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郭孝子深山遇虎甘露僧狭路逢仇(1)
郭孝子在坑里偷眼看老虎走过几里,到那山顶上,还把两只通红的眼睛转过身来望,瞥见这里不动,方才一向去了。郭孝子从坑里扒了上来,自内心想道:“这业障固然去了,必然是还要返来吃我,如何了得?”一时没有主张。见一颗大树在面前,郭孝子扒上树去,又内心焦:“他再来吼怒震惊,我可不要吓了下来。”心生一计,将裹脚解了下来,本身缚在树上。比及半夜尽后,月色分外光亮。只见老虎前走,前面又带了一个东西来。那东西浑身乌黑,头上一只角,两只眼就像两盏大红灯笼,直着身子走来。郭孝子认不得是个甚么东西。只见那东西走近跟前,便坐下了。老虎忙到坑里去寻人,见没有了人,老虎慌做一堆儿。那东西大怒,伸过爪来,一掌就把虎头打掉了,老虎死在地下。那东西抖擞身上的毛,建议威来,转头一望,瞥见玉轮地下照着树枝头上有小我,就狠命的往树枝上一扑。扑莽撞了,跌了下来,又极力往上一扑,离郭孝子只得一尺远。郭孝子道;“我今番却休了!”不想那树上一根枯干,刚好对着那东西的肚皮上。厥后的这一扑,力太猛了,这枯干戳进肚皮,有一尺多深浅。那东西急了,这枯干越摇越戳的深出来。那东西使极力量,急了半夜,挂在树上死了。
郭孝子同衙役到海月禅林客堂里,知客出来说了,老衲人出来打了问讯,请坐奉茶。那衙役自归去了。郭孝子问老衲人:“但是一贯在这里方丈的么?”老衲人道:“贫僧当年住在南京承平府芜湖县甘露庵里的,后在京师报国寺做方丈。因厌京师热烈,以是到这里居住。贵姓是郭,现在却往成都,是做甚么事?”郭孝子见老衲人清癯面孔,色彩慈悲,说道:“这话不好对别人说,在老衲人面前无妨讲的。”就把要寻父亲这些话苦说了一番。老衲人堕泪感喟,就留在方丈里住,备出晚斋来。郭孝子将路上买的两个梨送与。老衲人受下,谢了郭孝子,便叫火工道人抬两只缸在丹墀里,一口缸内放着一个梨,每缸挑上几担水,拿杠子把梨捣碎了,击云板传齐了二百多僧众,一人吃一碗水。郭孝子见了,点头感喟。
郭孝子晓行夜宿,一起来到陕西。那尤公是同官县知县,只得迂道往同官去会他。这尤公名扶徕,字瑞亭,也是南京的一名老名流,客岁才到同官县。一到任之时,就做了一件功德。是广东一小我充发到陕西边上来,带着老婆是军妻。不想此人半路死了,老婆在路上哭哭啼啼,人和他说话,相互都不明白,只得把他领到县堂上来。尤公看那妇人是要回故里的意义,内心不忍,便取了俸金五十两,差一个老年的差人,本身取一块白绫,苦苦切切做了一篇文,亲笔写了本身的名字尤扶徕,用了一颗同官县的印,叮咛差人:“你领了这妇人,拿我这一幅绫子,遇州遇县,送与他处所官看,求都要用一个印信。你直到他本处所讨了复书来见我。”差人应诺了。那妇人伸谢,领着去了。将近一年,差人返来讲:“一起各位老爷,瞥见老爷的文章,一个个都哀痛这妇人,也有十两的,也有八两的,六两的,这妇人到家,也有二百多银子。小的送他到广店主里,他家亲戚、本家有百十人,都望空谢了老爷的恩情,又都磕小的的头,叫小的是‘菩萨’。这个,小的都是沾老爷的恩。”尤公欢乐,又赏了他几两银子,打发差人出去了。
郭孝子自掮着行李,又走了几天。这路多是崎岖鸟道,郭孝子走一步,怕一步。那日走到一个处所,天气将晚,望不着一个村庄。那郭孝子走了一会,遇着一小我。郭孝子作揖问道:“叨教老爷,这里到宿店地点另有多少路?”那人道:“另有十几里。客人,你要焦急些走,夜晚路上有虎,必要谨慎。”郭孝子听了,吃紧往前奔着走。天气全黑,却喜山凹里推出一轮玉轮来,那恰是十四五的月色,升到天上,便非常敞亮。郭孝子乘月色走,走进一个树林中,只见劈面起来一阵暴风,把那树上落叶吹得奇飕飕的响。风过处跳出一只老虎来。郭孝子叫声:“不好了!”一交颠仆在地。老虎把孝子抓了坐在屁股底下。坐了一会,见郭孝子闭着眼,只道是已经死了,便丢了郭孝子,去地下挖了一个坑,把郭孝子提了放在坑里,把爪子拨了很多落叶挡住了他,那老虎便去了。
话说杜少卿留郭孝子在河房里吃酒饭,本身同武书到虞博士署内,说如此如许一小我请教员一封书子去到西安。虞博士细谛听了,说道:“这书我如何不写?但也不是只写书子的事,他这万里长途,天然盘费也难。我这里拿拾两银子,少卿你去送与他,不必说是我的。”仓猝写了书子,和银子拿出来交与杜少卿。杜少卿接了,同武书拿到河房里。杜少卿本身寻衣服当了四两银子,武书也到家去当了二两银子来,又苦留郭孝子住了一日。庄征君听得有这小我,也写了一封书子、四两银子送来与杜少卿。第三日,杜少卿备早餐与郭孝子吃,武书也来陪着,吃罢替他拴束了行李,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和两封书子,递与郭孝子。郭孝子不肯受。杜少卿道:“这银子是我们江南这几小我的,并非盗跖之物,先生如何不受?”郭孝子方才受了,吃饱了饭,作辞出门。杜少卿同武书送到汉西门外,方才归去。
门上传进帖来,便是郭孝子拿着虞博士的书子出去拜。尤公拆开书子看了这些话,实在崇敬。当下请出去施礼坐下,马上摆出饭来。正谈着,门上传出去:“请老爷下乡相验。”尤公道:“先生,这公事我就要去的,后日才得返来。但要屈留先生三日,等我返来,有几句话就教。况先生此去往成都,我有个故交在成都。也要带封书子去,先生万不成推让。”郭孝子道:“老先生如此说,怎好推让!只是贱性山野,不能在衙门里住。贵治如有甚么庵堂,送我去住两天罢。”尤公道:“庵虽有,也窄。我这里有个海月禅林,那和尚是个善知识,送先生到那边去住罢。”便叮咛衙役:“把郭老爷的行李搬着,送在海月禅林,你拜上和尚,说是我送来的。”衙役应诺服侍。郭孝子别了,尤公直送到大门外,方才出来。
到第三日,尤公返来,又备了一席酒请郭孝子。吃过酒,拿出五十两银子、一封书来,说道:“先生,我本该留你住些时,因你这寻父亲大事,不敢相留。这五十两银子,权为盘费。先生到成都,拿我这封书子去寻萧昊轩先生。这是一名古道人。他家离成都二十里住,地名叫做东山,先生去寻着他,凡事能够商讨。”郭孝子见尤公的意义非常诚心,不好再辞,只得谢过,收了银子和书子,辞了出来。到海月禅林告别老衲人要走。老衲人合掌道:“居士到成都寻着了尊大人,是必寄个信与贫僧,免的贫僧悬望。”郭孝子应诺。老衲人送出禅林,方才归去。
到天明时候,有几个猎户,手里拿着鸟枪叉棍来。瞥见这两个东西,吓了一跳。郭孝子在树上叫唤,众猎户接了孝子下来。问他姓名,郭孝子道:“我是过路的人,天不幸见,得保全了性命。我要赶路去了,这两件东西,你们拿到处所去请赏罢。”众猎户拿出些干粮来,和獐子、鹿肉,让郭孝子吃了一饱。众猎户替郭孝子拿了行李,送了五六里路。众猎户告别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