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 问鼎中原

“先帝踌躇不决。便在此时，情势突变。年前十一月，有会稽妖贼许生起句章，自称‘越王’，其子许昌在句章称帝，自号‘阳明天子’，众以万数。先前不太小患，不敷为虑。岂料年后，忽兵精粮足，不竭强大，渐成大患。扬州刺史臧旻密报，乃因贼人得七王暗中帮助。”

“刘宠英勇过人，善使弓弩，十发十中，中皆同处。乃汉室强宗。桓帝知传位于弟，大将军窦武必不能相容。便嘱托陈王刘宠，效仿明帝时，东平宪王刘苍为骠骑将军故事，帮手勃海王刘悝继位。”曹节言道：“何如事与愿违。窦大将军先撕遗诏，窦太后再杀田圣灭口。宫内无人回声，陈王刘宠孤掌难鸣。后得窦太后作保，刘宠放归封国。此事就此作罢。时永康元年（167年）十仲春。”

“莫非还是二道诏命。”贾诩心中一动，掷地有声：“兄终弟及！”

“却不知，与陈王宠有何干系？”贾诩又问。

言及此处。贾诩这才觉悟。“二次党锢之祸”，竟因四位大内官，内斗而起。却连累如此泛博，影响如此深远，苛虐如此卑劣。一己之私，险毁社稷鼎祚。寺人之祸，何其剧也！

一言蔽之，谁才是最大得利。

“垂白叟言下之意，陈王刘宠欲缔盟发兵，谋夺天下。”言罢，贾诩忽又笑问：“若如此。垂白叟觉得，我主又该如何是好？”

“待熹平元年（172年）十月，先帝诛勃海王满门。陈王宠，窃觉得先帝旧事重提，欲除后患。故提早运营，与国相魏愔‘共祭天神’。”贾诩接着道。

“所谓‘共祭天神’，实则杀白马盟誓。”曹节终道破答案：“时‘共祭盟誓’者，撤除陈王刘宠，另有梁王刘元、沛王刘琮、下邳王刘意、彭城王刘和、琅邪王刘据、东海王刘祗（注①）。”

“桓帝口出遗命，时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皆在场。”曹节将细节补全。

此乃明知故问。曹节亦不说破：“先帝一念之仁，乃至养虎成患。如前汉故事：天下板荡，群盗蜂起，必有宗室趁乱发兵，觊觎大位。”

“衡量之下，先帝这才下定决计，赦免陈王刘宠之罪。”曹节终将前朝隐蔽道出。至于藏匿多少，又窜改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老而无用，难以久持。言尽于此，右丞且自去。”说完，曹节便又高卧榻上，瞌目小憩。

“只因‘朱雀阙书’，垂白叟与王甫鲜明并列。”贾诩答曰。

“养贼自重。”贾诩焉能不知。

“然也。”曹节笑道：“见宫中有人借端，欲幽杀太后。老朽这才留书示警。为行自保，唯有将本身与王甫，名列此中。王甫无端遭陷，深恨留书之人。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旬日一报。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馀，主名不立；猛坐贬为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颎代之。颎四出逐捕，太门生连累入狱者千馀人。最后无果而终。王甫由此深恨党人，却不恨我。”

“告别。”贾诩拜退。

贾诩脱口而出：“当年秋，七月，甲寅，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乱，曹节、王甫软禁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告者。’”

“然也。”曹节叹道：“稍有不慎，便将重蹈前汉复辙。王甫酷刑鞭挞，悉知此事，惊骇之下，遂密报先帝。因兹事体大，先帝密召近臣问计。程璜遂进言道，诸王缔盟，乃因见勃海王满门惨死，恐怕飞来横祸。断不成逼迫太过，谨防铤而走险。不如赦免陈王刘宠之罪，以安其心。兼分诸王联盟之心。”

“然也。”曹节对劲一笑，又仓猝收拢笑意：“如此，方才保住太先性命。”

“然也。桓帝先复刘悝勃海王位，再传其大汉帝位。”曹节龇牙一笑：“罪王如何继位？必先赦免其罪。”

“难怪王甫要杀二人。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素与刘悝交好。必将圣旨之事，暗中奉告。”再遐想官方传闻，勃海王并非仇恨皇兄未传位与己，而是恨大将军窦武并窦太后烧毁桓帝传位圣旨，故才私行出兵，欲夺迎驾圣旨。

“永康元年十仲春，桓帝驾崩，遗诏命刘悝复为勃海王。此其一也。”曹节目光通俗。

贾诩心领神会：“垂白叟之言，诩自当带到。”曹节先前之言，忽改称‘老奴’，“此一时，彼一时也”明显是说与蓟王听。言下之意，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是否缔盟，且看谁能介入中原。

“换言之，前大将军窦武与窦太后，暗自将第二道诏命撕毁，另立解渎亭侯，是为灵帝。”贾诩言道。

“二道传位圣旨，乃桓帝垂死之际，口述。知者甚少。时在场世人，撤除桓帝身边亲随，窦太后，窦大将军，朱紫田圣，另有陈王刘宠。”

“如前汉，七国之乱。”

深思半晌，贾诩言道：“先帝驾崩，少帝继位。前朝旧事，已随风散去。陈王刘宠再无性命之忧，因何还要与我主暗中缔盟。”

曹节下认识张口，却只字未出。斯须，似笑非笑，语透深意：“老奴窃觉得，此一时，彼一时也。”

贾诩含笑点头，却未揭露。究竟上，“朱雀阙书”乃一石二鸟之计。为全窦太先性命是其一。其二，乃是借刀杀人，王甫所深恨者，并非党人，而是另一名大内官，程璜。只因曹节与王甫，皆名列朱雀阙上，唯独程璜不见其名。故宫中传闻，乃程璜所写。王甫焉能不生疑。稍后，才有程璜与王甫的互杀。杀侯览者，必是曹节、王甫、程璜，三人之一。

贾诩已然觉悟：“莫非‘书朱雀阙者’，乃是垂白叟？”侯览之主，究竟是何人。时过境迁，又何必再穷究。终归与此事无关。

天子崩，“四海以内咸悲，臣下若丧考妣”，为“观君父之棺柩”。诸侯赴京奔天子丧，处所官吏带领吏民望都而哭，举国记念。

“不愧是右丞。”曹节一声长叹：“侯览先诬张俭与长乐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为‘党人’，借端夺我长乐太仆之职。须知，长乐少府、长乐太仆，乃太后三卿。侯览之以是诬告，非为起‘党锢之祸’，只为报与张俭私仇，兼为其主，剪灭窦太后翅膀。而后再杀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