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宴德馨居(2)
我笑说:“珏四爷,您要吃我包的饺子能够,不过我这儿只要牛肉萝卜馅的,并且绝对是牛肉少、萝卜多,您能吃吗?”“只如果你做的,本少爷便都爱吃,”他神情愉悦地看着我,“我真的饿了。”“今儿是除夕,在我的德馨居,只要兄弟姐妹,没有主子,我们可不拘礼了。”我笑着对他说。
我对她附耳笑道:“这下放心了吧!”碧莹瞪了我一眼,明眸流盼,双颊嫣红,分不清是因为饮了酒还是因
先大力鼓掌的是原非珏,他亲身倒上一杯酒,敬于飞燕,“好一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于将军公然是热血真男儿,请受本少……请受原非珏这一杯。”原非珏竟连少爷的称呼也省了,两人欢乐鼓励地对饮着,很有“我就是喜好你”的惺惺相惜之感。我们回过神来,大声喝采。女孩子们轮番敬酒,对此赞不断口,却绝口不提“再来一个”。于飞燕非常不美意义,脸红了。
【注】本章抽花签质料取自曹雪芹《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吃完饺子,玩了一会儿掰腕子,原非珏仍然是赢少输多,倒也不急,反而兴趣越来越浓了。因为宴中女孩居多,宋明磊建议不如让男孩陪着一起玩行酒令、抽花签甚么的。
我笑着上炕,替原非珏解下紫金冠,微微理了理他的一头红发,问道:“珏四爷,如答应舒畅些?”他对我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用心研讨手中捏着的一个大个的饺子。仿佛是于飞燕包的山东大饺,个儿特大。眼看他就要往嘴里送,世人从速抢下这只贵重的大饺子。
我本是用心想看看于飞燕发楞的模样,没想到在世人的笑声中,他豪气干云道:“好,诸君且听飞燕一曲。”我们还未筹办好,昂扬如惊雷的秦腔便响了起来,他唱的乃是“张翼德大闹长坂坡”。秦腔本就昂扬激扬,原始粗暴,加上于飞燕恰是武曲星下凡,嗓音浑厚,这一出戏被他唱得更是动听心魄,充满霸气。一曲结束,屋顶有大量粉尘震落于我们的头上,但是我们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竟毫无知觉。
他坐在炕上,靠近桌子,看了半天我们包的饺子。
我想这恰是碧莹向宋明磊揭示才调的大好机遇,便取了前几年宋明磊送的那具古琴。我嚷嚷着要听《高山流水》,因为这是她最特长的曲子,定能向宋明磊以音寄情。世人却觉得此曲颇合本日之聚,皆喝采。宋明磊但笑不语。碧莹红着脸道了声献丑了,便弹了起来。
我在前面下饺子,斑斓过来帮我,她很“三八”地用手肘捅捅我,“喂,我听碧莹说他看上你啦,是真的吗?”我一抬眼,活泼的初画正鼓动男孩子们玩掰腕子游戏,输者罚喝酒,那酒是宋明磊送来的凤翔。因而,原非珏玩心大起,听到大破西突厥的“燕子军”首级于飞燕也在,便点名要和他玩。我叫了一声:“大哥,谨慎别伤着四爷。”于飞燕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捋起袖子用心玩,而原非珏不乐意地瞪了我一眼。
上面便轮到碧莹了,没想到她掣了一根并蒂花,题着“联春绕瑞”,诗道:“连理枝头花正开。”注云:“共贺掣者三杯,大师陪饮一杯。”我们天然饮了酒,连连说她必得好姻缘。
这几年碧莹卧在病榻上,稍有精力便以操琴排解,当真如飞珠溅玉,轻落银盘,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断。一曲抚罢,世人皆醉,连宋明磊的眼中也暴露冷傲的神采来。
我们统统人如鸭子下水般纷繁下炕,只剩他一个坐在上面,直嚷嚷着我的名字要吃的。我思疑统统人都传闻了那关于我迟早是他的人的宣言,因为他们都极含混地看着我。
我舞罢,只见世人的嘴没有一个合上的,连一贯以沉着矜持的宋明磊手中的筷子也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只要原非珏努力地鼓掌,“好,木丫头,再来一段!”我一喜,心想固然目前而言,我的嘻哈舞是惊世骇俗了点,总算在这个时空还是有识货的,可惜原非珏偏要当真地加上一句,“不过跳慢点,谨慎闪着腰。”这一夜我们闹到五更时分。碧莹喝得两腮似涂了胭脂普通,眉梢眼角也添了很多风味;于飞燕和宋明磊击节高歌;我困得不可,趴在炕上昏昏欲睡;原非珏也是醉得倒头便趴在我的身侧睡了。昏黄间,我仿佛听到原非珏反几次复地呢喃着“木丫头”三个字。
内里下着鹅毛大雪,银装素裹;屋里热气腾腾,喧闹热烈。我暗叹如果现在能看到中心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就更好了。
接着是初画,她伸手取了一支签出来,倒是画着一枝桃花,题着“兰陵别景”四字。那首诗写的是:“桃红又是一年春。”我笑道:“莫非小初画要有桃花运不成?”初画冒充恼着要罚我喝酒,脸却不由得红了。喝便喝,我抬头一饮而尽。
于飞燕虽是朝中功臣,可炕上毕竟是恩主的小儿子,也不敢冒昧。初画嘟囔着,“珏四爷,您不是应当在紫园里听戏吗?”原非珏朝她的方向看了看,不屑道:“几个男人学娘们似的咿咿呀呀的,有甚么好听的?”我暗想,实在是你看不见演员华丽的妆容,听不懂那昆曲的精华,才说没甚么好听的吧!
啊呀呀,公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宋明磊掷了个十点,轮到原非珏,他伸手取了一支签出来,倒是画着一枝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字。那上面的诗道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注中间还画着一叶远行的扁舟,注云:“掣此签者不便喝酒,只令高低二家各饮一杯。”上家乃是宋明磊,而下家恰好是我,这签真正奇特。世人都道原非珏是有福之人,香梦不觉醒。原非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我和宋明磊对饮了一杯。
我强忍笑意,向似笑非笑的宋明磊敬酒道:“我们府里出了一个驸马,顿时要有皇后,这会子又要多一个贵妃了。来来来,我们敬宋贵妃一杯。”世人轰笑声中,宋明磊无法地摇点头,笑着饮了下去。
很明显他又迷路了一阵子过来的,不过他还是很有精力,用力嗅了嗅说:“好香,好香,木丫头,我要吃你包的饺子。”然后大摇大摆地跳
初画恰好掷到于飞燕了。他非常平静地摇了一摇,掣出一根签来一看,笑道:“真真风趣。你们瞧瞧。”本来那签上画着一枝老梅,写着“霜晓寒姿”四字,旧诗为:“篱笆草屋自甘心。”注云:“自饮一杯,未抽签者开一题。”座席上只要我没有抽签了,我想了想便说请于大哥为我们歌一曲吧。
于飞燕大呼“大丈夫千万不成沉迷闺阁戏玩”,被我和斑斓扯了几下胡子,只好小媳妇似的坐下,委曲地望着我,大将军形象全无。原非珏同窗本也想激烈反对,但见我坐在他身边板着脸看他,以及燕子军广威将军的了局,只好扁扁嘴,勉强同意。
真没想到啊,我这一支竟是和宋明磊一样的杏花,这回轮到我被人调笑了。我大声嚷嚷着,这签必定不准,我此生不会结婚,并且也毫不成能有福分嫁与朱紫甚么的。世人不允,我被强灌一杯。
我向斑斓使了个眼色,斑斓会心肠笑着,“本日大伙可贵聚会,三姐弹一曲为我们扫兴如何?”世人鼓掌喝采。
可爱,这一大帮子人便轰笑说是天意,硬说我必须舞一曲以自罚。
宋明磊待在角落里,一边看着原非珏满头大汗地和于飞燕再来一局,一边和满面娇羞的碧莹聊着。他留意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了过来,那目光中竟有一丝落寞。我不由得一愣。
上炕。
我有点晕了,连连说着刚才那签不对,必然要再抽一次。世人风雅地让我抽了一次。我摇了半天,抽出一支,天哪,还是一模一样的瑶池仙品!
斑斓掷了十九点,倒是宋明磊。在于飞燕怜悯的目光中,他悄悄一笑,用苗条的手指,风雅地抽出一根签来,上面画着一枝杏花,写着“瑶池仙品”四字。我念出那小诗:“日边红杏倚云栽。”注云:“杏者,幸也,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在席者共贺一杯。”斑斓、初画笑得直不起腰来。于飞燕和碧莹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哈哈一笑,“那又如何,一起上炕吧,本少爷还怕你们小五义不成?”初画先跳上炕,像小麻雀似的盯着原非珏,“珏四爷,你可别奉告果尔仁或是夫人,不然,我们虐待主子的罪名可担不起。”原非珏哼了一声,算是答复她。
我跳下炕,取了一把破椅和宋明磊的雪帽,便跳了一支珍妮特・杰克逊当年赖以成名的椅子嘻哈舞。我在椅子上跳上跳下,手中摇着雪帽,口中还唱着PUSSYCATDOLLS的《DON’TCHA》。
我必然是醉得短长了,又许是彻夜的玉兔跳在木槿梢头上利诱得我一时髦起,我竟一口承诺了。
饺子好了,我们嘎嘎乐着吃饺子。原非珏的脸都快凑到碗里去了,口中连连说着好吃,比他刚在紫园里吃过的饺子还好吃。我们大师都被他逗乐了。
我正要诘问她,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喝彩,本来于飞燕赢了,出乎我料想。原非珏倒是很有奥林匹克精力,也不耍任何脾气,干脆地抬头,将一杯凤翔一饮而尽,然后换了另一只手臂立在桌几之上。
碧莹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内里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是斑斓前年送来的新年礼品。她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她又取过骰子来,搁在盒内,摇了一摇,揭开一看,内里是五点,数至斑斓。斑斓便笑道:“各位兄姐,斑斓就僭越了。”她说着,将签筒摇了一摇,伸手取出一根签。大师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枝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上面又有镌小字的一句唐诗,道是:“任是无情也动听。”又注云:“在席诸位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大伙看了,都笑说:“这签真准,斑斓原是长得风华绝代,贵不成言,也堪配牡丹花。”说着,大师共贺了一杯。
为害臊。
终究轮到我了,我按捺住心中冲动,伸向那堆签子,抽出一支,一瞧……
“别跟他,他是紫栖山庄里驰名的傻子,我可不肯你嫁个傻子。”我正要开口辩驳,她忽又想起甚么紧急的话来,抓着我的手臂,抬高声音当真道:“也别跟宋明磊。他必定宠着碧莹,让你做偏房,并且必然会每天逼你写文章,好给他抄。”说着说着,她打了一个寒噤。
我一乐,这丫头就是讨厌写文章。我逗她,“那你的意中人是谁啊,不会是于大哥吧?”她脸一红,捶了我一下,“谁会看上他啊!”我更乐了,奇道:“你还真成心中人了。坏丫头,你竟瞒着我和人私定毕生了不成?快说,快说,那人是谁?”她红着脸低低道:“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别人第一次见我,要么是死死地盯着我,要么就骂我是妖孽,可他却很和顺地对我笑呢。”说罢她甜美地一笑。
比及下饺子的时候,我们又迎来了一名稀客,竟然是原非珏。他一进门,我们统统人一呆。他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的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早被树枝之类的硬物剐得乱七八糟,紫金冠下的红发有几缕庞杂地垂在尽是汗水的额角,青缎靴上亦沾着雪和污泥。
我转头对斑斓说:“别瞎扯,珏四爷只不过是个孤傲不幸的孩子,承他汲引,把我当朋友罢了。”“你看谁都不幸,独独不成怜你本身,”斑斓瞪我一眼,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