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在天
“本日舒爱卿想为爱女讨个说法,无可厚非,朕就在此处,不管爱卿怎番责备,朕一人接受。”
“娘娘不要打趣奴婢了,”青瓷道,“我们院子里多了几棵黑枣树,陈公公说是圣上叫人特地从宫外运出去的。”
“陈公公说,枣树叶子广大,上头涂了防蚊虫的药油,时气热了今后能够驱虫。”
前朝汉白玉石阴冷,灯笼,烛火,明灭不定,一群人身着丧服,老长幼少跪得坚如盘石,勾画出一副誓不罢休的神态。后宫中此时却沉寂,段灵儿趴在窗户前听庭前落花声,彻夜赵献迟迟未归。
“你在看甚么呢?”段灵儿问。
雷声轰鸣,天涯闪过万顷雷电,顷刻照亮了全部夜空,寒雨淅淅沥沥,这是本年的第一场雨。
“凶手是谁,圣上心知肚明,”舒垂白叟瞋目而视,“圣上欲包庇凶手,令其脱罪,老臣无话可说。”
宫灯初上,昏黄的灯火把舒家一身丧衬得惨白,舒垂白叟是三朝老臣,祖上有从龙之功,眼下他带领百口人跪廷,阵仗之大,形同逼宫。
厥后舒垂白叟旁敲侧击地提示,圣上才勉为其难封她个婕妤之位,算是给舒家脸面。
献帝双膝落地,给舒家长幼四十三口,行膜拜大礼。
“奴婢在看院子里的树。”
“请圣上,给老臣一个说法。”舒垂白叟跪直身,“老臣已过天命之年,膝下唯有此女,自小如掌上明珠,疼宠庇护尚不能及,现在却死的这般不堪,圣上若不给舒家一个交代,告慰小女在天之灵,老臣唯有一死。”
“朕未曾包庇凶手,”献帝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舒氏高低数十口人面前,行动妥当,仿若真龙傍身,不怒自威,“因为真正的凶手,就是朕。”
现在她死了,舒家高低同仇敌忾,誓要让圣上不能立段灵儿为后。
“这么回事啊……那种了就种了吧。”
“圣,圣上……”舒垂白叟心中极度震惊,干枯如树皮般的双手颤栗着去扶天子,老泪交叉落下,“圣上不成,圣上这般……是折煞老臣了……”
忽而大雨滂湃,雨水顺着他侧脸滑落,“舒爱卿爱女之心甚且,朕爱妻之心亦然。”
青瓷不住向外了望,仿佛在等候甚么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子一跪,四方退避――
“树有甚都雅的?”段灵儿促狭道,“莫不是动了春情,喜好上哪个侍卫,等着人家巡查路过好一解相思之苦?”
即便是深渊天国,也要拖着凶手一起做恶鬼。
很久,舒垂白叟喉中收回沙哑哭声,哭声越来越恸,几近要盖过这六合间凄厉的暴风骤雨,扯开降落霄汉,“罢了……罢了……”
“是小女……命薄……”他容色悲怆,泪水异化着雨水,冲刷这张衰老破败、沟壑纵横的面孔,女儿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让这位年过半百的垂白叟一夜间须发尽白。
“舒爱卿是为人父,朕是为人夫。”
雨水浇湿宫灯,舒婕妤之母以身躯为女儿遮挡风雨,她年事已大,身子不太矫捷,却仍然艰巨地挪解缆体,挡在女儿身上。女子荏弱,为母则刚,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落泪。
献帝虎目涨红,两腮肌肉咬紧,手掌摊开在地,便要叩首。
“种枣树做甚么?”
舒凤是舒垂白叟的老来子,只因圣上南巡时远远见了一面,便央着父亲把本身送进宫选秀,无法圣上即位以后三年不肯大选,只得先入宫做个花草丫头,想着远远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舒爱卿,”献帝道,“凤儿的死,朕也一样痛心疾首,但凶手尚未有定论,请舒爱卿再等几日,三日以内,朕定侦破此案,还凤儿一个公道。”
同一时候,武门之前。
献帝站在台阶之上,傲视世人,夜风凛冽,掀起舒婕妤蒙头白布的一角,暴露狰狞惊骇的尸容,双目浮泛之处已经变成玄色,如同两个乌黑的夜色。
舒家高低齐齐痛苦,庭前一时哀鸿遍野,宫锣敲罢三声,半夜了。
“是朕杀了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