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萧萧(一)
“西岸马军已聚很多,可用。”刘宗敏声音雄浑,目光似炬,“着你部下的王杂毛带着马军,冲西面敌军,那边战线未稳,只要能透出,可径绕敌后。”
阵内金鼓顿起,“砰砰砰砰”令民气肝亦随之狠恶跃动。马万年拔剑朝前一指,呼喝道:“让贼寇尝尝咱石砫的短长!”
“出!”
龙门山四营各有阵地,炮火指向亦不尽不异。效节营的摆设相对偏南,若先发炮,无益于堵截南边闯贼与后边雄师队的联络,为马、谭两部供应火力援助。
周遭甲士攘臂疾呼,激昂的战意野火般眨眼传遍军阵的每一个角落。
“正面蓝应诚、拓天宝率步军与敌相持,东面对河,敌军又从西面延展,似要包抄我军!”顺军渡口本阵,中营旗鼓王体中呼报。
“起——”
大风忽起,龙门山高低乃至黄河西岸,明、顺两边旗号约好了也似,几近同时大肆浪费动摇,一面面、一条条交叠纷飞,浩如陆地。意味李自成在地的金边白鬃大纛亦起,遍及河岸的顺军兵士望之鼓励,行动速率蓦地加快,人马交叉不竭。
石砫兵枪林涌动,前线懦夫睁目吼怒,迎着顺军来势在二十步处奋足冲锋。
一寸长一寸强,石砫兵白杆枪较长,冲锋交叉,常常率先捅进顺军兵士的胸腔。淋漓鲜血为纯真的蓝白两色增加一抹残暴。石砫兵紧握长枪,刺击如飞。跟着后边的石砫大刀手操纵长枪手稳住的线列,见缝插针,双手持刀纵劈斜砍。人到处,血肉横飞。但顺军兵士亦死战不退,他们俱为大顺野战中营锐士,批双层铠甲,体力过人,心智一样果断。一人仆地,后继跟上,极力前突。
赵当世麾下嫡派四营火器为主,抢在顺军渡河前一日经韩城县城进龙门山,并借着龙门山天然的脊线或缓坡设置火炮、架设防备敌军登山的栅栏。马万年、谭弘两部走韩城县大道向北。黄得功部则临时驻扎韩城县城。
河水萧萧,奔涌蜿蜒。山风呼呼,拂起赵当世猩红披风。耸峙高处,他凝睇远方,黄河之上,无数渡船前后持续,几近铺满了数里长的全部河面。视野略移,前排渡船连续泊岸,密密麻麻的兵马犹若群蚁,前赴后继下船登岸。
徐珲一愣,问道:“现在竖旗,是否太早?不如再等等闯贼。”
为制止后顾之忧,李自成留下明降将陈永福领万人镇守太原府,自率五万兵马开赴陕西。去陕西,走蒲州风陵度过黄河、经潼关进关中是最便利的,但潼关卫现在明军手中,要先霸占坚毅的关城紧接着直面关中明军主力,压力太大,且若顿兵不前,极易遭到陕西、河南明军的夹攻,以是这并不算是个好主张。李自成转而决定从平阳府河津县的禹门度过河,走这条路,可先到西安府东北部,不管进退仍有回旋余地。
顺军的意向,都在赵当世的把握。当他得知一向南下的顺军俄然在绛州向西折行,便灵敏认识到了禹门渡的计谋意义。继而立即动员军队,抽出起浑营、效节营、昌洪左营、昌洪右营、靖南王黄得功、宜川公马万年、崇信侯谭弘等三万兵马应战,留下郭如克卖力批示剩下三万五千余兵马接着围困西安府城。
顺军兵士大家蓝甲、石砫兵大家白甲,蓝白两股波澜轰然猛‘撞,两道战线在自天涯吼怒洒落的石雹弹雨中突然胶着一处。
“将战线向西展开!”马万年瞟见龙门山军旗招摇,随之命令。
“好,竖起中军大旗,半刻钟内各部旗号不立照应者,责问其首。”
每名石砫兵只照顾两根粗弩箭,转眼全数射出,前排石砫兵拔出白杆枪,枪头朝上,斜斜拄地,后排石砫兵则还是不动白杆枪,抽出背后的宽刃大刀,跨步交叉进前排空地,与长枪手结成密不通风的紧实阵型。
本日顺军次第渡河,赵当世位于龙门山的本阵早便安插结束,马万年与谭弘两部则去间隔渡口不远的西庄设防,后续待命的黄得功部亦得令挺进。
有着龙门山火力援助,鏖战河滩的石砫兵顶着战线往前推动。顺军兵士虽蒙受多方打击焦头烂额,但很快做出调剂。金边白鬃大纛周边,连续集合了二三千马军,这些马军均为顺军最为精锐的兵士,骑士身负重甲,头戴周匝皆有长檐、下方垫着毡子的两重铁质兜鍪,浑似铁罐。战马与骑士类同,马铠厚重非常。人马并进,浑沉如同铁塔。
山下河滩,眺望火线炮火连天、灰尘飞掀气象的马万年亲身督战。他头戴凤盔、身披铁甲,神采弘正,两个叔叔秦拱明、秦祚明拱卫摆布。他所部五千人,俱为石砫中最为精锐的一批白杆长枪老兵。号令迭下,喇叭声起,石砫兵在八十步齐刷刷插枪在地,长枪在河滩上竖直,兵士亦各个矗立笔挺。人枪满立,顺军兵士的面前浑似俄然拔地而起一片密密的小树林。
“射!”
密切存眷战事的赵当世一挥手,待命多时的四营数千鸟铳手环山布列,由覃进孝、李延朗、彭光、杨科新等各卖力一方面,并分前后三排,视统辖火线战事徐珲的战旗射击。
龙门山阵地,不但效节营,起浑营、昌洪左营与昌洪右营一并以扇形的火力覆盖河滩上的顺军。一时候,禹门渡黄河西岸河滩几如流星雨坠,中弹处人马俱碎,震飞数丈。
“是。”王得仁二话不说,兜马转向。他的身后,三千顺军精锐马军,无不是按刀端枪,杀气四溢。
全军鼓勇,誓与顺军一决胜负。
杨科新领命而去。效节营是徐珲的嫡派军队,在赵营中火器装配率最高,练习也最为有素。短短几个呼吸工夫,待战已久的效节营数十门二号红夷炮与大佛朗机炮齐鸣,全部龙门山为之一动。巨响在山峦间回荡,树木震颤,抖落叶片扬扬散落。
精通多种武备的石砫兵面对冲锋而来的顺军兵士岿然不动。心平气和,解下腰间劲弩,快速搭上粗短的弩箭。
“起——”
七月上旬,遭到侯大贵军虚晃一枪蒙蔽的顺军在山西的局势再次堕入困顿。南面,河南全省尽皆失守,明军谨防死守怀庆、卫辉等地,隔断晋豫交通;北面,孙传庭率军攻陷榆林卫,侯大贵军顺利转进,晋北通道亦为明军堵截。李自成与众将商讨过后,以为持续待在山西,终不免为四周敌军包抄毁灭,加上他想救西安府心急如焚,随后便从忻州召回李过军、潞安府召回刘忠军,全军集结太原府城,再度停止军事摆设。
“主公,靖南王所部已从韩城解缆,最多数个时候可到。”厚甲当身的徐珲走路时带起铁片叮铃作响,听着甚是动听,“宜川公、崇信侯两部亦正自西庄开赴,向渡口进逼。其他军队各司其职,全都就位。”
顾视四周,远近摆布,将士来往穿越。不计其数的二号红夷炮、大佛朗机炮以及各种帮助小炮沿着龙门山的山脊横亘排布。它们尊尊庞然,乌黑的炮口直对山下的河岸地带,仿佛长着血盆大口冰冷无情的猛兽。
战旗一升,首排齐射;战旗二升,次排齐射;战旗三升,后排齐射。铳响连珠,火光围山亮成一线,又跟着青烟消逝入云。铳丸和着火炮铁弹铜弹持续倾泻河滩。
士气如虹的军队碾过坚固的河滩,留下千沟万壑。游弋的顺军马军为明军阵容所惊,敏捷后撤,集结张望。未几时,狼籍的顺军阵内号角四起,几杆大纛顶风立起,周遭顺军多自八方望纛会合。顺军将领蓝应诚、拓天宝各引千名步兵分两路迎击稳步进步着的明军,用以保护渡口尚未整备的乱军。
驻防西庄、昝村的马万年与谭弘两部获得龙门山方向军旗及塘兵唆使,鸣锣敲鼓,马万年部五千人居前、谭弘部五千人稍稍偏后,开端朝渡口推动。
顺军后续援助不甘挨打,也集结军中各色火炮,对这龙门山明军阵地反击。弹石来去,激起山林岩落木折。但顺军器炮毕竟仰攻倒霉,又顶着守势勉强反击,仓促中自无太大准头。
“不必。李闯有进无退,即便懦夫断腕放弃已至西岸的部曲归去山西,他亦无前程。以他的脾气,就算晓得了我军提早布阵,这场拖了好久的决斗,也必是要打的。”赵当世面如止水,“李闯打胜了,对他而言,陕西、山西两省的局面就活了。”
“王杂毛”是王体中裨将王得仁的诨号,人称有万夫不当之勇。很快,两腮生有黄毛的王得仁便近前接令。
“主公,山上马、谭两部距敌只剩百步。闯贼兵士仍源源登岸,在火线集结,现在大抵已有万人。”主持火线战事的徐珲调派效节营中军官杨科新禀报,“我军是否行动?”
“杀——”
“终究比及本日。”赵当世寂静肃立,心中波澜万丈。
黄河在禹门渡这段水流较为陡峭。由东岸渡河,迎头便是龙门山。龙门山自北向南延长,与一样流向的黄河一左一右,只留出中间一片不算宽广的河滩。韩城县城即在这片河滩的最南端,只要过了韩城,方能进入沃野千里的关中。
“打。”山野间的氛围严峻得令人气窒,赵当世面不改色,慎重点头,“让效节营先发。”
“扑扑扑扑”,弩箭整齐同出,直如梳齿猛力横扫,刹时刮倒位于最火线的顺军步兵。
隅中时分,已经渡河的顺军集结起几支百人马队,沿河扫荡。
“射!”
秦拱明拔足拜别,带着后备千余人往西迂动。劈面,顺军兵士自渡口援助火线,前后相接形若沙漏,石砫兵主动扩大接战面,他们亦分兵堵截,阵型立时被拉扯成了方形,兵马几近散满渡口四周的河滩。
一名金盔银甲将插手站于麾盖暗影,他并不是大顺天子李自成,而是大顺汝侯刘宗敏。金盔金甲的李自成尚在东岸未渡,西岸战事由他全权卖力。
“可他胜不了。”徐珲冷冷道,“这一战,便是我大明灭贼之战。”
“敌军放肆,在此设伏想毁灭我军。你去把他们冲了。”刘宗敏对王得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