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璋瓦(二)
“左梦庚祈求以武昌府饷军。”
赵当世当真道:“左帅在时,其部以河南为基,剿贼养军两不误,是以能和闯贼等屡战不懈。现在左帅亡故,其根基地点河南许州等地已皆为贼土,然左梦庚另有兵马万余,亦非少数,如果没有合适的处所驻节,只怕军心涣散。”
王之心来随州的目标在于左梦庚,以是和赵当世闲谈了几句,就直奔主题。
“赵大人免礼。”王之心之前在凤阳府监督漕运,临时接到指派赶来了湖广,说话时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来一起颠簸也够呛。
王之心皱着眉道:“可正德时分封荣王于常德府,湖广总兵驻节不是移至武昌府了吗?”荣王朱祐枢为成化帝朱见深庶十三子,之藩常德府时朝廷怕军队扰乱王府,就将湖广总兵的驻地改到了武昌府。王之心在司礼监经厂主管印行天子唆使刊发的册本,读过很多书册,学问远比普通寺人高,赵当世三言两语唬不住他。
赵当世连连笑谢,与一班人簇拥着王之心进城。时才过午,晚间大宴还在紧锣密鼓筹办,是以就请王之心在别院雅室饮茶歇息。
刘超现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天启年间随时任河南巡抚王三善弹压奢安之乱,后因王三善兵败身故,被连累罢官,而后一向赋闲在河南家中。前几年河南贼起,他募村夫自守,重新获得了重视,本年打通了枢纽,再次获得了出头的机遇。
六月上旬,两排礼花炮齐响,随州城外敲锣打鼓,赵当世引众文武驱逐京来天使。
“说说看。”王之心渐渐感遭到,面前这个赵当世仿佛和左梦庚是一条心的。
左良玉当援剿总兵时,因为职能堆叠,平贼将军对他而言只能算是个名誉。但左梦庚争夺不到援剿总兵的职务,这剩下的平贼将军对他来讲就非常首要了。当上了平贼将军,他才有来由带着兵马停止转移。
王之心当然晓得赵当世闭嘴不语背后的意义,心中凛然。寄父王承恩曾叮嘱过他,处所文武贪得无厌,最爱得寸进尺。身为皇家天使必须端持,就算一分一厘也要让他们用力浑身解数求出来,如许方能显出朝廷权威。此话本来有理,但现在时势分歧,左梦庚上万人军队可不是小数量,平贼将军不过是个临时调派,给了就给了无足轻重,可如果激起左梦庚的气愤,引兵反叛乃至投贼,那便千万得不偿失,他可担不起这个任务。
“唉,爷爷顾念左梦庚,传闻已经好几个日夜没吃喝了。”王之心眉头微蹙,带着几分顾恤又带着几分痛心,“左梦庚骄兵悍将,为数浩繁,没了左良玉束缚,爷爷担忧其军将有负国恩呐。”宫人称呼天子,“万岁”、“爷爷”都是惯用语。
“不劳烦,郡马爷在楚地剿贼,圣上传闻了,好生不忍,也让杂家来慰劳呢。”王之心俄然换了称呼,淡淡说道,偷偷拿眼偷瞄赵当世反应。
“为何要武昌府,其他处所行不可?”
“武昌府?”王之心一惊,“这是甚么事理?”
“并无他求,只望能担当父职。”
“此话怎讲?”
“等朝廷甚么文书?”
轿辇缓缓停下,轿口方向微斜,陪行轿边的两个小中官摆布轻掀轿帘,扶轿浑家下来。赵当世跨步上前,劈面前这位身着蟒服、面白不必之人施礼道:“郧襄镇赵当世,插手王公公!”对方不是别人,恰是当前司礼监秉笔寺人王承恩的义子、司礼监经厂提督寺人王之心。王承恩是崇祯帝亲信,深得信赖,一向跟从着他的王之心、王之俊、王德化、栗宗周等寺人也都是以鸡犬升天,身份显赫。
赵当世拱拱手道:“左梦庚有自知之明,援剿总兵一职并不敢期望,只要能担当父亲的卫所官级战役贼将军即戴德戴德了。”
“左梦庚军队现在驻扎那边?”王之心纤长手指轻抚侧畔小而精美的香炉,缓声问道。
但是赵当世另有背工,抚掌笑道:“公公学问赅博,令人敬佩。”继而道,“但就是因为常德府有荣王在,钱大人才需求去常德府。”
“赵大人忠贞心声,杂家这里听出来了。”
赵当世的话又一次说到王之心内内心,使他哑口无言很久。赵当世见好就收,说了几句打趣,又话里行间表示已经给王之心备下了厚礼,氛围才又活络开来。
赵当世一听此言,二话不说,当即下跪,拱手朝东北方向遥举,口中山呼万岁——王之心这短短一句,流暴露的信息实在太首要了。
赵当世咽口唾沫,点头称是,但背后却觉着凉飕飕的。
赵当世说道:“圣上多虑了,迩来左梦庚与钱当选反目,赵某正在居中调停,左梦庚军队停在平里市巡检司已有半月余,只等朝廷文书。”
“圣上为国为民,焦劳昕夜,实令我等人臣闻知自惭形秽,只能不时以此催促自省,但求能为圣上分忧涓滴便足慰平生。”赵当世嗟叹道,“我大明有如此圣德之君,扫荡宇内、清除丑氛指日可待!”
王之心点头道:“左梦庚年纪轻又无军功,想当援剿总兵是不成能的。赵大人,朝廷那边的动静,拟任刘超为援剿总兵,想来事情迟早得定,也和你提早一说。”
“敕封的文书。”赵当世道,“左梦庚没有官职,雄师跟着他就没驰名分,他空有报国之志,却苦于转动不得。”
“自从左帅不幸阵亡后,原隶各部连续聚左梦庚麾下,现下正驻军应山县西南平里市巡检司,兵马万余。”赵当世回道。
“另有一点,赵某看来算是道理当中的要求。”
“卫所袭承固有定制,无需他操心,但这平贼将军......”
攘外,辽东松山大败,洪承畴身故就义;安内,朱仙镇官军大败,左良玉亦为闯军所杀。短短三个月不到时候,接踵而来的两场大败,无疑给本就摇摇欲倾的大明朝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对外,迫于情势的崇祯帝破天荒酝酿起了与清国媾和的章程,并托付兵部尚书陈新甲、大学士谢升等人详细安排;对内,则在商讨如何措置丁启睿、杨文岳等屡败之帅的同时,从狱中放出了囚禁数年、素有“文武全才”之称的侯恂,重新任命为兵部侍郎并总督山东、河南、湖北等地军务,立即前去河南救火。又以凤阳总督高斗光无能,将当初因贿赂罪罢官闲居的前宣府巡抚马士英拔擢代之。别的,四川巡抚廖财主碌碌有为,也被夺职,改任四川兵备副使陈士奇为巡抚。
“他想要甚么?”
王之心又道:“杂家传闻楚镇钱当选就在武昌府周边,左梦庚去了,他待怎地?”
早在蒲月下旬,获知左良玉凶信的左梦庚开端全面收缩兵力,金声桓、高进库等营半途折返,回到了合脊寺。左梦庚随后迁怒钱当选,举兵转进长岭岗,并立即对钱当选所驻的平里市巡检司进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左梦庚手底下好歹另有万人高低,钱当选不敢硬敌,仓猝率军撤退,躲回了安陆县,左梦庚遂占平里市巡检司。
赵当世内心大定,笑道:“劳烦公公了。”
赵当世点头起家,坐回位上,连声道:“得圣上圣眷,愧煞赵某!”
“赵大人起来吧,你与华清郡主结婚的事,圣上已经晓得了,赞叹不已,直夸天作之合。”王之心惨白的脸上出现浅笑,“圣上筹办发帑银十万犒赏赵大人及郡主,以贺婚礼,不日即会转运过来。”
赵当世这时道:“公公,不管如何,左梦庚有百战之兵万数,这么多人不拿来打贼岂不成惜?有个平贼将军的印,他就能来往剿贼,再度为国效力。可要没有平贼将军的印,赵某实在担忧,担忧......”说到这里,却不往下说,对王之心笑笑。
王之心此时透暴露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赵大人,你不晓得,圣上这几个月提起你名的次数但是越来越多了,朝堂上提,书阁里也提,嘿嘿,‘赵当世’三字,在京师现在可风头无二呢。”接着道,“赵大人,能得圣心者未几,你可得好好掌控。只要尽力为君国舒忧解困,今后封侯拜相,毫不会少的。”说着,摸起了并没有髯毛的那光亮下巴。
“公公在凤阳府监督漕运应当传闻过当今大江两岸献贼残虐无忌的景象。据赵某探得军报,献贼自攻占了庐州等地,大兴舟船,有趁江水反叛的筹算,倘若他见我官军全都麇集江北从而趁虚杀进江南,侵犯荣藩,如之何如?有福藩、唐藩前车之鉴,常德府荣藩之屏护又怎能托大?”
蒲月尾到六月初,惶恐不安的大明朝廷开端告急调剂表里战事的摆设。
王之心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拿着杯盖漏出条小逢,朝杯里悄悄吹气道:“左梦庚的事,都可议。杂家只是个传话的,赵大人和左梦庚的设法,等带回北京,还候着爷爷决计。”
这句话直将王之心说得浑身一栗,细心想想张献忠几年前千里奔袭襄阳府的行动,荣藩的安危确切不能不担忧事。
赵当世答道:“钱当选为湖广总兵,按例该当驻节在常德府,耐久逗留在江北,并不公道。”明朝湖广总兵初设时,职在来往湖广、贵州两省,只因这两省交界处多土司蛮夷,轻易暴动,以是驻节设在靠近贵州的常德府。播州之乱安定后,在贵州设了贵州总兵,湖广总兵乃至呈现了耐久的空缺。可见起码在崇祯之前,哪怕有湖广总兵的设置,其权柄重心也在江南而非江北,直到天启年间,才复设湖广总兵。
左梦庚是左良玉的儿子,但在军中并无职务,但左家军余部却仍然环绕着他凝集在一起,这类环境很奥妙,朝廷不动,是怕踩了雷。毕竟左家军军队的暴戾风格早就传遍天下,如果对他们措置不当,在国度表里交困之际,难保不会激变变成大祸。以是,在正式下达敕令前,朝廷很谨慎地派了人到湖广先行踩点,但是此人此行的目标地不在左梦庚,却在与左梦庚近在天涯的郧襄镇。
赵当世应道:“选定武昌府有三点好处。其一,武昌府间隔当前左梦庚军队驻地比来,路程最为便利;其二,武昌府为楚抚驻节之地,左梦庚进驻,正可周护抚衙;第三,楚东南贼寇猖獗,特别献贼来往甚频,左梦庚军队一去,恰好剿之。”
“湖广总兵为镇守总兵,职在保境,让钱大人去常德府,入情入理。而平贼将军重在为挞伐,需得主动反击,武昌府地处咽喉要隘,又近安庐,恰好防贼剿贼,如此安排再合适不过。”赵当世说着,扬嘴一笑,“真如果让左梦庚军队去大江以南,想必也不是朝廷情愿看到的气象吧?”再弥补道,“更何况,左梦庚在北、钱大人在南,刚好两面控扼江防,将献贼等死死限定在武昌府以东,对全局大大无益。”
“安。”
“这个倒是能够商讨。”王之心轻咳一声,用以粉饰心生出的严峻,“左梦庚还说甚么了没有?”
“敢问圣体迩来安康否?”
算上此前上任的孙传庭,陕西、河南乃至四川、南直隶的宦海都有了行动,却唯独对一样邻近闯军的湖广没有半点任免。启事只要一个,正如昔日对待猛如虎军队的态度一样,朝廷还在张望左梦庚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