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何须杀人
待双眼辨物,不由得面红耳赤,心头狂跳。
“听闻贵女乃烧当渠帅之妹。当晓得其中短长。今若面见钟羌,道破天机。你身故事小,若祸及校尉与左丞,主公雷霆一怒,血流漂橹。烧当灭种矣!”说完,成律归这便罢休,自行拜别。
便是出嫁贵女,亦未闲着。各个架起篝火的营地,皆有贵女在火堆旁筹划。
“天然记不得。”戏志才笑答。
一起热浪逼人。刚走数步,已大汗淋漓。万幸,钟羌在泽中建有暗渠。将热汤引向岸边。穿越这环高温蒸汽带,温度随之降落。虽仍高于常温,人却能够忍耐。不过是夏季炎炎。
羌人正得益于河曲骏马之利,来去如风,抄掠成性。为祸边郡。
忙着豢养牲口,打理马匹的羌骑,另有贵女亲身送来吃食。
成律归悄悄点头:“所谓羌胡同俗。我等北人与尔等,本皆是化外之民,久居苦寒之地。亦皆曾为充饥,而抄掠大汉边郡。刀剑无眼,存亡不怨。现在,我族人皆入蓟国,身为百姓,亦为‘汉人’。主私有七十妃,多为胡族。八子二女,亦多混血。主公曾言,汉人乃出炎黄。而羌人更是炎帝后嗣。本就是本家,为何搏命相争。我虽没法了解主公心中的‘天下大同’,但主公却视我等为亲信,诸多虐待。此生当随明主,披荆斩棘,砥砺而行。都雅一看主公的天下,究竟如何大同。”
西羌生于高原,亦耐极寒。
话说。西倾山中,穿行一日。送亲步队,在洮水岸边安营。
待那人转头,贵女顿时面无赤色:“是你!”
待荡起的波纹,遣散水面雾气。世人这才发明,有一排大大小小的石块,藏于浅水。踩着石块,便可通行。
“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
呸!尔等如此做派,真的好吗。
戏志才欣然一笑。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阿素伏地不语。此话出自鲜卑人之口,比语出汉人之口,更具压服力。
保存才气不要太刁悍。
被钟羌领着在山岭间蜿蜒绕行。早已丢失方向。张飞忍不住问道:“戏丞,可还记得来路否?”
见成归律面色转冷,贵女方才想起阿素若昨日之言。心中又惊又俱,又悔又恨。一时花容失容,手足无措。存亡一线,乱了心智。
这便行羌礼,恭请贵女等人入帐。
留贵女在帐中寂然坐地,低声抽泣。
日中时终究到达王庭。
虽是寒冬时节。可池沼地却未结冰。远了望去,云蒸霞蔚,烟雾环绕。抵近时,竟有热浪劈面。
贵女早有筹办。大华毡下,皆着薄衣。自无需暴露身材。张飞等人,毛皮之下,皆是珐琅甲胄,如何能劈面示人。
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张飞举头阔步,挑帘而入。
见帐篷仆人背身盘腿而坐。贵女悄悄上前,口出羌语扣问。
池沼热浪滚滚,如何能穿外相冬衣。赤身赤身,有布遮羞便好。
蓟王自不成能坐视河曲马被羌人所占。
“河水又东,洮水注之。”《地理志》曰:“水出塞外羌中。”《沙州记》曰:“洮水与垫江水,俱出嵹台山,山南即垫江源,山东则洮水源。”“嵹台,西倾之异名也。”
饶是如此。一起走来,张飞等人亦劈脸盖脸,如同水捞。
一座篝火,足供四周百人吃喝。
除了脱衣入泽的钟羌族人。整衣而入者,绝非烧当羌一家。而王庭外保卫,早已见惯不怪。
又冲假扮送亲使的东羌队率,使了个眼色。张飞遂领麾下十八骑,护佑一众贵女与戏志才,向立于池沼中的王帐走去。
带路羌骑说了句羌语,这便旁若无人,开端除衣。
“校尉勿忧。我虽不记得来路,却早有筹办。”戏志才冲队中兵车,悄悄一点:“玄机在此。”
羌人特有的毛毡帐篷,沿河道蜿蜒摆列。
破冰取水,杀牛宰羊。烹煮以食而少有炙烤。
“无、无妨。”贵女试着挣扎,却如何能摆脱。
随带路羌骑遣散烟雾。远远遴选,只见一个惨白的牦牛头骨,高悬在帐篷梁上。黑洞洞的眼眶,正无声的凝睇着石径彼端。世人站立之处。
一座建在不着名池沼地中的毛毡大帐。池沼四周,散落帐篷无数。羌人正三三两两,相伴出帐,目光猎奇的打量。更有大队羌骑,闻讯赶来。将送亲步队,团团围住。
“尔等驻守此地,谨慎防备。”张飞冲成律归言道。
寒冬时节,独一束缚,便是牧群。积雪深厚时,没法放牧。唯龟缩谷中,靠积存的草料豢养。若远行,必驱牛羊,沿途宰杀充饥。
泽下必有热泉。
篝火所燃,乃晒干的牛粪与植物骸骨。并无设想中的扑鼻恶臭。反而又一种淡淡的青草味。再异化兽骨燃烧时的骨香,异味并不较着。独一缺点,便是烟大呛人。故安营时,多择开阔河湾。借助冷风可将烟气尽数吹散。
“那可如何是好。”张飞不由皱眉:“便是劫了羌人渠帅,却也绕不出这西倾山。如此,必有一场恶战。”
“为大人,为大人奉上吃食……”贵女颤声答道。
时下,马匹的首要性,不言而喻。
见烧当羌无人脱衣,带路羌骑亦无所谓。这便赤足下水,先向泽中走去。
也正因燃烧牛粪,而少有炙烤。
见无人回应。孔殷伸手,却被一把抓停止段。
放眼望去,池沼遍及气孔,正不时向外喷出炽热烟柱,并伴随升腾的水汽。
与羌人近似。河曲马对环境的适应力亦极强。抓膘快,掉膘慢,保膘强。且极耐粗饲,采食遍及。特别在枯草季,可食各种杂草、各季残草,乃至香柴、柳梢等。积雪没蹄时,能拱雪采食;积雪没膝时,能刨雪采食。水结薄冰,亦可用前蹄破冰饮水。若冰层太厚,还可吃雪解渴。
“喏。”
五百步后,终究踏上滨水木桥。上桥再行百步,已到王帐阶前。
一夜安枕。
起家后,又行半日。
羌人的平常便是如此,谁也未曾留意。便有一端着食盆,穿行在帐篷间的贵女,趁人不备,闪入一顶帐篷。
张飞大喜:“常常料事于先,戏丞果非常人也!”
“不巧。带路钟羌,已被请去赴宴。倒是让贵女空行一趟。”成律归笑道。
“贵女因何至此。”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恰是后军司马,成律归。
成律归掀帘而出,正见贵女阿素跪伏在地。
“主公还说,若只为饱食安寝,种田便可。何必杀人?”说完,成律归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