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都市娱乐 >儒林外史 > 第65章 野羊塘将军大战歌舞地酋长劫营

第65章 野羊塘将军大战歌舞地酋长劫营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公然镇远有个民风,说正月十八日,铁溪里龙神嫁妹子。那妹子生的丑恶,怕人瞥见,差了多少的虾兵蟹将保护着他嫁,人家都要关了门,不准出来张看。如果偷着张看,被他瞧见了,就有疾风暴雨,高山水深三尺,把群众要淹死无数。此风相传已久。

汤镇台接着抄报看过,叹了一口气。部文到了,新官到任,送了印,同两位公子商讨,清算办理回家。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臧岐领了主命,去了八九日,返来禀道:“小的直去到竖眼洞,探得别庄燕因借兵劫营,输了一仗,洞里苗头和他恼了,现在又投到白虫洞那边去。小的又寻到那边刺探,闻得冯君瑞也在那边,别庄燕只剩了家口十几小我,部下的兵马全然没有了。又闻声他们设了一计,说我们这镇远府里,正月十八日铁溪里的神道呈现,满城人家,家家都要关门遁藏。他们筹算到这一日,扮做鬼怪,到老爷府里来打劫报仇。老爷须是防备他为妙。”汤镇台听了,道:“我晓得了。”又赏了臧岐羊酒,叫他安息去。

次日,行里写了一只大江船。尤胡子、臧四同几个小厮搬行李上船,门枪旗牌,非常热烈。六老爷送到黄泥滩,说了几句分别的话,才叫一个划子荡了归去。

这汤镇台接了批禀,马上差人把府里兵房书办叫了来,关在书房里。那书办吓了一跳,不知甚么原因。到晚,将半夜时分,汤镇台到书房里来会那书办,部下人都叫躲避了。汤镇台拿出五十两一锭大银,放在桌上,说道:“先生,你请收下。我约你来不为别的,只为买你一个字。”那书办吓的颤抖抖的,说道:“大老爷有何叮咛处,尽管叫书办如何样办,书办死也不敢受大老爷的赏。”汤镇台道:“不是如许说。我也不肯扳连你。明日上头有行文到府里叫我出兵时,府里知会过来,你只将‘带领兵马’四个字,写作‘多带兵马’。我这元宝送为笔资,并无别件奉托。”书办应允了,收了银子,放了他归去。又过了几天,府里会过来,催汤镇台出兵,那文书上有“多带兵马”字样。那本标三营,分防二协,都受他调遣。各路粮饷俱已齐备。

到了十七日,汤镇台将亲随兵丁叫到面前,问道:“你们那一个认得冯君瑞?”内里有一个高挑子出来跪禀道:“小的认得。”汤镇台道:“好。”便叫他穿上一件长白布直裰,戴上一顶纸糊的极高的黑帽子,搽上一脸的石灰,妆做处所鬼模样。又叫仆人妆了一班牛头马面、魔王夜叉、极狰狞的怪物。叮咛高挑子道:“你明日瞥见冯君瑞,即便抓住,重重有赏。”安插伏贴,传令管北门的,天未明就开了城门。

这里放炮封门,汤镇台出去,两个乃郎存候叩见了。臧四也磕了头。问了些故乡的话,各自安眠。

那知县接了呈词,马上升堂,将舵工、朝奉、海员一干人等,都叫进二堂,问道:“你们盐船为何不开行,停靠在本县处所上是何原因?那些抢盐的姓甚名谁,常日认得不认得?”舵工道:“小的们的船被风扫到岸边,那港里有两百只划子,几百个凶神,硬把小的船上盐包都搬了去了。”知县听了,大怒道:“本县法律严明,处所清肃,那边有这等事!清楚是你这主子揽载了贩子的盐斤,在路伙着押船的家人肆意嫖赌花消,沿途偷卖了,借此为由,企图狡赖。你到了本县案下,还不实说么?”不由分辩,撒下一把签来。两边如狼如虎的公人,把舵工拖翻,二十毛板,打的皮开肉绽。又指着押船的朝奉道:“你必然是知情伙赖,快快向我实说!”说着,那手又去摩着签筒。不幸这朝奉是花月丛中长大的,近年有了几茎胡子,仆人才差他出来押船,娇皮嫩肉,何曾见过如许官刑。今番见了,屁滚尿流,凭着官叫他说甚么就是甚么,那边还敢顶一句。当下叩首如捣蒜,只告饶命。知县又把海员们嚷骂一番,要将一干人寄监,明日再审。

汤总镇得了大胜,检点这三营、两协人马,无大毁伤,唱着凯歌,回镇远府。雷太守接着,道了恭喜,问起苗酋别庄燕以及冯君瑞的下落,汤镇台道:“我们连赢了他几仗,他们穷蹙逃命,猜想这两个已经自戕沟壑了。”雷太守道:“局势看来,自是如此,但是上头问下来,这一句话却难以登答,明显像个饰词了。”当下汤镇台不能言语。回到衙门,两个少爷接着,请了安。却为这件事,内心非常迟疑,一夜也未曾睡着。次日,将出兵得胜的情节报了上去。总督那边又批下来,同雷太守的所见竟是一样,专问别庄燕、冯君瑞两名要犯,“务须克期拿获解院,以凭题奏”等语。汤镇台着了慌,一时没法。只见臧岐在旁跪下禀道:“生苗洞里途径,小的都认得。求老爷差小的前去,刺探得别庄燕现在那边,便好设法擒捉他了。”汤镇台大喜,赏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前去细细刺探。

汤奏办理金狗洞匪苗一案,率意轻进,糜花赋税,着降三级调用,觉得功德贪功者戒。钦此。

话说汤大爷、汤二爷领得落卷来,正在寓处看了气恼,只见家人从贵州镇远府来,递上家书。两人拆开同看,上写道:

那别庄燕同冯君瑞假扮做一班赛会的,各把短刀藏在身边,半夜来到北门,瞥见城门已开,即奔到总兵衙门马号的墙外。十几小我各将兵器拿在手里,扒过墙来,去里边,月色微明,照着一个大空院子,正不知从那边出来。俄然见墙头上伏着一个怪物,手里拿着一个糖锣子铛铛的敲了两下,那一堵墙就像地动普通,滑喇的平空倒了下来,几十条火把齐明,跳出几十个恶鬼,手执钢叉、留客住,一拥上前。这别庄燕同冯君瑞着了这一吓,两只脚仿佛被钉钉住了的。处所鬼走上前一钩镰枪勾住冯君瑞,喊道:“拿住冯君瑞了!”世人一齐动手,把十几小我都拿了,一个也未曾溜脱。拿到二堂,汤镇台点了数,次日解到府里。

那边前军铜仁守备,后军清江参将,都会合在野羊塘,搜了巢穴,将败残的苗子尽行杀了,苗婆留在军中执炊爨之役。汤总镇号令全军,就在野羊塘扎下营盘。参将、守备都到帐房里来贺捷,汤总镇道:“二位将军且不要放心。我看贼苗虽败,他已逃往别洞,必定求了救兵,彻夜来劫我们的营盘。不成不预为防备。”因问臧岐道:“此处通那一洞比来?”臧岐道:“此处到竖眼洞不敷三十里。”汤总镇道:“我有事理。”向参将、守备道:“二位将军,你领了本部人马,伏于石柱桥摆布,这是苗贼归去必由之总路。你等他归去之时,听炮响为号,伏兵齐起,上前掩杀。”两将听令去了。

生苗克日很有蠢动之意。尔即是发榜后,不管中与不中,且来镇署要紧!

汤总镇叫把收留的苗婆内里,拣会唱歌的。都梳好了椎髻,穿好了苗锦,赤着脚,到中军帐房里歌舞作乐,却把兵马将士,都埋伏在山坳里。公然五更气候,苗酋带领着竖眼洞的苗兵,带了苗刀,拿了标枪,悄悄度过石柱桥。瞥见野羊塘中军帐里灯烛光辉,正在歌舞,一齐呐声喊,扑进帐房。不想扑了一个空,那些苗婆以外,并不见有一小我。晓得是中了计,吃紧往外跑。那山坳里伏兵齐发,喊声连天。苗酋冒死的领着苗兵投石柱桥来,却不防一声炮响,桥下伏兵齐出,几处凑拢,赶杀前来。还幸亏苗子的脚底板厚,不怕巉岩波折,就如惊猿脱兔,漫山越岭的逃散了。

朝奉慌了,吃紧叫了一个海员,托他到汤少爷船上求他讨情面。汤大爷叫臧岐拿了帖子上来拜上知县,说:“万家的家人,原是自不谨慎,落空的盐斤,也另有限。老爷已经责处过管船的,叫他下次谨慎,宽恕他们罢!”知县听了这话,叫臧岐原帖拜上二位少爷,说:“晓得,服从了。”又坐堂叫齐一干人等在面前,说道:“本该将你们解回江都县照数追赔,这是本县开恩,恕你初犯。”扯个淡,一齐赶了出来。朝奉带着舵工到汤少爷船上叩首,谢了讨情的恩,捻着鼻子,回船去了。

名流高谈,谋先人之窀穸。

雷太守闻声拿获了贼头和冯君瑞,亦甚是欢乐,即请出王命、尚方剑,将别庄燕同冯君瑞枭首示众,其他苗子都杀了,具了本奏进京去。奉上谕:

且说那苗酋正在洞里,堆积众苗子,男男女女喝酒作乐过年。冯君瑞本是一个奸棍,又得了苗女为妻,翁婿两个,列举着很多苗婆,穿的花红柳绿,鸣锣伐鼓,演唱苗戏。俄然一个小卒飞跑了来报导:“不好了!大天子出兵来剿,已经到了九曲岗了!”那苗酋吓得魂不附体,忙调两百苗兵,带了标枪,前去抵敌。只见又是一个小卒没命的奔来报导:“鼓楼坡来了大众的兵马,不计其数。”苗酋同冯君瑞正镇静焦急,忽听得一声炮响,后边山头上火把齐明,喊杀连天,从空而下。那苗酋领着苗兵,舍命混战。怎当得汤总镇的兵马,长枪大戟,直杀到野羊塘,苗兵死伤过半。苗酋同冯君瑞觅条巷子,逃往别的苗洞里去了。

当晚开船,次日到家。大爷、二爷先登陆回家。才洗了脸坐下吃茶,门上人出去讲:“六爷来了。”只见六老爷前面带着一小我。走了出去,一见面就说道:“闻声我们老爷出兵征剿苗子,把苗子安定了。来岁朝廷必然开科,大爷、二爷一齐中了。我们老爷封了侯,那一品的荫袭,猜想大爷、二爷也不奇怪,就求大爷赏了我。等我戴了纱帽,给细女人看看,也好叫他怕我三分。”大爷道:“六哥,你挣一顶纱帽单单去吓细女人,又不如去把这纱帽赏与王义安了。”二爷道:“你们尽管说话,这小我是那边来的?”那人上来叩首存候,怀里拿出一封书子,递上来。六老爷道:“他姓臧,名唤臧岐,天长县人。这书是杜少卿哥寄来的,说臧岐为人甚妥当,荐来给大爷、二爷使唤。”二爷把信拆开,同大爷看,前头写着些“叨教老伯安好”的话,前面说到“臧岐一贯在贵州做长随,贵州的山僻巷子他都认得,其人颇能够供使令”等语。大爷看过,向二爷说道:“杜世兄我们也好久不会他了,既是他荐来的人,留下使唤便了。”臧四叩首谢了下去。门上人出去禀:“王汉策老爷到了,在厅上要会。”大爷道:“老二,我同六哥用饭,你去会会他罢。”二爷出去会客,大爷叫摆饭同六老爷吃。吃着,二爷送了客返来。大爷问道:“他来讲甚么?”二爷道:“他说他店主万雪斋有两船盐,也就在这两日开江,托吾们在路上照顾照顾。”二爷也一同用饭。吃完了饭,六老爷道:“我本日且去着,明日再来送行。”又道:“二爷如果得空,还到细女人那边瞧瞧他去。我先去叫他那边等着。”大爷道:“六哥,你就是个索债鬼,缠死了人,本日还那得工夫去看那骚婊子!”六老爷笑着去了。

仰该镇带领兵马,剿除逆苗,以彰法纪。余如禀,速行缴。

将军已去,怅大树之飘零;

过了几日,总督把禀帖批下来:

看看已是除夕。清江、铜仁两协参将、守备禀道:“晦日用兵,兵法所忌。”汤镇台道:“且不要管他。‘应用之妙,在于一心’,苗子们本日过年,恰好出其不料,攻其无备。”传下号令:遣清江参将带领本协人马,从小石崖穿到鼓楼坡,以断厥后路;遣铜仁守备带领本协人马,从石屏山直抵九曲岗,以遏其前锋;汤镇台自领本标人马,在野羊塘作中军大队。调拨已定,往进步发。汤镇台道:“逆苗巢穴,正在野羊塘。我们若从通衢去,轰动了他,他踞了碉楼,以逸待劳,我们倒难以克期取胜。”因问臧岐道:“你认得可另有巷子穿到他前面?”臧岐道:“小的认得。从香炉崖扒过山去,走铁溪里抄到前面,可近十八里,只是溪水酷寒,现在有冰,难走。”汤镇台道:“这个无妨。”号令中军,马兵穿了油靴,步兵穿了鹞子鞋,一齐打从这条路长进步。

大爷看过,向二爷道:“白叟家叫我们到衙门里去。我们且回仪征,清算清算,再筹算长行。”当下唤尤胡子叫了船,算还了房钱。大爷、二爷坐了轿,小厮们押着行李,出汉西门上船。葛来官闻声,买了两只板鸭,几样茶食,到船上送行。大爷又悄悄送了他一个荷包,装着四两银子,相别去了。

这里放炮开船,一向往上江进发。这日将到大姑塘,风色高文。大爷叮咛吃紧收了口儿,弯了船。那江里白头浪茫茫一片,就如煎盐叠雪的普通。只见两只大盐船被风横扫了,抵在岸边。便有两百只小拨船,岸上来了两百个凶神也似的人,齐声叫道:“盐船搁了浅了,我们快帮他去起拨!”那些人驾了划子,跳在盐船上,不由分辩,把他舱里的子儿盐,一包一包的纵情搬到划子上。那两百只划子都装满了,一小我一把桨,如飞的棹起来,都穿入那小港中,无影无踪的去了。那船上管船的舵工、押船的朝奉,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瞥见这边船上打着“贵州总镇都督府”的灯号,晓得是汤少爷的船,都过来跪下,要求道:“小的们是万老爷家两号盐船,被这些强盗生生打劫了,是二位老爷目睹的,求老爷做主援救!”大爷同二爷道:“我们同你家老爷虽是乡亲,但这失窃的事,该处所官管。你们须是到处所官衙门递呈纸去。”朝奉们没法,只得依言,具了呈纸,到彭泽县去告。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次日,风定开船,又行了几程。大爷、二爷由水登岸,到了镇远府,打发尤胡子先往衙门通报。大爷、二爷随掉队署。这日正陪着客,请的就是镇远府太守。这太守姓雷,名骥,字康锡。进士出身,年纪六十多岁,是个老科目,大兴县人,由部郎升了出来,在镇远有五六年,苗情最为熟谙。雷太守在汤镇台西厅上吃过了饭,拿上茶来吃着,谈到苗子的事。雷太守道:“我们这里生苗、熟苗两种,那熟苗是最怕国法的,向来也不敢多事,只要生苗轻易会闹起来。那大石崖、金狗洞一带的苗子,特别可爱。前日长官司田德禀了上来讲:‘生员冯君瑞被金狗洞苗子别庄燕捉去,不肯放还。如果要他放还,须送他五百两银子做赎身的身价。’大老爷,你议议这件事该如何一个别例?”汤镇台道:“冯君瑞是我本地生员,干系朝廷体统,他如何取拿了去,要起赎身的价银来?目无国法已极!此事并没有第二议,唯有带了兵马,到他洞里把逆苗尽行剿除了,捉回冯君瑞。交与处所官,究出起衅情由,再行定罪。舍此另有别的甚么体例?”雷太守道:“大老爷此议,原是正办,但是何必为了冯君瑞一小我发兵动众?鄙意不如檄委田土司到洞里宣谕苗酋,叫他好好送出冯君瑞,这事也便能够罢了。”汤镇台道:“太老爷,你这话就差了。比方田土司到洞里去,那逆苗又把他留下,要一千两银子取赎,甚而太老爷亲身去宣谕,他又把太老爷留下。要一万银子取赎,这事将如何体例?何况朝廷每年费百十万赋税,赡养这些兵丁、将、备,所司何事?既然怕发兵动众,不如不赡养这些闲人了。”几句就同雷太守说戗了。雷太守道:“也罢,我们将此事叙一个简明的禀帖,禀明下台,看下台如何批下来,我们遵循办理就是了。”当下雷太守道了多谢,告别回署去了。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