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菩提煅镜心(3)

“你方才在念甚么经？”

我喃喃道：“大哥奉告你的？”

兰生的笑容终究扭曲了，“你公然晓得了。”

“《地藏菩萨本愿经》，”他淡笑着，“超度阳儿的。”

这梦真够哥特实际主义的！

想起那年竹居论天下，我心中又是一片哀凄。

他摇点头，无有悲喜地笑道：“他走时很安静吧。”

我来到正在重修的富君街，快速地同齐放安插一番，然后同小玉在富君街绕了一个大圈，让齐放帮我们甩开尾随而来的侍从，偷偷来到将军府。于飞燕正在上朝，珍珠知我来意，便将我们引到后院一个僻静的院落，上有一匾：雅竹院。踏出院门，果见院中种满潇湘竹，虽是腊月，仍旧在大雪中根根苍翠矗立。

我马上回身便走，快出帷帘时，他俄然唤住了我：“木槿。”

我快速地转头，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张口欲言，却生生压了下来，那双凤目极敞亮暖和地望着我，“早去早回。”

上皇喝光了药，我又端上燕窝，他喝了几口说好喝，便从右手大拇指上脱下一只莹润的羊脂玉扳指，递给我，“这个赐给卿，算是留个念想吧。”

我渐渐坐到他劈面的蒲团上，悄悄看着他，小忠便乖乖地回到兰生的脚边卧下。

“他笑得很高兴，”热泪涌出眼眶的同时，我对他笑着说道，“他临走时对我说道：你真傻，老是分不清，我不是陪你冲下山的那一个。”

我悄悄翻开门，却见一个漂亮的小沙弥正闭着眼念佛打坐，恰是多日不见的兰生，中间卧着一只油亮的黑狗，见我出去了，摇着尾巴哒哒地走过来，舔了舔我的手。

我心中一动，金陀道是华山后山的偏道，那边山势险要，只要少数年长的内卫扼守，并且因为阵势过偏，刚调去的内卫常常会因不熟地形而摔下山去，故那边内卫普通任期极长，加上数量极少，非白能够还没有来得及换作他的人。

我的心头一热，对他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毫不踌躇地出了门。

他是那样用心致志地在打坐，那样安静，仿佛甚么都与他无关了。我细心打量着他，但愿能从他无瑕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是我的心机表示吗？我为甚么感觉他长得同我本来印象中的不一样了呢，如何越来越像二哥了呢？

他点点头，“还好。”

仿佛感到到我的谛视，他也极慢地展开了眼睛。我细细看他清澈的目光。

“朕方才做了一个梦。”上皇规复了安静，对我轻笑道：“梦到有一年大雪，朕带着婢女去摘梅花，非白才四岁吧，那么小。我让他坐在我脖子上，拉着婢女的手，我们很欢畅地往前走。走着走着，也不晓得如何的就走出了西枫苑，然后走出了紫栖宫，然后便飞到了金陀道上了。俄然，那婢女就变成了青舞，非白变成了光潜，然后青舞便拉着我不放，光潜便用画戟刺破了我的喉咙，然后朕就醒了。”

他只对我安静一笑，我也回他一笑，“多日不见，一贯可好？”

他看着我的目光极清澈，完整不似方才神态不清的沉痾之人，我立即双手高举过顶接了下来。夜明珠下，那白玉扳指的内侧鲜明刻着“睿雾”二字。我心中一喜，躬身退去，“多谢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