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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牡丹纹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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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出言如此不逊,而华和面上竟似毫无反应,只眼神里有一丝尴尬罢了。

我还来不及惊诧,苏嬷嬷在旁更恨恨的弥补道:“老太爷晓得后更是气的不可,把老爷孽子孽子的狠狠骂了一通。那狐媚子趁这功当不知用了甚么迷魂药,把老爷勾得直接过夜别苑了,好几天了。”

周氏不疾不徐,轻声道:“大夫人端庄贤惠,得观音娘娘庇佑多子多福。mm年青貌美,得老爷恩宠,今后诞育子嗣也是迟早的事。”

我又扣问他道:“夫子比来给你的功课做得可好?”升儿既是方府嫡子亦是独子,祖父和父亲都对他寄予厚望,自小便悉心调教。所幸升儿资质聪慧,学甚么都快,老是不孚重望。

苏嬷嬷跟着母亲向来心机周到,现在竟发了这好大的火,我心下便明朗了几分。母亲在父亲面前向来温婉贤淑,可若想将这偌大的方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没些个雷霆手腕是不可的,想这五姨娘足不出户是如何得知父亲在外金屋藏娇的?只是府里这几个,三姨娘软弱,四姨娘长年病着,五姨娘虽强势却只知张扬放肆,只怕是母亲也不便亲身出面,恐伤了伉俪豪情,故而表示我吧。我想了想道:“母亲莫要烦心了,父有过子当诤,女儿断不会让父亲毁了我们方府的清誉。”

我和母亲华和相视一笑,拿了帕子刮了刮他的小脸道:“小小小我,嘴像抹了蜜似的,但是惦记你二姐给你带好吃的点心返来呢?”

郑氏气的横眉竖眼,只狠狠道:“你觉得那点银子我会放在心上?我母家有贵妃姐姐在,还奇怪你那点东西么?”

郑氏不待我开口保护便厉声道:“让开!”说完,竟不顾风采硬生生要让我与母亲让道两旁,从我们中间挤畴昔。这路本狭小,又站这很多人,再加上我不及遁藏,被她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身后又软绵绵的撞了一个身子,幸亏苏嬷嬷慌乱中抓住我的袖口,才不导致我跌倒在地。却听到身后一前一后、一小一大两落水的声音,我还来不及细看是谁,便闻声母亲凄厉的叫唤声。

五姨娘本名郑惜人,她母家郑氏一族原不过商贾出身,万历十年时,宫当选九嫔入宫,郑女曦阳被封淑嫔,次年诞育云和公主晋德妃,万历十四年的时候生皇三子朱常洵,封了皇贵妃。按说郑皇贵妃与天子恩爱有加,荣宠至极,可惜她父亲郑承宪倒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人,矜持身为国丈,整日里横行霸道,惹朝臣非议。幸亏郑皇贵妃很有手腕,汲引了族中其别人才,这才颇成气候。

苏嬷嬷在旁忿忿道:“甚么女人姨娘的,原不过是个青楼里头的贱皮子。”

母亲微微一笑,抚了下发上牡丹,一举一动间尽显大师闺秀之仪态,柔声道:“mm母家权势薄弱,想来是常常补助mm了。方府家大业大,但mm没见过帐本,想必也不知这柴米油盐是样样皆贵,能省则省。mm你虽不能为我们方府开源,想来节流些也于mm是九牛一毛之力吧。”

我上前担忧道:“这几日天寒,母亲的头风但是又犯了么?”说着表示苏嬷嬷退下,亲身上前为母亲细心揉着穴位,彼时我才发明母亲鬓角乌黑的发下竟藏了几缕白发,心疼不已,道:“母亲平时可要好好歇息,莫要累着了。”

“姐姐也看的出母亲辛苦。”华和缓缓道,跟着昂首觑了母亲一目睹无异色后,持续向我道:“姐姐这两日不在家以是不晓得,家里已经为着父亲新纳的六姨娘翻了天了。”

周氏却也不恼,还是微浅笑着说,“mm脾气坦白,这也是老爷最看重的处所,常常都与我夸起。”

母亲也不气恼,只含笑冲苏嬷嬷道:“mm当真漂亮体贴家事,既如此,苏嬷嬷你记下来,香玉苑今后的例银便减半吧,恰好府里添了几个仆人,倒也省了从账目里划了月钱给他们了。”

母亲幽幽的叹了口气,直教人感觉她心力交瘁:“如果端庄人家的女人,我自是不会阻着拦着。可你父亲竟混迹于烟柳巷中,还暗里购买别苑安设那女子。这事还是你五姨娘起首发明的,一下就闹得全部方府不得安宁,就差满城皆知了。”

方府后花圃是太祖父着匠人一手扩建,又经祖父整改,山石小径奇崛怪峻、亭台楼阁花林掩映,又引了孔城河死水构筑水池种了许些白莲,放养了百十来头红鲤。我和华和mm陪着母亲说话走路也乏了,便打发下人取来鱼食喂鱼,可巧正遇见弟弟孔升在花圃里练剑,看着我返来了便收了剑走过来,一一问好道:“母亲、二姐三姐。”又笑盈盈的问我:“姐姐怎的在山庄呆了这很多天?教弟弟好久不见,思念笃甚。”

进了周遭斋,正都雅见苏嬷嬷正给母亲按头。

升儿听到苏嬷嬷就心惊,别说他了,就是我小时候抱病也是顶怕了苏嬷嬷的,老是能找大夫寻了最苦最难喝的药来。

我笑道:“小滑头,好吃的点心是没有!不过山庄里的柑桔正甜,徒弟叮嘱我摘了几箱返来。我早上叮咛人去挑些顶好的给你送去,不过记得可不准贪吃呵!不然嘴上生了疮,我叫苏嬷嬷给你擦药,管束你疼去。”

我轻笑一声,把秋牡丹簪在母亲鬓角,对着郑氏道:“方家祖辈向来不喜金玉之物,母亲秉承祖训管理方府,若和姨娘般随便饰金饰银,难道叫人感觉是上梁不正,下梁才歪?”我将牡丹簪好,一双利眼含笑看着郑氏满头珠宝道:“何况,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算鎏金嵌宝,也还是假的。”

华和在旁看着,跟着劝道:“父亲一时胡涂不要紧,母亲悲伤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不如姐姐与我一同陪母亲去花圃逛逛,权当散散心吧。”

这会子,两个华服丽饰的女子由着一团侍女簇拥着走了过来。为首的五姨娘郑氏彩绣光辉,体格风骚,身量苗条。万缕青丝由着枚嵌宝胡蝶牡丹纹金簪绾成转意髻,侧面插着镶玉蝶恋花步摇,面若桃花,长眉入鬓,一双丹凤三角眼含骚带媚,鹅颈苗条,肌若凝脂,指如翠绿,捻着牡丹绣帕,中间跟着的三姨娘周氏肌肤微丰,端庄风雅,和顺沉默。

母亲瞥见我,眼里一喜,柔声道:“清儿返来啦。”

母亲听罢竟生了昏黄泪意,刚说了句好孩子,就不得不立马拿了帕子拭泪。我少不得悄悄叹了口气伏在母亲膝上,母亲一下下的抚摩我的额发。幼时夫子常言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可我心中戚戚,连这首当其冲的仁字尚且也做不到。罢了罢了,总归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大家有各命,我就是日日服侍老爷的命,大夫人就是生儿育女的命,一对窈窕女儿不敷,生的儿子都温润有礼。”五姨娘固执白玉扇子的手正欲摸向升儿的侧脸,升儿机警的闪躲到我身后,只教郑氏手停在半空,难堪的收回,假用娟子擦一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矫情道:“这鬼热的气候,真叫民气烦。”扇子也扇得更加带劲。

“六姨娘?”我惊奇道,我不过离家半月,府里竟添了个六姨娘?脱口扣问道:“是哪家的女人?甚么时候的事?”

“甚么?”我皱紧了眉头,方家不说是甚么甲胄权贵,也算得上一方名流了,父亲此举荒唐啊。

方府一向以来的暗潮,开端涌动得俞减轻烈。

华和道:“打前个儿开端,升儿就不断地问我姐姐可返来了?是早也问、午也问、晚也问的,问得我呀,怕是耳朵里都生了茧子了。”

见我提到这支金簪,郑氏忍不住对劲起来,耻笑一声道:“牡丹乃是花中之王,不以金制岂能彰显其身份?这簪子是我叔父赠送我的,从宫内里带出来的。”她格外说重了“宫内里”三个字,凤眼飞舞,说不尽的娇媚张扬,直冲着我母亲道:“大夫人如果喜好,我屋里另有一只芍药花的纹金簪,无妨就转赠给大夫人了,也是宫里的犒赏呢。”

说罢在场诸人皆忍俊不由,掩面藏笑。郑氏尚且不觉,我接着道:“我看姨娘鬓角那只牡丹纹金簪格外精彩。”

郑氏吃了这个哑巴亏,一时又不知如何发作,直把脸都气的青紫,她的目光像刀子似的从我和母亲的脸上剜过,忿忿的说道:“很好。”最后又落在华和身上,非常轻视又带有一丝傲岸和不屑的语气道:“有些人别觉得本身赖着别人做娘就和嫡出的女儿一样了。人家不过拿你当狗逗乐,你还真觉得本身上得了台面了么?贱婢生的女儿还是贱婢。”

郑氏见我母亲也不可礼,跟在她身后的周氏领着才四岁的维容冲我母亲福身问好,郑氏笑吟吟道:“大夫人好表情啊,方府现下从主子到主子乱作一锅粥,也就只要大夫人有这个闲情来享嫡亲。”说罢,一双凤眼翻转,掠过我和华和的面庞落在升儿身上,阴阳怪气的叹道:“我是没阿谁好命啊,有后代伴随身侧。你说呢?”说完看着周氏。

我瞅着她那模样,内心不觉好笑,只堪见手边一盆秋牡丹,便择了下来在手中打理,道:“方听闻五姨娘因着父亲的事操心过分,华清还担忧姨娘身力不济踅摸一会去香玉苑看看您呢,不过现在瞧着姨娘气色甚佳约莫着存了很多力量,华清也放心了,这劣等父亲返来,也不至于觉着家里太冷僻了。”

郑氏耻笑一声,害羞带怒的说道:“真是看不上你这娇柔造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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