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伊舫折莲花(12)

段月容噎在那边，额头青筋暴跳，紫瞳戾气丛生。

这时大舫停了下来，想是渭河中心到了，恰是隔岸观烟花、晴空赏星月的最好地点。

夕颜那件大红绫肚兜上乃是鲤鱼戏莲叶图案，鲤鱼鳞片针脚密布工致，鱼眸子如人目夸大，莲叶碧绿婀娜，但觉整幅绣品清爽雅丽，活泼活泼，乃是绣品中少见的佳品。那鱼眼处有一弯紫色的新月暗号，公然是段月容所绣，不由心中大恸。当初我虽抱起了夕颜，救了这个孩子，却不承想，最后倒是段月容替我把她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方才的肝火不由消逝殆尽，而红烛下的紫瞳亦幽幽地看向我，渐复安静。

我扶着窗棂，心中感慨，脖子处却传来暖和的气味，身后的段月容悄悄围上我。

他邪佞地对我一笑，重重冷哼一声，对我有力的宣言表示鄙弃，他眯着眼，一字一顿狠戾道：“总有一天，不是我便是夕颜，扒下原非白的皮点天灯，你这蠢妇又能如何样。”

我心下大骇，一下子站起来，跟着他进了琉璃帘子，不由举高音量道：“你莫胡说……”

决计必然，我反倒轻松起来。我站起来，刚巧夜空中牛郎星、织女星忽地下起了耀目标流星雨，映着波光粼粼，蔚为绚丽夺目。两岸的烟花亦不甘逞强，冒死升空，只觉光芒万里，亮如白天，水天炫彩，如置身火焰琉璃天下普通。两岸百姓冲动地喝彩高叫，远远地传到舫间，楼下司马家和于家的孩子们更是跑出房间，到船面四周跳叫不已。

我便指着夜空对段月容略带怠倦地笑道：“月容快看，牛郎织女前来相会了。”

“你……”我万般气苦，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不断地低头抹着泪，看着夕颜痴痴道：“也罢，你既如许，那趁便也把我扒了吧，冤孽偿清好散场。”

她明显唤着我，却本能地向段月容靠去。段月容被迫收了戾气，放开我，提早结束了他的暴力苦情戏，一下子抱了夕颜站起来，向里间走去，一边轻哄道：“夕颜乖，快睡吧，爹爹没欺负娘娘。是娘娘说了，要等爹爹把阿谁原叔叔扒了皮，就返来给爹爹和夕颜做仆从。”

我坐在床头轻抚夕颜的黄发，段月容则坐在床尾轻拍夕颜小腿，哄她入眠。我们两人冷静相视，一时无言以对。

我只得收了声。他把夕颜悄悄放回床上。我看夕颜的小脚还露着，便从速抹了眼泪和唇边的鲜血，替夕颜穿上小袜子，帮她整好大红绫肚兜，把她莲藕般的小手臂放进锦被，再悄悄掖实了锦被。

这时琉璃珠帘一阵清响，我们同时转头，却见夕颜赤着双脚，站在琉璃帘前，揉着眼睛向我们走来。她看了看我们掐架的模样，睡眼蒙眬隧道：“娘娘不要欺负爹爹，不然爹爹不跟我们归去了。”

段月容却转头，怒瞪了我一眼，表示我轻声，不要打搅他哄夕颜入眠。

“你给我听好了，在无忧城里，你承诺过我，如果你、我另有那该杀的原非白三个活着出城，便跟我走，现下里这个信誉还是有效。若你心中另有夕颜和我，便等他死翘翘时，必活着返来见我们，然后平生一世做我大理皇的仆从。”

我对他板着脸道：“你要对我如何样都行，别教坏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