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3 未战先乱

然论运营布局，决胜千里。非足智多谋之国士无双，不成为也。一言蔽之，何后没有此等计谋目光。

“夫君？”开年便将二八韶华的杜氏，由后帐款款走出。

诸子年幼，需母乳豢养。此来，皆白发亚马逊随行摆布。身兼宿卫重责，兼顾乏术。故帐内侍寝，唯杜氏与邹氏二新妇。

因而装神弄鬼，成为屡试不爽之需求前提。

时人畏天信命。发难者想要“威众”，故以各种手腕，将本身包装成“受命于天”，便是捷径。

张燕却点头：“此次分兵，乃为求存。三位渠帅皆有重担在肩。或领山中精锐，攻略魏郡、东郡等地，或南下荥阳，策应起事。断不成意气用事。”

“蓟王顶风冒雪，欲求速战。”襄楷言道：“然若一味恪守，与我倒霉。所谓‘声东击西’。可趁大河冰封，遣一支精兵，东向攻掠兖州东郡。另遣一支精兵，南下荥阳，助本地义兵起事。如此，既可分蓟王之兵，又可壮黑山阵容。又谓‘狡兔三窟’，即便老寨被破，另有二地，可供转圜。”

将昭阳朱紫搬家西宫，亦是太妃决计为之。

“现在之计，该当如何？”一眼扫过，张燕问计方士襄楷。

见帐内大小别帅，纷繁点头。张燕便朗声问道：“何人愿留，何人愿走？”

起码，大要上如此。

此种，为颠覆前朝，而先“假天命”的手腕，史上屡见不鲜。

刘备总感觉。何后乃坐享其成，静观其变之人。说是幕后主谋，实在是太高估她了。平心而论。何后，自有其聪明之处。仅限于就事论事，占个小便宜，玩个谨慎眼，诸如此类。

试想。沙丘台上孝仁皇干尸，口出三十二字规语，若在新帝身上，一一考证。

惊闻蓟王踏雪亲征，兵入朝歌大营。黑山营地，惶恐失措。一日数惊。

简而言之。此事连累三人：孝仁皇、先帝、新帝。三人分属父子，规语口出亡父，言及兄弟二人。

张燕言道：“如此。某且自留，为众兄弟断后。”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且看新帝先立后废，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陈胜吴广“鱼腹藏书，篝火狐鸣”。决计制造言论，鼓动听心。让守兵信赖“大楚兴，陈胜王”乃天命，不成违。

“声东击西”，在蓟王劈面，不啻班门弄斧。而“狡兔三窟”，或者说“蝮蛇螫手，懦夫解腕”。乃断臂求生。可称为一剂虎狼猛药。

“凛冬夜寒，夫君早些安息吧。”杜氏柔声言道。

时下，称呼多取宫号。如披香博士穆夫人，受封昭阳朱紫，搬家昭阳殿。便是身随宫名。《国风・召南・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后代诗圣亦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句。

单从皇位担当而言。何后与皇宗子，自是最大赢家。

是谁在暗中行事。

所谓居有定所。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无人能免俗。

刘备步入后帐，遂在杜氏、邹氏的经心奉侍下，沐浴换衣，相拥而眠。在刘备看来，二人年纪尚小，不宜轻动。多浅尝辄止，同一口径。

换言之。洛阳城中，正有人在暗中行事。欲将孝仁皇三十二字规语，一一套在新帝身上。

细思以后，并无不当。由贾诩手书，将前后诸情密报蓟王。

见于毒起家，与其要好的白绕、眭固二人，亦前后起家。

因而适应天命者，一呼百应，世人皆随他揭竿而起。“贵爵将相宁有种乎？”

所谓家国天下。国事便是家事。孝仁皇三十二字规语，家事、国事，皆有触及。

换言之，苍岩谷黑山老寨，已不成守。故需断臂求生。遣一死忠，率麾下宿贼恪守大营。余下精锐，则趁机开溜。北上已无能够。向西又遇死敌白波。唯顺下或南渡，两条前程。统统正如襄楷所言。

再者说来。本朝以忠孝立国。弑兄盗嫂，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又如何能为天下之表，窃据大位。

“何事？”刘备笑问。

“好。”刘备这便起家，入后帐安寝。二人可贵皆是汉女。姿容殊丽。蓟王宫胡女成风，恰好弥补。

刘备起首想到的，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上宗师。

于毒起家道：“何必渠帅切身涉险。某当为众兄弟扼守营寨。”

时至本日。多智如贾诩、荀攸，方才觉悟：承平妖道，布局至深，所求之大。

天下人，如何能不坚信。先帝之死，新帝便难辞其咎。

“渠帅，某愿恪守老寨。”话音未落，便有一人，缓缓起家。

大逆不道，为篡位不吝暗害先帝之人。又如何还能担当大统。被废，便成理所当然。

百足毒虫，死而不僵。余毒之烈，世所罕见。若以广宗城内，黄巾三贼酋授首，为分水岭。前后两个期间的黄巾贼，行事风格，大相径庭。此也左证了，承平道与墨门明宗同流合污。大贤能师与神上宗师，狼狈成奸。

若规语一一应验。天下万民，又如何能不信觉得真。

“这……”帐中一干人等，皆面露惭色，不敢与张燕对视。流亡、流亡，逃可活，留则死。坐以待毙，智者不为。

背后主谋，必另有其人。

再观此局。从大贤能师时始，一向持续到神上宗师。贯穿前后黄巾之乱。应运而生，因时而变。如此一盘大局。岂是何后这等妇道人家，能够布下。

此，便是贾诩所说“借刀杀人”。借孝仁皇之刀，杀天家兄弟二人。

朝歌，蓟军大营。

鹿场山，苍岩谷，黑山大营。

比起广宗城内，被王越仗剑斩杀的大贤能师三兄弟。此人，才是江山社稷，存亡大敌。

时下凡做大事者。皆需有“天命”在身。

邹氏乃先前张济所献。今已举族迁入楼桑安居。已被蓟王诏封“函园美人”，杜氏亦同获封“美人”。搬家临乡蓟王宫后，未经太妃策封，故仍称“美人”。至于可否为“朱紫”或“侧妃”，还需假以光阴。

中军大帐。

二女亦感念夫君倍加庇护之恩。只求快快长大成人不提。

蓟王威名赫赫，南征北战，未有一败。大帐内，一众别帅，大家自危。未战先乱。

将贾诩手书，细细看完，又付之一炬。蓟王刘备，不由得神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