关头,谁也没法预判成果。
顷刻间,一阵金石撞击声接连响起,谢青棠单凭一双肉掌与昭衍见招拆招,以往削铁如泥的知名剑斩在他手上竟只能留下一道白痕,可在如此近的间隔下,谢青棠将掌法尽数发挥开来,却无一能冲破昭衍的戍守,仿佛他的每一招都被对方事前猜中,顿时让贰心中大动!
“轰——”
谢青棠神采一沉,手掌无认识地按住了下腹丹田处。
周绛云扒开茶叶的行动微微一顿,盏中清澈茶水映出他现在通俗如井的眼神。
数度出招都落了空,谢青棠只感觉台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看本身的笑话,新仇宿恨一齐涌上,心中肝火高涨,脚下蓦地站定,双掌运气合抱,周遭氛围顷刻如同鲸吸水般朝他澎湃集合,就连演武场边沿的旗号和树叶也被真气牵引,齐刷刷地猖獗摇摆起来!
究竟也的确如此。
他是要以牙还牙!
陆无归不在乎他们,主动挑逗谢安歌道:“我传闻谢掌门手里有一样宝贝,如果肯押注下来,我愿再加千两银子。”
谢青棠只听阵容凌厉,回身一掌迎上,没想到入眼竟是大片素白,他一掌打在伞面上,天罗伞却蓦地合拢,但见寒光一闪,知名剑自伞后暴射而出,直向谢青棠眼睛刺来。
这时,萧正风轻吐出一口浊气,俄然问道:“诸位以为,此战……谁能赢?”
谢青棠本已涣散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那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也是垂死困兽的最后一搏!
“我……不……会……”
氛围对峙时,陆无归最早回过神来,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忧愁,嬉笑道:“既然各位都难下定夺,何不添个彩头赌上一局呢?”
沉默了半晌,陆无归变得兴趣缺缺,道:“不值钱的东西,我是一概不感兴趣的,罢了……若能赚得萧楼主一百两银子,那也是极好的。”
谢青棠面前一空,旋即上方一沉,喉间同时传来一股令人堵塞的压力,昭衍竟是借助上翻之势用天罗伞勒住了他的脖子,以本身为绊索,缠住谢青棠向后倒去!
“咻!”
“噗”的一声闷响,剑刃划过谢青棠左边太阳穴钉入台面,谢青棠奋力向上推掌,昭衍不得不撤身后退,发麻的左臂再有力握紧天罗伞,只一合便被谢青棠将伞击飞,身前佛门大露却已有力回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