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灰头
薛氏的脸歪了一下,面上的笑容都有些保持不住了。张姨娘便是秦槐当年的大丫头,婚后收了房。她自打嫁给秦槐后,就一向看张姨娘不扎眼,没少难堪。可秦家流浪,男丁放逐,女眷被遣回客籍,她因惊骇刻苦享福,请娘家亲人帮手,假造了休书,自弃于夫家。若不是父母怕伤了她身材,说不定也象秦松原配马氏那般直接一碗药喝下去,把腹中孩儿给弄没了。张姨娘倒是一向跟着秦家女眷,撑过抄家,坐过天牢,放逐回籍,在族人乡邻的非常目光中苦熬了几年,贫寒度日,生养了秦槐的遗腹女秦幼珍。比及秦家起复,张姨娘也跟着苦尽甘来了,在后宫中,在亲朋面前,一个妾竟然比她这个原配嫡妻正受尊崇!大家都夸她忠义,却对薛氏这个真正的原配嫡妻心存轻视。
薛氏就忍不住嘲笑了:“三房的东西?夫人真把我当傻子了!三房那里有甚么东西?他们才从西北返来呢,带的行李就那几车褴褛,我竟不知他们几时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了!”
许氏的神情有些黯然:“圣心难测,也许圣上想的,并不是我们猜想的那样……”她想起了本身的过往,内心俄然有些难过。只能说,他们许家看错了圣上,也估错了情势。但是,统统都来不及了。许家能够亡羊补牢,保住家属元气,并得以东山复兴,已经是万幸。些许遗憾,不算甚么,充其量是她本性命苦罢了。三十年仓促而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薛氏觉得许氏听到她这么说了,必然要辩白一番的,没想到许氏答复得轻描淡写:“哦,是我叫仲海媳妇开了库房,把三房的东西给送畴昔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至于三弟和三弟妹要如何措置自家的东西,我做嫂子的如何好多嘴?”
薛氏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好不轻易把肝火压了下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换了话题:“传闻三房的三丫头本日迁往明月坞,二丫头设了小宴为她暖居,我们家仪姐儿和春姐儿也跟着去了,姐妹们一处玩闹。仪姐儿瞧见三丫头的屋子清算得富丽,返来偶然中跟我提及,我才晓得,本来二侄媳竟是把家里的库房都开了,将御赐的好东西都给送到了清风馆。三弟两口儿也是个宠孩子没数的,竟把贵重的古玩顺手就丢给孩子玩了,也不怕糟蹋东西。我想二侄媳也太胡涂了吧?这不是年又不是节的,如何净往清风馆送东西呢?送的竟然还是御赐之物,不吝把库房都给开了!到底是年青不知事,当家哪能如许当呢?夫人你说是不是?”
薛氏噎了一下,目光微闪:“老夫人畴前的陪嫁?本来都放在丙字库里么?可我如何传闻,丙字库里有很多的御赐之物?若真是三弟小时候用过的旧物,另有老夫人的陪嫁,夫人要还给三弟,我也不好多说甚么,但是御赐的东西……”
“皇上特地明说了是赐给三弟的东西,除了给三弟,又还能给谁?”许氏打断了她的话,“箱子上头都贴了封条的,拿鹅黄的签子一份份写得清清楚楚。圣意如此,我们伉俪还能说甚么呢?也幸亏三弟带着一家人回都城来了,不然还不晓得那些东西,我们长房要帮着保管多久呢。若再过上十年八年,三弟的子嗣回京来讨要,说不定东西都腐朽了。我们到时候再把东西还归去,脸上也没甚么光彩。我们伉俪内心的忧?,二弟妹想必也能体味吧?”
许氏低头抚了抚袖子上的褶:“天然是三弟畴前用过的旧物,一向放在府里的丙字号库房中呢。那库房里另有畴前老夫人的陪嫁之物,除了给三弟,还能给谁呢?”
薛氏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圣上待三弟也太厚了些。三十年了,也没听圣上提起三弟,我还道他气三弟不肯回京,害得皇后娘娘抱憾而亡……”
薛氏双眼瞪得跟龙眼似的,有些不敢置信:“那些御赐的东西从宫里送出来时,就写了然是给三弟的?!”
薛氏轻哼一声,瞥了许氏一眼,用心刺道:“夫人真是好福分呀,身边有那么多人奉侍呢,闲来无事,都能凑出两三桌牌搭子了,实在是热烈得紧。跟夫人比起来,我就没那福分了。”
薛氏平生最没法忍耐的就是张姨娘的存在,很想早点弄死对方,恰好亡夫的生母符老姨娘又到处护着张姨娘,连宫里的朱紫们也对张姨娘恩宠有加。本就心虚的薛氏不敢做得过分度,只能当张姨娘不存在,避而不见罢了。本日许氏竟然直接提起她来,的确就象是在薛氏的心上扎了根针似的,戳得她钻心疼。
许氏微微一笑:“我本是一片美意,怕仪姐儿移了脾气,才好言相劝的。二弟妹若不承情,我也就未几说了。只是多提示一句,二弟妹可别藐视了别人,都城当中,耳聪目明的人太多了。若不是真正脾气贤淑的王谢令媛,毕竟会叫人看出马脚来的。教孩子,还是要用心些才好。”
薛氏瞥了许氏一眼,内心悄悄猜想着她的设法,嘴角带笑:“夫人好象表情不大好?但是想起了旧事?也对,圣上如何想,我们怎能晓得呢?如果早晓得圣上雄才大略,非平凡人可及,当年那些曾经一时风景的皇子们,也不过是土鸡瓦狗,那很多人都不会下错了注,枉送了性命了。现在的三弟妹,说不定也不会是个乡间凶暴婆子,而是……”她用心顿了顿,用心要刺一刺许氏。
薛氏看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分开,内心倒有些欢畅。许氏就算贵为侯夫人又如何?有夫有子有女,儿孙合座又如何?侯爷弄了这一群狐狸精在家,许氏只能突破门牙和血吞,内心再不乐意也要装出副风雅贤惠样儿来,那里比得上本身的日子轻省?
薛氏的脸一下就拉长了:“夫人这话是甚么意义?我如何就教坏孩子了?我们仪姐儿如何就赋性不好了?她就是随口提及在三丫头那儿的见闻罢了,是我本身想不明白,才来问你。夫人倒无缘无端提及孩子的好话来了,你这也叫长辈?!”
薛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起二房在人脉寒暄上远远不如长房,秦锦仪真想嫁到高门大户去,还要靠长房的爵位撑腰。二房高低当然是不以为长房会美意肠给秦锦仪说一门面子的好婚事,但如果触怒了许氏,她只需求别人面前说上一两句话,秦锦仪的名声与出息就要大打扣头了。二房惹不起许氏,她薛氏也惹不起。真要去惹,就得冒断送了孙女出息的风险。
薛氏来到松风堂的时候,承恩侯夫人许氏正与一帮小妾通房们谈天说话。
若不是她薛氏生下了秦伯复,是秦槐独一的子嗣,说不定皇后娘娘还不会承认她这个二嫂呢。传闻秦家属里另有人提过要把张姨娘扶正!幸亏薛家有财有人脉,设法办理一二,又抢先一步送她进京接办了侯府,并让皇后娘娘见到了秦伯复,获得了皇后娘娘的垂怜,不然那高贵的秦二太太也许就要换人做了。
但薛氏一进门,许氏就看出她来意不善。这时候还是别让这群女人在场碍事了,许氏直接放人。众小妾通房们不由得暴露了欣喜的神采,忙笑着说两句场面话,就恭敬地退下去了。
许氏叹了口气:“不然我们伉俪怎会连开箱都不敢呢?圣上都看着呢,谁敢贪了去?我和仲海媳妇打理中馈,每年盘点库房的时候,也就只是看看清单册子罢了。若不是这回三弟返京,我叫仲海媳妇把箱子送去后,他开箱拿了些东西给三丫头玩,我还不晓得箱子里的东西是甚么模样呢。”
迩来气候渐暖,人午后不免会犯困,许氏因下午有事要做,怕昼寝时候长了起不来,迟误时候,就拉着一帮小妾陪本身谈笑。因为精力不敷,也不打牌了。她实在只是想听人说话凑趣,免得睡畴昔罢了。倒是一帮小妾通房惧她威仪,明显个个困得眼皮直往下掉,还是要强打精力,做出奉迎的模样来。许氏看得清楚,却没说要放人。
许氏微微一笑:“二弟妹也不必恋慕我,不过是几个妾罢了。秦家畅旺时,她们天然要对我奉迎凑趣,如果秦家有难,她们还认得谁呢?比拟之下,张姨娘那样的忠贞之人,才是可贵的。若我们院里这群姨娘里头,凡是有一人能及得上张姨娘半分,我便算是有了臂膀了。”
薛氏深吸了几口气,脸上半天没能挤出笑来,只能板着脸,灰溜溜地告别走人。(未完待续。)
许氏没有接她的话茬,反而坐直了身材,正色劝她:“二弟妹,闲话休题。实在你明天为甚么要来,我内心也明白。你们二房人丁不旺,日子过得艰巨些,不免爱斤斤计算。我们长房家大业大,但不足力,多多布施亲人,也不过是小事罢了。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哪有那么多可计算的呢?即便是偶尔生出些吵嘴,也不过是小事罢了。只是仪姐儿年纪渐大,再过一两年,便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这个年纪最是要紧。二弟妹内心有再多的牢骚,也不该迟误了孩子。我们如许的人家,女孩儿都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谁会为了点子浮财,就眼红起旁人来?在自家人面前倒罢了,就怕养成了风俗,移了脾气,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到时候即便仪姐儿在人前表示得再贤淑高雅,又有甚么用?迟早叫人看出赋性来,那可如何说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