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三不(三)
赵当世知他意义,沉声道:“我赵营还没这个力量。”
顾君恩一正色道:“此三点名谓‘三不成’,赵营在楚北运营,如临深渊,只要避开了这三不成,统统皆为正轨。”进而道,“在说这三不成前,下愚想先问总兵。若以总兵之见,赵营今后生长,要走正道还是正道。”
赵当世深感其言,道:“顾先生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赵某与左良玉来往,只觉他刚愎自用、外宽内忌,确非合适的援手。”
“何解?”
赵当世哪会回绝,但道:“赵营正缺才干之士,几位同来,恰是及时雨。”当下收顾君恩为幕客摆布筹划,及派人接刘靖夏、顾君命入城自不待提。
赵当世道:“现在献贼、曹贼西遁,杨阁老整兵襄阳,待机会成熟了必会调兵追剿。赵某与先生持见不异,到当时候必得百计脱身。”再问,“另有两个不成,洗耳恭听。”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顾君恩也很利落,立即顶礼作一大揖,“主公在上,请受部属一拜。”因在底层混迹好久,对于情面油滑,他一样练达。
千里马需遇伯乐,对顾君恩而言,赵当世也堪为明主。
顾君恩欣喜道:“凡事量力而行,不妄自陋劣也需有自知之明。豫省四战之地,兵家必争。细数历代,独一魏武、朱温等少数枭杰方能安身,且开初他们也多受情势所迫,不得已而立罢了。待魏武取青徐、朱温取淮蔡以后,才算突破桎梏,一飞冲天。赵营定楚北,这头一步比他们要优渥很多,自不成冒然自陷泥沼。”
赵当世听他这“一不成”便切中了本身的芥蒂,可谓一针见血,并且表悲观点时对朝廷全无避讳、颇敢言语,当下也就坦诚相待,道:“诚如先生所言,赵某心中六合,毫不但限于这小小的楚北。”
赵当世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有洞见,但赵某想问,真要进豫,要待何时呢?”
赵当世坦容道:“多谢先生提点,朝闻道夕死可矣。但我赵营既要悠长畅旺,只靠短期昂扬,还嫌不敷。现赵某幕中虚位已久,不知先生是否情愿屈尊?”
顾君恩道:“赵总兵韬略不凡,以下愚鄙意,赵营只要不触这三不成,起码短期内,有进无退。”
“何为正道,何为正道?”
此事为赵当世得知,本觉与杨世恩、罗安邦素无友情,并不相干。可谁料,半个月后,即崇祯十三年正月中,去襄阳府城为杨嗣昌贺岁时,方才发明,杨、罗二人的死倒直接为赵营促进一桩功德。
顾君恩道:“正道者,正大光亮、四平八稳,循序渐进如烹小鲜。缓而正。”又道,“正道者,不择手腕、兵行险招,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速而险。”
杨世恩、罗安邦为在督师面前表示,独进力战,射罗汝才落马,杀伤千余,大败曹营。杨嗣昌首战得胜,非常奋发,大大嘉勉了杨、罗一番。杨、罗二人顿时如打鸡血,一时候奋勇无敌,持续追击曹营败兵。湖广巡抚方孔炤忧心大雪,请杨嗣昌临时出兵,杨嗣昌却觉宜将剩勇追穷寇,无动于衷。杨、罗得了默许,遂离开其他各部官军,狂追十余里,不料风云突变,在羊角山绝顶香油坪遭到曹营伏兵重重围困。时无救兵,二将带兵力战,矢尽刀折,最后杀贼千余,怒骂而死,所部皆没。
赵当世思忖少量,道:“实不相瞒,至枣阳之前,我赵营展转千里、险象环生,能幸运存活下来,靠的就是一次次行邪行险。当时候,不搏一搏,几近数次营毁人亡。赵营虽得天眷顾,频频化险为夷,但赵某心中怎一个担惊受怕了得?偶然想着,若一句话说错、一步路走岔,就义的就是千万条兄弟的性命,日夜后怕不在话下。现在洪福齐天,能在楚北辟一隅立品,正如人到中年,闯为次、稳妥先了。”
赵当世沉默。
室内渐热,赵当世拨弄几下炉火,将细灰盖上红炭。顾君恩看着炉火,开口说道:“总兵天纵贤明,以范河城为基,步步为营,势头恰好。然有三点,却不成不早做考虑,不然一着棋错,遗祸无穷。”
顾君恩点头道:“下愚就晓得总兵非池中物。”脸上现出对劲神采。
杨世恩、罗安邦别离为湖广副总兵、游击,镇守荆襄多年,均以善战闻名。此讯一出,湖广震惊,杨嗣昌为了自保,委罪于方孔炤,诬他调拨杨世恩军中的监军罗维新用激将法激杨、罗进兵,立即以督师权柄将方孔炤罢官,湖广巡按方承诏看不畴昔,为方孔炤分辩,方孔炤本身却心灰意懒,并不自辩。因而过不久,方孔炤放逐,以汝南兵备道宋一鹤替任湖广巡抚。
赵当世抚掌笑道:“比如方。”
赵当世笑道:“哦?另有水镜、凤雏同来?”
顾君恩不紧不慢道:“既是这般说,赵营要的是正道。”接着往下说着,“唯有正道方有三不成。如果正道,则事无不成。”
“为官者,本愿依托朝廷,加官晋爵,光宗耀祖。但赵总兵想必心中也明白,现在朝廷萧蔽,无有当年鼎盛,赋税武备之弊皆已积重难返。比方博戏,若农户连押当都未曾有了,我等还要将筹马摆给他吗?一味受命行事,终非悠长之计。赵营要做大做强,只能将筹马押给本身。”
“闯为次、稳妥先......”顾君恩复轻念一遍,“便是昔日闯将与本日总兵之别了?”
顾君恩续道:“二不成,联左不成。”
顾君恩略略一思,答道:“起码压过了左良玉。”
顾君恩微摇其头:“剿寇非追寇,不该混合。倘贼寇进犯楚北,纵他来个八百十万,赵营亦只能尽力以赴,只是以为进犯基业之敌。然倘贼寇流窜出襄府乃至楚地,总兵再追,除了徒然自伤、师老兵疲外别无收成。”更道,“流民,无家之人,没有田亩财产,百废不兴;流寇,无根之贼,没有城垣保护,难成大气。而赵总兵今鲤跃龙门,成了官军,正该稳扎稳打,岂能舍基追逐,复成那流兵。”
顾君恩笑了下,道:“如许的人,不是合适的援手,那就是合适的敌手。”
“流兵?”赵当世闪念中只觉此词实在贴切。
自覃奇功、昌则玉与穆公淳等谋士前后转向政务,赵当世身边就少了帮拿主张的人。赵当世暗自计算,比起之前诸人,顾君恩的计谋打算才气更胜一筹,并且在眼界与格式上比昌则玉尚高一个层次。山外有隐士外有人,赵当世认定,顾君恩除了这“三不成”的短期打算,心中必将对长线生长也有了蓝图,只是还没到时候托出罢了,由是不成能坐视这等人才流失。
赵当世反向一想,刹时通彻,不由慨然道:“赵某本还在踌躇,不想先生一语点破,这下倒再没甚么念想了。”心下自是嗟叹不已,另又问,“楚豫乃间壁,不与左良玉联手,那就是要进豫了?”
顾君恩道:“另有同邑墨客刘靖夏,胞弟顾君命在城外。”又施礼要求,“还望主公开恩,也将他们一并支出赵营。”
顾君恩端方身姿,展袖道:“一不成,首当其冲,追寇不成。”
顾君恩吐口气道:“非也。这里恰是三不成地点。”并道,“三不成,进豫不成。”随即解释,“总兵雄图远志,既龙蟠楚豫交界地带,有朝一日需求进豫。只是下愚觉得此时不是时候。”
“赵某虽卑陋,亦有所不为,今为官,自当行正道。敢问正道三不成,哪三不成?”
赵当世放下火筷子,问道:“哪三点?”
大雪连飞,转眼即到十一月,本月初,在武昌等地击贼有功的湖广佥事、分巡武昌黄州监军道袁继咸调任郧阳监军道。杨嗣昌辟潮州推官万元吉为督门监纪,万元吉开初死活不承诺,杨嗣昌上奏央请了朝廷施压,才算了事。这以后整整一个月,无日不雪,范河城外,田冻河结,大雪积厚没膝,行人行路尚难,官贼两边也是以罢了兵器,各自遁藏风雪。
“豫省素称天下当中,四方会合,各部各营权势盘根错节,实难理顺。只看眼下,官军方面就有巡抚衙门、左家军、勇卫营以及各州县兵备、团练乡勇等等;流寇方面,回、革余部仍然流窜不定,各地土寇亦蜂起难遏,不计其数。出来轻易,出来就难了。这林林总总的山头纵横交叉,相互干系早已虬结千回,没法以平常手腕一一理清,最有效及省力的体例,只能是一刀切下去,破而后立。但是......”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赵当世内内心,惹得他周身一颤,但还是留个心眼,凝神问道:“赵某挂平贼前锋将军印,怎能不追寇?”
顾君恩连道不敢当,俄然神采一腆,说道:“主公,部属此来,实则并非一人。”
“联左不成......先生之意,左良玉不成交友?”
赵当世扶过他,笑吟吟道:“隔壁南阳就是卧龙岗的地点,天赐先生,我赵营如鱼得水,我赵某如得一诸葛。”
到了十仲春,雪势稍减,苦熬着的流寇复出四野,先有颍州兵备道李一鳌、汝南兵备道刘正衡等击败“革里眼”贺一龙于双河口,后传动静,“曹操”罗汝才自与“西营八大王”张献忠分兵入陕后,又虚晃一枪,暗中遁回了湖广。坐镇襄阳的督师杨嗣昌初试牛刀,变更勇卫营黄得功、楚将杨世恩、罗安邦、沅将尹先民、蜀将王之纶等军共击之。
赵当世猜出启事,这卖才实也是个运气活,赶上没见地的,饶你说的天花乱坠,也只能是吃个闭门羹,绝望而归。顾君恩想也是碰鼻碰多了,此次带着刘靖夏、顾君命从革营跑出来后,怕到赵当世这里又陷囹圄,故而本身打头阵先来摸索。万一有个不测,刘靖夏、顾君命还能够及时避开,另辟他就。如此不离不弃,足见其人足智多谋之余,甚有情有义。
“不成厚交。左良玉娇纵之辈,寡恩少义,擅讨取而恶支出。不久前左系一脉的罗岱力战死,左良玉转头就将其体例和余部转交别人,并罗岱家眷也移出了许州官邸,毫不念故情。冷酷如此,赵营与他绑得越紧,到头来亏损越大。”顾君恩缓缓说道,“更首要一点,楚豫天涯,难容二虎。只一块饼,左良玉吃很多了,赵营就只能饿肚子。下愚考虑,左良玉之以是与张献忠势不两立,固有杀兄之仇的启事在,但张献忠当初占谷城把持楚豫交界,两方间好处抵触,才是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