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文思豆腐
没人呀..
说是第二刀，实则这刀刃是不挨砧板的，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斩断的只要豆腐精密的内脂。
可不把菜做成吃不起的模样，又如何能表现门客的高贵呢？
玄月初，气候还热着，日头明晃晃地照着。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四个...
一个整豆腐墩儿不能吃吗？能吃。
.....
小寺人沙哑的声音，宫女锋利的嗓音在含钏身边围成了一堵墙，她扶着灶台坐蹲在了小杌凳上，眼看着灶洞里的焰火窜得老高，被内壁一挡又像碰了壁似的往回缩。
“可若加了水淀粉，这就不是一道汤菜，而是一碗羹了。”白爷爷就着银勺底，抿了抿味，点点头，味道还行，选的是未熟透的南瓜，甜味还没收回来，不至于抢了这锅底汤的味道，见含钏当真看火试菜，便摸了摸含钏的头，“这般巧的心机，如果个男人，必然能做到御膳房的掌勺，可惜...”
文思豆腐是淮立名菜，讲求的就是刀工。
“如何出宫了呢！？我还觉得含钏要去承乾宫服侍顺嫔娘娘呢！”
白爷爷倚着拐杖外出走，含钏感到有一对目光一向谛视着本身，便昂首去看。
还没有她。
“干啥出宫呀！今后混在主子身边，当个管事姑姑，比及二十5、三十，攒大堆银子出宫，想买房买房，想置地置地！”
都好好的。
这是文思豆腐最难的一道工序。
含钏将手藏在袖中，一个一个掰着数。
能进宫当宫女儿的，是良家子没错儿，可如果爹娘心疼，宗族珍惜，谁会把人往宫闱里推？不就为了每年那么二三两补助银子吗？这类出身的女子出了宫，也是浮萍罢了！
梦里头，她被选进内宫服侍顺嫔，白爷爷送她走的时候，仿佛是兴高采烈的吧？感觉她日子必然超出越好，必然会有更泛博开阔的出息？
含钏揭锅盖来瞧，顺手碾碎了蒸熟的南瓜，将暖黄色的南瓜蓉翻进锅子里。
几砣豆腐块儿不能吃吗？能吃。
白爷爷应当也没想到，她会郁郁平生，不得善终吧？
出去又如何着？
“我觉得含钏要去服侍淑妃娘娘！”
许是天热，脑筋懵了吧？
声音很近，可含钏却感觉像是从山的那头传过来似的，在耳朵边缥缈成一条若隐若无的丝线，却又震破耳膜直击脑海深处。
含钏却听出了几分可贵与不舍。
含钏后背起了一层黏糊腻乎的汗。
出去？
在宫里还能吃饱穿暖，存点梯己银子。
.....
那老寺人顿了一顿，目光斜睨了乌压压站着的这群人，喉头收回一声嗤笑。
人群乌压压地铺天盖地地各自散去。
可天不遂人愿。
只要十五个份额。
白爷爷的吼怒，安定了风波，内膳房规复了临时的安静。
白爷爷扎眼瞧见了，蹙了蹙眉，“南瓜蓉？文思豆腐有南瓜蓉这道配料吗？”
含钏笑了笑，感受本身扑扑直跳的心垂垂慢了下来，脸上的烫也渐渐减退了下来，乃至脑袋里嗡嗡直响的阿谁声音也逐步消逝殆尽。
阿蝉一下子尖叫着跳了起来，小秋儿突破熙熙攘攘的人群冲了过来，一把攥住含钏的手，白爷爷胡子一翘一翘地扶在白四喜肩头，眼中仿佛有泪光...
把豆腐碾碎成豆腐羹不能吃吗？更入味。
那老寺人语音腔调拖得奇长，跟唱戏似的，先赞上天厚爱，再赞大魏列祖列宗光辉事迹，最后再大赞贤人和太后仁德仁意，含钏最想听的话，藏在了最后。
“先回膳房。”白爷爷丰富的手掌拍了拍含钏肩头。
“掖庭挂炉局，吴翠。”
“掖庭浣衣局，钟沁芳。”
白爷爷摁住阿蝉肩膀，沉声道，“没事做了吗！？午膳备好了吗？晚膳的料备好了吗！？钏儿你的豆腐丝儿切好了？甭说你另有段日子才出宫，就是明儿个出宫，今儿个也得把差当好了！”
含钏脚下没站稳，颤颤巍巍地几乎颠仆。
含钏伎俩利落谙练地将冬菇、木耳、冬笋、金针切生长宽分歧的细丝儿，隔着火烤了烤半只金华火腿，将表皮凝固的白脂漂出晶莹剔透的油花儿，拿小匕首切了薄薄五片儿，借昨儿个就熬上的参鸡汤，将除了豆腐丝儿以外的统统食材尽数放入，不一会儿就熬出了鲜与香。
含钏木木愣愣地应了个是，便跟着人流朝内膳房走去。
“掖庭内膳房，贺含钏。”
在宫外，父兄让你嫁谁就嫁谁，你的银子、金饰、衣裳，乃至你这小我都是别人的！
剩下最后一丝但愿了。
用刀面将豆腐挑起沉入沸水中，豆腐根根清楚、粗细均匀。
阿蝉双臂一挥，表示旁人让开，她来讲，“...你们是不晓得啊！当时就剩最后一个份额了！我都快哭出来了！谁推测，就叫了我们钏儿的名字！当真是惊险！”阿蝉撑在灶台上，喜气溢在脸上，倒了杯酸梅汁咕噜噜喝下肚，舒畅地啊了一声，“我们含钏是个有福分的！真是个有福分的！放宫女儿归家，十年一回吧？都是老的、病的、走不动的！咱含钏...”
不管春夏秋冬，膳房都是暖烘烘的，雾气腾腾的，膳房的人一下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含钏撑着灶台起家，埋着头把嫩豆腐墩儿摊在手掌上，拿出贴身的刻刀认当真逼真细丝儿，豆腐细嫩，一触就碎，这是极讲求刀工的一道菜，先将嫩豆腐切成片儿，在用刀面往一侧按压倾倒，第二刀切丝儿。
她有些不知所措，脑筋里一片空缺，跟着世人跪地谢恩，嘴里无认识地唱着，“奴伸谢黄恩浩大，贺太后娘娘寿诞吉利！”
“你懂个屁！你看过哪个管事姑姑二十来岁出宫的！全都是四五十岁干不动，才被赶出宫去的！”
老寺人毫不讳饰的嗤笑让二门外的氛围更加严峻，他清清嗓子，看向布帛，终究念出了最后阿谁名字。
含钏抿嘴笑了笑，“南瓜蓉是翻进锅里提色增稠用的。鸡汤再如何熬也熬不出金灿灿、黄橙橙的色彩吧？再如何熬也熬不出黏糊糊的质地吧？――除非加水淀粉勾芡...”
白爷爷没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