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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二七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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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公子,秦将军的书牍到了。”赵器风尘仆仆赶至身边,成去非一时不急着接,只将手底这一局走完,方拆开信,细细浏览一遍,面上也无甚窜改,赵器于一侧暗究半日,遂谨慎问道:

腔调虽轻飘,言辞却锋利,张子衡听出其间挖苦嘲弄,并不作声,却不料功曹冲赵器持续道:“刁民便是刁民,毫无民气可言,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帮狗吃食,兴风作浪,此事当荐中枢,这回所剩残渣余孽,非重典不能鉴戒。”

马休眉头一挑:“哦?主薄细心说来听听!”

“不知秦将军可还顺利?”

“您说,大司马为何还要养这几个闲人呢?他们能做些甚么?大司马一心欲整饬法纪、改革除旧却又为何畏首畏尾?”张子衡朝大司马地点主厅望了两眼,脑中冒出“狗占马槽”一词来,心底好一阵不齿,步芳听此忙喝他一声:“慎言!”语削发觉本身态度似过分了,又缓劝道,“你尽管信赖,大司马自有其主张,有些事,本日办不到,不代表大司马明日,今后就都做不了,你也便是在我跟前说这话,可别再犯浑了,让别人听了去,不过替大司马寻费事,公府中不抑寒素,大司马已招了些非议,这个你总该晓得的。”

待吴照欢天喜领命而去,秦滔心道内史见地却也不如何,因成去甫毕竟乃中枢所遣主帅,且又是大司马兄长,面上不好透露甚么,只得委宛进言:“内史,他父子守得住孤城,虽说勇气可嘉,但多因粮械充沛,我们晚来几日,他也还是撑不住,前锋重担吴兵怕是难能担得起!”

张子衡见他满面轻视,忍不住驳道:“功曹此言差矣,岂不知向来底层黎庶是最能忍耐的,倘不是到了山穷水尽卖儿鬻女的地步,决然不会跟着造反生乱,凡是能勉强得个温饱,谁情愿去做如许的事?下官觉得当弄清为何有这层民乱才是处理题目的底子之道。”

“主薄此言,真有醍醐灌顶之效!”马休闻言深觉得然,不由纵声狂笑两声,目中尽是得意之色,“倘我能扳倒那成大司马,便是今后史乘也有我马休一笔!”

“报仇!报仇!报仇!”如林的检戟高高举起,在马休提剑又砍下一名府衙长史首级之际,头颅朝人群抛去,世人见那鲜血喷薄,于骄阳下划过一道淋漓,目中顿时暴露无尽的奋然,人群中炸了普通的标语吼怒不止, 马休飘但是立, 拭剑入鞘,对劲看着众部下,道:

大计既定,统统如成去甫所料,却不料吴照真觉得马休一部不过尔尔,而并不知乃因其顾忌埋伏所退,干脆不顾军令领兵抖擞直追,马休不得不回军死战,因流寇人多势众,吴照这一千本就势弱的兵士很快伤亡殆尽,吴照本人虽贪功冒进,却也如成去甫所言,仍心系中枢,忠君爱国,为此一役力尽战死。

江东日暮云,凤凰八年的春尾,会稽战况的军报连续抵京,战事虽略有跌宕之处,然局面始终掌控于官军手中,安定浙东,指日可待。东堂之上,君臣俱喜,独一可惜者,便是京畿几大世家于会稽三吴所置庄园田产,运营数载竟毁于一旦,实在令人扼腕。

功曹呵呵轻笑两声:“我几乎忘了,稼穑郎寓所便是同这些贱民为邻,稼穑郎出身本就与此相差无几,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出此谈吐不敷为奇,上一回听闻还向你的主官乞贷埋人?”说着目光已是变得极冷,那两道光微微自张子衡面上扫过,竟生出一股辣辣的痛,张子衡无端受辱,心底愠火乱窜,因功曹乃世家子,面上不得不保持常态,一旁步芳难堪半日忙替他得救道:“稼穑郎乃是出于情义为……”

张子衡不觉得然,口中却应道:“下官服膺长官经验。”说罢内心却忽掠出个清楚设法:那马休果然该多杀几个世家官员才好……想到这,他嘴角绽放一抹嘲笑,是了,这世上本无天生的贵胄,那些所谓贵胄,剑抵咽喉的那一刻,还是也会惊骇,还是也会发颤,一点平日清傲全无,狗一样地摇尾乞活……如此设想,张子衡竟生出几分难言的称心,日月轮转,时移世易,那个敢必然断言,本日白丁俗客,就不是明日的斑斓公爵呢?这世上并没有绝对一成稳定的东西。

“将军既仍有忠君之念,现在就当趁早定下项目,让天子晓得将军此举不过无法为之,并无谋逆之心,也无同中枢对抗之意!”

主薄嘲笑一声:“将军尽管将罪名推到大司马身上,上疏天子历数其几大罪名便可,倘不是他擅权主政,将天下人一逼再逼,怎会闹得民气生变?”

然京口府兵果如那副将所估,同中枢成去甫一经汇合,如虎添翼,早于钱塘敏捷布好舟桥,所谓天险,浩浩大荡一过,便直扑会稽。

目睹秦滔三两语便将吴兵说的一钱不值,只配落于人后摇旗号令,可有可无。吴照垂垂面露不愉,乜斜道了句“尔不闻吴王夫差霸业?”成去甫听谈笑了笑,点头道:“你父子既守得住海盐,一片孤勇赤胆,我自当信赖,你且先去安插吧!”

值房中步芳同张子衡一同出来,迎上赵器,见他行动轻巧,面上似有忧色,步芳遂笑问:“但是火线又传捷报?”赵器笑应:“不错,步兰石不闻京口之勇?”因赵器曾于东堂一事同府兵并肩杀敌,对其自有见地,现在也是满口的盛赞,不料一旁张子衡忽道:“不知此次乱事因何故而起,查清缘何起事,方可改之防之。”

马休撸了撸袖边,疑道:“主薄,大司马恰是中枢倚重,这……”

“将军!”一副将飞身而来,“中枢调派的两支雄师破了义兴!正往吴郡赶去!”

成去甫笑道:“秦将军有所不知,马休恰是得了部分寒庶豪强支撑,才有此底气,不过浙东多数还是心系中枢的,你看这吴氏,便是本地豪族,还是肯为天子守城池,他想要这个头功,我们漂亮些,给他便是,至于秦将军所虑,我已考虑了个对策,可提早于各处埋下旗鼓伏兵,待前锋一旦同叛军比武,我们便举旗鸣鼓,对方觉得我有伏兵无数,自会乱了手脚,届时再跟进便是,秦将军看如何?”

主薄目中闪过一丝奸刁,附在马休耳畔道:“将军如何不明白这个事理,大司马的新政获咎的可不是一人两人,天子对他,想必也是顾忌得深,不过碍于他权重不好也不敢冒然免除,本日倘将军捅破这层窗纸,恰对天子心机,那些世家高门也一定心内不喜,届时只要天子令下,门阀袖手,将军加功进爵也自不在话下了……”

“你一个小小稼穑郎,操的倒是大司马的心。”

因三吴乃江左火线, 民少习战,各郡县府衙望风崩溃,面对马休一起势如破竹,吴海内史、临海太守、义兴太守皆弃城而逃, 马休也是以一举诛杀吴兴太守、永嘉太守、乌程令等诸多天子命官, 更大肆侵犯沈、顾、周等士族庄园无数,浙东八郡仿佛匪首马休私物。

成去非点了点头,起家朝阁房走去。秦滔的这封书牍,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外祖母一世人已被秦滔寻回安设,且两军大败马休,连杀其麾下几员虎将,一时马休兵离将败,只得仓促而退。忧的则是官军虽言大胜,那马休却也算颇负策画,于崩溃路上,将数月内所抢金银珠宝女子等尽数丢弃,一时门路粲丽盈目。京口府兵本就乃流民所组,常日秦滔管束甚严,这一转意道本就是盗跖之物,自可光亮正大纳之,秦滔虽禁部下不得劫掠百姓,现在却也踌躇了几分,终究佯为不见,任由去了,不想一旦弛禁,竟势不成控,兵士们得空追寇,终究马休率一众残兵败将登船而逃,当日顺风顺水,就此消逝于茫茫海面。

“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入建康!”

步赵二人皆无他的长远之思,皆是一怔,无从应话,心底却不能不否定其言确是有理。身边正过一功曹,将他几人对话听了去,瞟了张子衡一眼,一哂笑之:

马休眸子转了几转,面上很快复成笃定之色:“即便京口府兵破了三吴,我等也有钱塘江天险可守,盘据会稽,不失作越王勾践也!”

过后秦滔亦是烦恼不已,忙修书先行请罪。成去非捏着书牍,摆布深思很久,方微微叹了口气。

公府内,春光澄明,成去非一人独坐院中老杏下走着棋,属官们自是骇怪罕见大司马有如此闲情,又是如此地孤单无聊,因大司马棋艺可谓独步江左,难逢敌手,倘前大司徒在,还能厮杀一二,现在只能输也是他,赢也是他,倘这事别人做来,定要惹人发笑,然自无人敢笑大司马,遂也只是瞥上一眼,仓促而过。

一语未了,功曹已露倦意,底子不睬会他二人,就此振裳去了。张子衡见功曹萧洒走出公府,而眼下远未到散衙时候,公府中不乏功曹此类每日不过点卯无所事事者……他的目光停在那袭背影上亦变得阴冷非常,待回神看步芳时,目中已尽是感激之色,旁侧赵器觉氛围已然失和,略客气一句仍去忙事。

“啊!”马休失容叫道,“怎会如此之快!”副将答道:“领兵的一是成去甫,一是京口秦滔,成去甫一部倒在其次,将军,那京口的府兵可不是善类,还望将军早定对策!”

海盐县令吴兴之已困守孤城已久,听闻王师赶到,喜不自胜开门驱逐。其子吴照建功心切,便自请领兵一千愿作前锋。主帅成去甫闻言略有游移,一旁秦滔已进言:

因马休一众支撑者不乏浙东豪门庶族, 是故马休未曾想同中枢完整分裂, 也不过自封征东将军,虽有人劝其当一鼓作气直捣建康, 指日胜利天命攸归,马休却始终未作表示, 只想趁胜同中枢坐地起价, 主薄看出马休心机地点, 亦怀一样企图,遂出策道:

“内史不成,賊兵甚精,吴兵素不善战,倘前锋得胜,我军危矣!不如于厥后援助。”

待秦滔率府兵精锐铁骑赶来,更长于水战的马休一部掉头便撤,毫不恋战硬碰。因吴照一部丧失惨痛,秦滔亦本着穷寇莫追之理,只得先清算新败残局。过后同主帅成去甫又一面募军收拢民气,一面束装以备再度反击。

如此条分缕析,秦滔心折口服,不免为方才的腹诽略感惭愧,连连拱手赞道:“内史胸怀大局,末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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