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 无人祭奠
“恭送皇后。”刘备言尽于此。
此等范围，当是两汉王爵的普通水准。若非身故国除，或不值史家一提。
看我蓟王。螽斯衍庆，绵绵瓜瓞。
刘备考虑答道：“陛下至孝。倒也，婚配。”
说到“兄终弟及”，还需提及一人。
何后闻言一窒，身后大将军何进更是惊奇不定。斯须，刘备平揖起家，直视何后翦水双眸，眼中清洌无波：“陛下为奸人所害，盛年而崩。未及下葬，皇后便来分炊析产。何其急也。”
刘备肃容下拜，无言以对。
《諡（谥）法》：“乱而不损曰灵，不勤成名曰灵，死而志成曰灵，死见神能曰灵，好祭鬼怪曰灵，极知鬼神曰灵。”明显，礼官乃取“乱而不损”之意。
“太后节哀。”刘备一声暗叹。总归是母子连心。
思路万千，刘备悠悠回神。
董太后忽垂泪：“人终有一死。便是天子，亦所不免。功过自有先人评说。现在思来，若我母子，仍在河间。我儿未得这场泼天繁华，今时本日，是否仍在膝下承欢。不似这般，阴阳永隔。”
《周礼》：“小丧赐谥。”又有《逸周书·谥法解》：“谥者，行之迹也；号者，表之功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
“不吝见教。”曹操平揖请教。
大将军何进，与骠骑将军董重，按剑陪坐。
久居园中，大肆营建。西园宫室林立，风景瑰丽。万金堂、裸游馆内，金屋藏娇，不下万人。依汉宫仪，待陛下葬文陵，西园万余妙龄宫女，当悉数迁入陵寝，为陛下守陵。今后孤灯一盏，对影成三。
见刘备无语，何后得寸进尺，耳鬓厮磨，气吐如兰：“兄终弟及。合肥侯若继大位，妾仍尊号（灵思）皇后。若等蓟王登临帝位，妾仍可为（帝）后乎。”
绝大部分，孤傲终老，葬入园中。少数被家人奥妙赎身。另有个别面貌上佳，入蟾宫折桂馆。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美人，亦是如此这般。
“然也。”许攸字字见血：“今汉，如老树将死。自上而下，病入膏肓。唯摧枯拉朽，野火燎原方能枯木重生。”
“如此，朕先回宫。”董太后艰巨起家。路过刘备座前，忽垂泪止步，俯身私语：“麒麟降世，‘吾道穷矣’。”
新任大将军府主簿许攸，正与老友曹操，并榻对饮。
“陛下骸骨未寒。”刘备终究开口：“皇后急（于改）嫁乎。”
勃海王刘悝。今汉宗室。章帝曾孙，河间孝王之孙，蠡吾侯之子，先帝胞弟。建和元年（147年）七月，勃海王刘鸿薨，无子嗣，国绝。先帝遂封胞弟，现蠡吾侯刘悝为勃海王。
待董太后与董骠骑前后出殿。何后这才言道：“剩下一半，亦请王上，折成琉璃宝钞。送往濯龙园。”
此事，后虽不了了之。然勃海王刘悝之以是如此行事，正因有“兄终弟及”的担当传统。
“臣，服从。”刘备敢不从命。
待堂内只剩一人。刘备遂唤来黄门令左丰，盘点销金窟内财贿，装车送入二崤城，九坂坞赀库。
车驾出西邸。见半张脸肿如猪头的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已然复苏。刘备这便泊车，命史涣奉上金疮药。蹇硕强起下拜。
昔日围在陛下身边，殷勤奉养，朝夕可见的十常侍，全然不见踪迹。传闻张让、赵忠，已遣人奔赴合肥，暗中结好合肥侯。为各自的繁华繁华，提早铺路。话说，此次现在。通往合肥国的官道上，策马扬鞭，一起飞奔的，又何止十常侍的车马。
物是而人非。陛下人虽不在，万金堂内，仍金碧光辉，熠熠生光。
“臣，服从。”刘备再拜。
“皇死地分。”曹操幡然觉悟：“王使君，欲将‘合肥侯’，比作‘高祖’乎。”
何后终是落泪：“人前权贵，人后享福。深宫冷暖，唯妾自知。所作所为，皆为自保。妾若未曾入宫，或亦如小妹那般，明净无垢。本日之举，让王上见笑了。”
西郭，十里函园，车骑将军府。
二位帝后，正襟端坐，相对无言。
陛下因勃海王与宋皇后之事，被先帝梦中痛斥。不敢在宫中过夜，遂迁来西邸。
“起事时，王使君曾振臂高呼‘伐无道，诛暴秦’。”许攸言道：“攸，便借古喻今，从先秦提及。传闻，始天子最后一次出巡前，各地多现不祥之兆。东郡曾有陨石落下，上刻‘始皇死而地分’。果不其然。始皇崩于半道，陈尸晾尸台上。后，天下分崩，楚汉相争。高祖起于布衣，奋剑豪取天下。立煌煌天汉，四百余年。孟德且思，今时本日，与‘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何其类似耳。”
建宁元年，正月。太后窦妙与大将军窦武，策立解渎亭侯刘宏担当大统，派人前去河间迎驾。官方流言四起。说，刘悝仇恨先帝未传位与己，欲起兵掠取迎驾圣旨。
斯须。董太后轻开尊口：“礼官已呈谥号：‘孝灵’。”
家国天下。
陛下身后之事，当真一地鸡毛。唯利是图，坐地分赃。不加讳饰，毫无交谊可言。亲眼所见，无不令人齿冷心寒。
“后会有期。”何后亦回礼。
“不说也罢。”董太后含泪言道：“销金窟内，半数铜钱，既归贵子。可否劳烦王上，悉数折成琉璃宝钞。”
官方传闻，不见野史。许，真有其事。故陛下继位后，才与中常侍王甫一唱一和，痛下杀手。
“自是大大利好。”许攸微微一笑，很有高士之风。
刘悝妃妾十一人，后代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以教诲王不忠，悉伏法。在位二十五年，国除。
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获麟，孔子为此垂泪，言：“吾道穷矣”。
绕行南北二宫时，刘备忽心生厌倦。一入宫门深似海，今后萧郎是路人。
妃妾十一人，伎女二十四，后宫美人，计三十有五。在位二十五年，诞下后代七十。
何后慵懒起家。路过刘备座前，忽探足轻踩蓟王手背：“大汉天下，王被骗真不取乎。”
唯我蓟王，面露怀想之色。
“子远，王使君此谋，究竟是利是弊。”深陷此中，不成自拔。待置身事外，细细回想，曹操忽生疑窦。
洛阳二宫，十万宫人。又有几人，真为陛下痛哉惜哉。
诛心之言，刘备无需理睬。
睹物思人。刘备曾在此，与王美人隔屏对饮。也曾鄙人方销金窟梁木，见陛下三杯醉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