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为而不争
刘备笑道:“君臣十载,孤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若真如此,蓟国有诸位,足可保万民无虞。至于孤,天下之大,那边不成容身。”
重新至尾,此事更像是卸磨杀驴。而非为国除奸。
题目便在于,家、国、天下。列候、诸王、天子。自下而上,此乃大汉三层权力构架。若“君皆可杀”,权力金字塔,必将崩塌。天下大乱,社稷无存。昏君如过街老鼠,大家喊打喊杀。封建次序,将被完整摧毁。易被野心家操纵,稍有不快意,便聚众而反,起兵谋逆。
“主公不成!”蓟都尹管宁,起家进言:“若朝堂有人寻机惹事,不肯善罢甘休。削县除国,万事休矣!”
“《诗》曰:‘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岂能混合善恶,倒置吵嘴。”蓟西尹管宁,起家奏道:“臣觉得,功过奖惩,当秉公定夺。先贤亦云:‘上天告谴,则王者思其愆(qiān 罪恶);政道或亏,则奸臣当其罚。’主公明以照奸,不成不察。”
蓟人享用各种构造红利,右国令及将作馆,居功至伟。
然若为天下万民计。厮杀昏君,扶立明主,拨乱归正,则大有裨益。
“暗行不端,弑杀二君。”黄忠痛斥:“老贼纵有大功,岂免死乎!”
诸侯并起,战乱不休。重蹈两汉之交,新莽复辙。
此言出自老子《德道经》。粗心是说:实在的话不标致,标致的话不实在。仁慈的人不巧辩,巧辩的人不仁慈。真正有知识的人不矫饰,矫饰本身的人不是真有知识。贤人不存占有之心,极力保全别人,本身也更充沛;极力赐与别人,本身亦更丰富。天然的规律是让万事万物都能获得好处,而不是伤害它们。
不等武将出声,蓟都尹娄圭,仓猝起家奏曰:“主公明见。右国令其人,虽十恶不赦,却可谓当世鬼才。虽有大恶,亦有大功。功过虽不能相抵。亦需慎重!”
“主公明见。”百官下拜。
此事,换作旁人,或许摆布难堪。然刘备爱恨清楚,利落勇敢。
待百官言毕,刘备已有定夺:“右国令之功过,交由摆布国相,并案共审。比二千石及以上,皆可列席。因涉先帝与新帝。故需上报洛阳朝堂,由窦太后及少帝,量刑科罪。”
蓟东尹钟繇,起家奏对:“王傅所言极是。然娄府君,亦有事理。右国令久居高位,已有十余载。乃国之宿臣。若一味公事公办,将逆行奉告于天下,主公如何能,独善其身。鄙国高低,又该如何自处。”
能令贾文和,摆布难堪。此事,定非同普通。
一言蔽之:天之道,利而不害;贤人之道,为而不争。
王傅黄忠笑道:“若除国。臣等当随主公远渡重洋,另辟乐土。”
神上宗师,十余年如一日,兢兢业业,掌管蓟国将作诸事。令蓟国构造术突飞大进,冠绝天下。蓟国上至蓟王,下至百姓,士农工商,文武百官,皆深得其利,坐享其便。沉重的农活,皆由构造器代替。三两老农,便可日种一顷。家中五十亩美田,一日种毕。大量青壮劳力,皆用来营城筑楼、酿造捕捞、造船架桥、通渠铺路,不一而足。构造塔吊,构造冲锤,构造夯机等,又助施工事半功倍。人力、畜力、水力、风力、火力,皆为所用。
此事难就难在,神上宗师当如何审,又该如何判。
“一言为定。”刘备萧洒一笑。
亦知兹事体大。为右国令之事,蓟王刘备专开朝会。
“臣等,服从。”摆布国相,同声下拜。
若以汉室宗亲,刘氏诸王论。神上宗师之举,大逆不道,当夷三族。
家国天下。
以是,贾诩才举棋不定。若非荀攸劝说,贾诩更想“秘而不宣”。待右国令与世长辞,爱恨情仇,随风逝去,统统皆“入土为安”。何况,其人身份,撤除蓟王身边近臣,天下无人晓得。乃至连“神上宗师”名号,亦无人听闻。世人只知大贤能师,不知神上宗师也。
先人如何说来着。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比二千石及以上,蓟国肱股重臣,悉数列席。各城稻作正酣,一众属吏,皆各司其职,万勿轻动。
门下祭酒司马徽,起家对曰:“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贤人不积,既觉得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贤人之道,为而不争。”
刘备又问郑玄:“郑公,觉得如何?”
正如一众墨门后辈所思所想。
饶是王傅黄忠,亦勃然变色:“老贼可爱!”
郑玄言“大直若诎”,实则想说“大忠似奸”。又说“道固逶迤”,实则想说“虚与委蛇”。意指,右国令虽屈身从贼,却并未助纣为虐。
果不其然。
功劳不容扼杀。
刘备悄悄点头,又问身边水镜先生:“司马公,觉得如何?”
更何况。神上宗师统统暗中运营。蓟国高低,自夸明以照奸的刘备,号称算无遗策的谋主,先前竟皆不知。说出来,谁信?
郑玄与司马徽,皆援引老子之言。刘备略作考虑,便心领神会。
稍有不慎,天下鄙弃,万民离心,君臣离德。
“右国令沉疴缠身,切莫用刑。不肯说,可不必说。统统未尽之罪,皆由孤承担。”蓟王又道。
司马徽所言,如出一辙。“利而不害”,“为而不争”,皆是为右国令,摆脱之言。前提是,弑君大罪,十恶不赦。
将右丞手书遍传世人,又口述琉璃暖阁中与右国令劈面对证。震惊可想而知。
上庠令郑玄,起家奏对:“所谓‘大直若诎,道固逶迤’。老臣细读右丞手书。言,黄巾乱前,乃大贤能师一人主事,待黄巾乱后,方为神上宗师清算残局。蛾贼之恶,大抵并无相干。然弑君大罪,罪无可赦。”
且神上宗师,所作所为。最大赢利者,便是蓟王刘备。刘备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又如何自圆其说。又如何证明,本身从始至终,未曾参与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