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闭关锁国
一言蔽之，弱国无交际。满门家小，百万部众。存亡存亡，皆在蓟王一念之间。另有何话好说。
“且问北高车六氏大人，若南高车倾巢来攻，胜算多少？”刘备又问。
帐内已排座划一。
“免礼，赐座。”刘备抬手表示。
“我等服从！”
蓟王不置可否，又转问南高车十二归义侯：“若趁部众倾巢北上之时，没鹿回南下抄掠，胜算多少？”
钩盾令宋典答曰：“夏恽常出入永乐宫，与封谞行走颇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见各方皆晓得短长。刘备遂言道：“孤此来，乃为三家说和。若无贰心，可与孤杀白马为誓，共缔盟约，秋毫无犯。如有贰心，孤择日拔营，今后闭关锁国，再不来漠北，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好自为之。”
缺一不成。南高车十二部最强，没鹿回部与北高车六氏较弱。却并非无一战之力。若要攻灭任一方，皆需南高车，举国之力。且还不能速战持久。如此，第三便利有机可乘。
此，便是三足鼎立之局。
“北有蓟（际），莫纵缰”。更何况，高车各部与蓟国多有联婚。不等仓促进军，族中健勇，便悉数投奔蓟国而去！
唯北海六氏，一脸懵懂。东主一席话，引经据典，似懂非懂，不痛不痒。帐中诸大人，何必如此？
今后今后，塞北再无王庭。
陪坐侧席的周瑜与徐福，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谓“首尾不得相顾”。先前，南高车十二部，一心北上，欲一统高车。然却忘了漠北另有没鹿回部，虎踞再侧。若率众北上，家中只剩老弱妇孺。被没鹿回反抄身后，悔之晚矣。
张让顿足道：“毋论产业！陛下意欲何为？”
南高车归义侯，各个盗汗淋漓。细思极恐。断了蓟国粮食，唯有啃食牛羊。杀尽牛羊，羊毛、牛奶，皆化为乌有。无蓟国青储饲料，唯舍弃故里，逐草而居。今后天被地榻，蚊虫乱窜。夜夜燃牛粪摈除……
毕岚点头：“未可知也。”
“报酬财死，鸟为食亡。”张让森然一笑：“皆是刀锯余人。此生撤除财贿，还能另做何想。不吝工本，定要套出真相。”
好处为纽带，感情为拘束。再加蓟国强势无匹，傲视群雄。
没鹿回部，亦有苦自知。
见世人纷繁点头。刘备再接再厉：“南高车十二部，广布漠南。北高车六氏并没鹿回部，平分漠北。三家如鼎而立。牵一发而动满身。鄙谚曰‘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且问没鹿回大人：若南北高车两败俱伤，该当如何？”
此便是文明的力量。
闻此言，高车六氏十二姓大人，纷繁侧目。
赵忠劝道：“多事之秋，临时忍耐。陛下初登大位，尚未闪现本心。待……当时，我等当可转圜。”
刘备笑道：“诸位虽毗邻而居，却素未会面。本日齐聚，乃为‘化兵戈为财宝’。‘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诸侯背之，外洋有狡心。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坏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德，外洋宾服，四夷纳职，合诸侯于涂山，执财宝者万国’。”
各种连锁崩坏，在脑海接连上演。南高车各部大人，惨白无血，浑身恶寒。
“传闻乃程中大夫举荐，家资颇厚。”毕岚再答。
没鹿回部大人，亦离席下拜：“敢不从命。”
赵忠劝道：“陛下多用黄门署中，中、小黄门，与我等素无来往，更无勾连。守口如瓶，难以撬动。”
“玉堂可有动静？”张让劈脸便问。
北海六氏懵懵懂懂，前后下拜：“服从。”这就退兵啦？
蓟王此举，被称为“断乳”。
“何人入宫？”张让仓猝诘问。
窦统起家答曰：“当提雄师，囊括大漠南北。”
一眼扫过，西席居中，另有六空位。
蓟王所引，典出《淮南子·原道训》。意义是说，畴前，夏鲧，造三仞（八尺一刃）高的城池自守，乃至诸侯背叛，外族虎视眈眈。后夏禹为首级，知天下离心，便毁城填河，分财焚甲，以德服众，四海归心。禹在涂山会盟时，前来进献财宝珍宝的诸侯，多达万余国。
“拜见东主。”北海六部大人，趋步施礼。虽是胡人，亦通汉礼。话说，与大汉毗邻四百年，或多或少，皆受向化。普天之下，已无纯粹之“胡虏”。
“唉……”张让一声长叹，满眼苦楚。墙倒世人推，破鼓万人捶。
“喏！”世人纷繁领命。
关头是“闭关锁国”一项，不管南高车还是没鹿回部，皆难以接受。
环顾帐内诸人，刘备又道：“南高车十二部与蓟国，白檀互市。没鹿回部与都护府，高昌互市。用牛马调换兵甲，以外相换得草料，取乳肉换来稻谷，再凭宝石陨铁换回构造诸器。万众归心，兵精粮足。反观北海六氏。阔别边郡，餐风露宿。糊口费事，别无余力。骨箭石矢，如何能挡钢刀铁甲。然背水一战，向死而生。焉知六氏无一战之力。”
张让扫眼一看，见十常侍中又少一人。仓猝问道：“夏恽安在？”
一旦成瘾，断难戒除。唯有乞食止瘾。
“回禀东主，我等皆愿‘化兵戈为财宝’。”南高车十二归义侯，如何还能坐得住。起家离席，自跪帐中。
“回禀东主，北海当再无六氏。”狄氏大人起家奏对：“然，南高车十二部，亦当折损过半。”
“家中妇孺，如何能挡。”副伏罗氏大人，起家奏曰：“故里尽毁，一朝兵散。”
蓟王言尽于此。然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中军大帐，一时鸦雀无声。
风俗了蓟国的诸多利好，又如何能等闲割舍。
“谢座。”六人前后起家，各自落座。
鄙谚谓“赤脚不怕穿鞋”。无权无势之人，毫无牵挂。然繁华傍身，如何能等闲割舍。
十常侍唉声感喟，拱手别过，各自散去不提。
换不来便……抢？
张让、赵忠等十常侍，相约见面。
“诸位能以大局为重。孤心甚慰。”刘备居高一笑：“坛已设好。诸位且随孤移步坛上，歃血为盟。”
洛阳北宫，东掖永巷署。
“日前，陛下曾以中署车驾，载一人入宫。”掖庭令毕岚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