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碧落燕子楼 (17)

我便细细安慰道：“这有何难，等你身材好些，我让大哥再抱你去可好？”

斑斓一怔，碧莹却略俯身，长长的指尖扶向斑斓的臂弯，点头道：“太皇贵妃的大礼妾不敢受，同妾所犯下的罪过，太皇贵妃实在不必自责。”

斑斓站直了身子，同我对望一眼，难堪地规复了沉默，唯有一品铜兽炭盆中微微收回嗞嗞声。

碧莹安静而恐惧地回视着非白，浅笑道：“妾平生孤苦，唯有小五义扶妾危困之时，妾自知光阴无多，还望陛下以刻薄仁德之心，能让妾放心拜别。”

碧莹淡笑如初，“妾父亲早亡，生母离弃，只要小五义相济，现在妾之将死，其言亦善，不过是想看看众兄妹罢了。”

斑斓风尘仆仆到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寅时。她穿戴一身半旧广大的僧袍，长发披肩，饶是如此，仍然难掩天生丽质，倾城之貌。宫灯下的她沉寂地看了我一眼，等紫瞳扫到碧莹时，微微一凝，快速地垂眸避过。

碧莹淡然一笑，毫无见怪之意，只看着斑斓说道：“又逢故交长下泪，世事回环皆感喟。”

“只是，”她抬起娇躯，恐惧道，“请三姐明白，若光阴倒回，斑斓还是一样会诬告三姐，逃出魔窟生天，换来这平生繁华。”

我咬牙扭头瞪向斑斓，她似是回应了我的目光，又深深地看了几眼碧莹，文雅地轻拈僧袍的下摆，盈盈跪下，以头伏地，广大的宫袖拂过，她沉沉道：“请三姐恕罪，统统皆是斑斓的错。”

斑斓漫不经心道：“不知安和公主让陛下召妾前来，有何企图？”

我看向林毕延，他只是感喟地对我们轻摇了点头。我们心头惨痛，晓得这是碧莹的回光返照。

我便帮碧莹裹上海狸子披风。于飞燕谨慎翼翼地打横抱起碧莹，缓缓走出燕子楼。刚来到小溪边上，碧莹便喘着粗气，眼神开端涣散。于飞燕怕颠着了她，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我上前帮着把她的衣服裹紧，她渐渐展开了眼，悄悄地望向那一抹嫣红，垂垂抹开了一丝舒心笑容。

非白承诺了碧莹的要求，然后碧莹又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想见斑斓。

我气极怒极，低喝道：“斑斓。”

她略显傲岸地向我们倾了倾身，满带冷意地说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安和公主。”

我心中一凉，她却若无其事地对于飞燕抬头笑道：“大哥，可否劳你带我再去看看那红梅，就像小时候那样？”

于飞燕虎目含泪，强笑道：“好！”

是了，有一年西枫苑的红梅实在开得素净不凡，碧莹也是一心神驰，我们都想让她高兴些，因而就让于飞燕抱她出了屋子，然后带她远远地看了眼那希世的胭脂梅。当时她笑得也很高兴。

碧莹也定定地看了几眼斑斓，微微一笑，“太皇贵妃还像之前一样，貌美如花，仿佛统统就在昨日，方才与太皇贵妃分离。”

非白微诧。

碧莹渐渐转向我，点头淡笑道：“怕是等不到了。”

碧莹望向窗外的日出，一缕晨光正晕染着探出西枫苑的红梅，她遗憾地浅笑起来，“西枫苑的红梅花真都雅，返来这些光阴，整日昏睡，却没有走出去看看，实在可惜。”

非白的凤目看着碧莹，沉凝起来，最后略一点头，唤道：“伟丛，让龙禁卫以金牌令快马请太皇贵妃来见安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