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血溅三尺
“怜、怜儿?痴、痴娘?”
郭老三也被她这模样吓住了,仓猝闪避到角落,痴娘就不得不但独抵挡姐姐发疯般的守势,一边惶惑喊着“我没有害骧儿”,一边伸手抵挡。
语声一噎,她稍稍抬眼,目光从他的肩膀上穿畴昔,瞄向躺在地上的痴娘,瞄到她颈项上被剪子捅出的那道伤口,汩汩鲜血已喷涌得各处都是,在那伤口处还似有若无的冒着血泡,王妩怜瞄了一眼,浑身直颤抖,吓白了脸,磕巴道:“我、我不是成心的!我真不是成心的!她、她自个发了疯,真、真不关我的事啊!”
“怎、如何回事?”郭老三嘴里喷着酒气,勾着丁翎的脖子,大着舌头奇道:“你媳妇跟、跟你姘头呢?都、都进屋了?怎、如何不点、点个灯……哎呀!”说这话的工夫,脚尖儿就磕碰到花盆,一个大马趴直接摔到地上,他嘴里还含混地咕哝了几声,自个儿翻了个身,就那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回廊空中,两眼一闭,呼噜声高文,已然醉得不省人事。
酒楼里熄了好几盏灯,只亮着一盏,昏昏地照着那张酒桌,郭老三已有几分醉意,打着饱嗝还在往盘子里夹菜,满嘴油光还沾着酒渍,眯眼奸笑道:“如何样?老哥我没说错吧,你竖起耳朵仔谛听,后院那头不是没动静了么?估计姐妹两个都闹腾够了,都消停了,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血腥味!
“我说丁老弟,别傻站着干瞪眼!”郭老三却上前来,连拖带拉的,硬是将丁翎往前门酒楼那头拽,“女人打斗,男人最好别插手!逛逛走,咱哥俩先避一避,等她们自个沉着下来,好好措置!亲姐妹嘛,终归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有啥事不好处理的?打完了,沉着了,就好好摒挡一下孩子的后事,该咋办就得咋办,自家人关起门来合计!眼下这场面,大老爷们插不了手,走,哥陪你喝酒去!一醉解千愁!”
嘴角沾着丁翎手背上的血,王妩怜凄厉叫唤着:“还我骧儿命来!”又猛地冲向痴娘!
丁翎也吓得够呛,惊出了一身的盗汗,酒也吓醒了,骇然震愣了半晌,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冲畴昔,一把拽住伸直在角落里的王妩怜,惶惑诘问:“这、这……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雨势稍歇,院子里沉寂无声,连内宅那头都不见半点灯光,一整片的黑不隆咚,四下里静悄悄的,静得令民气头发慌!
“咝”的一声响,洋火擦亮,扑灭了蜡烛,这间屋子才亮堂起来,丁翎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了乍现的光焰,秉烛往四下里一照,他的神采突然惨变,浑身一颤,几个踉跄,今后急退三大步!
秉烛而照,屋子里竟是一片狼籍,屏风倾斜,柜子砸落,衣架横倒,箱子翻盖,连床\上撑着蚊帐的竹架子都断下了,混乱不堪的屋中,血腥扑鼻,空中上,大滩大滩的鲜血,墙上也喷溅着血渍,王妩怜伸直在角落里,浑身瑟瑟颤栗,惊骇地看着距她不远的空中上躺着的人――那是痴娘,她抬头躺在地上,颈部割出个好大的血口儿,动脉划破,各处是血,连栉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也被喷溅上了点点血珠,如花般怒放在镜面,朵朵堆叠,掩映着铜镜上雕镂的两生花,格外刺目!
“你们别吵了行不可?”
“这、这……”
入秋后,雷阵雨颇多,秋老虎余威仍在,夜里一下雨,闷热的暑气随雨水蒸腾起来,南边的氛围也变得闷闷湿湿的,小镇上家家闭户,熄灯入眠,丁家酒楼也终究打烊,店主让伴计简朴清算了一下,就催着厨子与酒保由前门出去,讨个远路回长工房舍那头安息,自个则仓猝关了前门,细心查抄了一番,确保门窗关妥,才又坐回到角落里那张酒桌旁,留下郭老三陪他解闷儿。
丁翎这性子的确不敷强势,仅被恋人用手指甲狠抓了几下,就不肯再插手出来,站在原地没了体例,既劝不住架,又拉不开内人与恋人,更化解不了眼下这混乱的局面,只晓得生闷气,却又怕后院里的动静招引来酒楼的伴计,担忧着事情如果闹大了,可该如何结束?
就在丁翎还不放心肠几次转头看时,郭老三已连说带劝、连拉带拽的,将他带离了这闹哄哄的后院,穿过厨房,一脚迈进酒楼,呼喊几嗓子,唤了酒保来,当着店主的面点了酒菜,这当口,郭老三满脑筋还想着揩油占便宜,捞点香的辣的,趁机来湖吃海喝一顿!
恐怕客人瞧出甚么苗头来,他更是强忍着早些关门打烊的动机,坐立不安地候在酒楼里,直到――
心中更加不安,他颤声唤,才唤了没几声,就听屋子一个角落里传来个蚊鸣似的声音:“4、四郎……”
而在房门口,还倒着小我,是丁老太,紧咬着牙关、两眼紧闭地晕厥在地。老太太约莫是听到了辩论及打斗的声响由院子转到这间屋来,屋里闹腾出更加狠恶的争斗声,令老太太再也躺不住,托着腰不安地前来察看,成果,一进门来,却被面前这血腥的一幕吓着,一口气没能缓上来,倒地晕厥。
夜空中焦雷炸响,惊得几桌客人仓猝跳脚而起,仓促结帐而去,趁暴雨滂湃而下之前,赶着夜路回了家。
醉态可掬地扶着墙、沿墙根摸转了一圈,才摸进自个那屋去。
一进门,他脚下仿佛绊着了甚么,猛打一个趔趄,往前冲出几步,还是没能站稳,“啪嗒”颠仆在地,两手沾着了黏糊糊的东西,鼻端模糊的嗅到一股浓浓的味儿,那仿佛是……
心腔猛地一缩,他霍地撑坐起来,用力瞪眼看去,屋子里也未掌灯,乌黑一片,啥都瞧不清楚,但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却铺满了整间屋子,激烈刺激着他的嗅觉。
丁翎虽点头表示让自家伴计端来酒菜,却没有半点喝酒的兴趣,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看郭老三喝得欢畅、痛快了他自个,丁翎却老是惦记取后院里那档子事,耳朵里还响着恋人与内人的辩论、哭闹声,面前一会儿闪现痴娘本日站在井边时的诡异姿式,一会儿又浮出王妩怜声泪俱下、口口声声喊着要为骧儿报仇的凄惨模样,心头惴惴,意念忽左忽右地扭捏,他愁眉不展,连连感喟,心境暴躁,也更加的沉闷,却在酒楼里客人颇多时,强打着精力。
那声音一样在颤栗,令他一时辨不出那是谁的声音,刚站起来往前走了一小步,脚下又是一绊,竟又绊到了甚么东西,几乎摔交,惊急当中,他两手往前一撑,刚巧撑在台面上,摸黑在桌子台面上找了找,一通摸索,摸到了洋火柴和蜡烛。
“瞧瞧你,还说你能喝,吹!你就吹吧!”丁翎指着醉倒在地的郭老三,五十步笑百步似的,他自个都醉得不可了,还在笑别人,边笑边打着酒嗝,迈开醉罗汉的步子,踉跄着往内宅里屋走。
幼年时手足情深的这对姐妹,现在却闹得水火不容,辩论撕打之时,双双滚跌在地上,揪头发扯衣服,滚打在一起,丁翎上前拉架,脸上反被抓出道道血痕,就连摔伤了腰、躺在屋里头安息的丁老太也闻了动静,在屋中焦心肠喊:“翎儿,出甚么事了?”郭老三却在一旁闲闲地吹口哨,瞧热烈,时不时还鼓动几句,煽风燃烧,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经他这一拽,王妩怜紧紧握在手中的一把剪子,才脱手“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缓缓仰起脸来,看着丁翎,眼中急闪着泪花,又惊又怕地颤了一下嘴唇,猝然一头扎进他怀里,耸动着肩膀,嘤嘤抽泣:“她、她与我吵着斗着……不、不知如何就、就发了疯一样,揪、揪我的头发,我痛极了就逃……躲、躲进屋来,她、她就追出去,持续与我缠打在一起,我、我反被她掐了脖子,就冒死挣扎……挣扎着摸、摸到了这把剪子,当、当时太、太混乱了……我、我不知如何就、就……”
郭老三说得轻飘飘的,丁翎心头还是沉甸甸的,酒楼里没了客人行酒令时的喧闹声浪,周遭都温馨下来,他细一聆听,除了风声雨声、偶尔响起的雷声,确也听不到后院里的动静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本想起家去瞧瞧,却经不住郭老三几次劝酒,加上心中愁闷,就又多坐了些个时候,将桌上剩的几壶酒都举杯儿干了个精光,喝得有八分醉了,就“哥俩好”地相互搀扶着,脚下跟扭麻花似的、摆布摇摆着跌跌冲冲离了酒楼,穿过厨房,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