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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少妇骗人折风月壮士高兴试官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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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谋狡计之奸棍,急偿夙债。

不日到了杭州,又换船直到台州,五小我一齐进了城。府差道:“凤四老爹,家门口恐怕有风声,官府晓得了,小人吃不起。”凤四老爹道:“我有事理。”从城外叫了四乘小轿,放下帘子,叫三个差人同万中书坐着,本身倒在前面走,一齐到了万家来。进大门是两号门面屋子,二进是两改三造的小厅。万中书才入内去,就闻声内里有哭声,一刻,又不哭了。瞬息,内里备了饭出来。吃了饭,凤四老爹道:“你们现在不要去。点灯后把承行的叫了来,我就有事理。”差人依着,点灯的时候,悄悄的去会台州府承行的赵勤。赵勤闻声南京凤四老爹同了来,吃了一惊,说道:“那是个仗义的豪杰!万相公怎的相与他的?这个就造化了。”当下即同差人到万家来。会着,相互竟像老相与普通。凤四老爹道:“赵师父,只一桩托你:先着太爷录过供,供出来的人,你便拖体味。”赵书办应允了。

凤四老爹叫船家都睡了,不原则声,本身登陆漫步。步到这只划子面前,公然是昨日那船,那妇人同着瘦男人在中舱里说话哩。凤四老爹盘桓了一会,渐渐回船,只见这划子未几时也移到这边来泊。泊了一会,那瘦汉不见了。这夜月色比昨日更明,照见那妇人在船里边掠了鬓发,穿了一件白布长衫在内里,下身换了一条黑绸裙子,单独一个,在船窗里坐着弄月。凤四老爹低低问道:“夜静了,你这小妮子船上没有人,你也不怕么?”那妇人承诺道:“你管我怎的!我们一小我在船上是过惯了的,怕甚的!”说着,就把眼睛斜觑了两觑。凤四老爹一脚跨过船来,便抱那妇人。那妇人冒充推来推去,却不则声。凤四老爹把他一把抱起来,放在右腿膝上,那妇人也就不动,倒在凤四老爹怀里了。凤四老爹道:“你船上没有人,彻夜陪我宿一宵,也是宿世有缘。”那妇人道:“我们在船上住家,是向来不混账的。今晚没有人,遇着你这个朋友,叫我也没有法了。只在这边,我不到你船上去。”凤四老爹道:“我行李内有东西,我不放心在你这边。”说着,便将那妇人悄悄一提,提了过来。

万中书开辟了原差人,等官司完了,同凤四老爹回到家中,念不断口的说道:“老爹真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长爹娘,我将何故报你!”凤四老爹大笑道:“我与先生既非旧友,向日又未曾受过你的恩德,这不过是我一时偶尔欢畅。你若当真感激起我来,那倒是个鄙夫之见了。我今要往杭州去寻一个朋友,就在明日便行。”万中书再三挽留不住,只得凭着凤四老爹要走就走。次日,凤四老爹公然别了万中书,未曾受他杯水之谢,取路往杭州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万中书同凤四老爹登陆,漫步了几步,瞥见那晚烟渐散,水光里月色渐明,盘桓了一会,复身上船来安息。只见下水头支支查查又摇了一只划子来帮着泊。这时船上海员倒也开铺去睡了,三个差人点起灯来打骨牌。只要万中书、凤四老爹同阿谁丝客人,在船里推了窗子,凭船玩月。那划子挨近了来,前头撑篙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汉;前面火舱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在里边拿舵,一眼瞥见船这边三个男人看月,就掩身下舱里去了。隔了一会,凤四老爹同万中书也都睡了,只要这丝客人略睡得迟些。

这时船上人都睡了,只是中舱里点着一盏灯,铺着一副行李。凤四老爹把妇人放在被上,那妇人就赶紧脱了衣裳,钻在被里。那妇人不见凤四老爹解衣,耳朵里却听得轧轧的橹声。那妇人要抬开端来看,却被凤四老爹一腿压住,死也不得动,只得细细的听,是船在水里走哩。那妇人急了,忙问道:“这船如何走动了?”凤四老爹道:“他行他的船,你睡你的觉,倒不欢愉?”那妇人越焦炙了,道:“你放我归去罢。”凤四老爹道:“呆妮子,你是骗钱,我是哄人,一样的骗,怎的就慌?”那妇人才晓得是上了当了。只得哀告道:“你放了我,任凭甚东西,我都还你就是了。”凤四老爹道:“放你去却不能,拿了东西来才气放你去,我却不难为你。”说着,那妇人起来,连裤子也没有了。万中书同丝客人从舱里钻出来看了,忍不住的好笑。凤四老爹问明他家住址同他男人的姓名,叫船家在没火食的处所住了。

到了次日天明,叫丝客人拿一个承担,包了那妇人通身高低的衣裳,走回十多里路找着他的男人。本来他男人见船也不见,老婆也不见,正在树底下焦急哩。那丝客人有些认得,上前说了几句,拍着他肩头道:“你现在‘陪了夫人又折兵’,还是造化哩。”他男人不敢承诺。客人把承担翻开,拿出他老婆的衣裳、裤子、褶裤、鞋来,他男人才慌了,跪下去只是叩首。客人道:“我不拿你,快把昨日四封银子拿了来,还你老婆。”那男人仓猝上了船,在稍上一个夹剪舱底下拿出一个大口袋来,说道:“银子一厘也没有动,只求开恩还我女人罢!”客人背着银子,那男人拿着他老婆的衣裳,一向跟了走来,又不敢上船。闻声他老婆在船上叫,才硬着胆量走上去,只见他老婆在中舱里围在被里哩。他男人走上前,把衣裳递与他。世人看着那妇人穿了衣服,起来又磕了两个头,同乌龟满面惭愧,下船去了。丝客人拿了一封银子――五十两――来谢凤四老爹。凤四老爹沉吟了一刻,竟收了,随分做三分,拿着对三个差人道:“你们这件事,原是个苦差,现在与你们算差钱罢。”差人谢了。闲话休提。

祁太爷当即拈了一枝火签,差原差立拿凤鸣岐,当堂回话。差人去了一会,把凤四老爹拿来。祁太爷坐在二堂上。原差上去回了,说:“凤鸣岐已经拿到。”祁太爷叫他上堂,问道:“你便是凤鸣岐么?一贯与苗总兵有相与么?”凤四老爹道:“我并认不得他。”祁太爷道:“那万里做了送他的诗,今万里到案,招出是你做的,连姓名图书也是你刻的。你为甚么做这些犯法的事?”凤四老爹道:“不但我平生不会做诗,就是做诗送人,也算不得一件犯法的事。”祁太爷道:“这厮强辩!”叫:“取过大刑来!”那堂上堂下的皂隶,大师呼喊一声,把夹棍向堂口一掼。两小我扳翻了凤四老爹,把他两只腿套在夹棍里。祁太爷道:“替我用力的夹!”那扯绳的皂隶用力把绳一收,只听“格喳”的一声,那夹棍迸为六段。祁太爷道:“这厮莫不是有邪术?”随叫换了新夹棍,朱标一条封条,用了印。贴在夹棍上,重新再夹。那晓得绳索尚未及扯,又是一声响,那夹棍又断了。连续换了三副夹棍,足足的迸做十八截,散了一地。凤四老爹只是笑,并无一句供词。

次日,日头未出的时候,梢公背了一个筲袋上了船,吃紧的开了,走了三十里,方才吃早餐。早餐吃过了,将下午,凤四老爹闲坐在舱里,对万中书说道:“我看先生此番固然一定大伤筋骨,但是都院的官司,也够拖缠哩。依我的意义,审你的时节,不管问你甚情节,你只说家中住的一个旅客凤鸣岐做的。等他来拿了我去,就有事理了。”正说着,只见那丝客人眼儿红红的,在前舱里哭。凤四老爹同世人忙问道:“客人,怎的了?”那客人只不则声。凤四老爹蓦地大悟,指着丝客人道:“是了,你这客人想是少年不老成,现在上了当了。”那客人不觉又羞的哭了起来。凤四老爹细细问了一遍,才晓得昨晚都睡静了,这客人还倚着船窗,傲视那船上妇人。这妇人见那两个客人去了,才立出舱来,望着丝客人笑。船本靠得紧,虽是隔船,离身甚近。丝客人悄悄捏了他一下,那妇人便笑嘻嘻从窗子里爬了过来,就做了巫山一夕。这丝客人睡着了,他就把行李内四封银子二百两,尽行携了去了。早上开船,这客情面思还昏昏的,到了现在,瞥见被囊开了,才晓得被人偷了去。真是哑子梦见妈――说不出来的苦。

次日,万中书乘小肩舆到了府前城隍庙内里,还是穿了七品公服,戴了纱帽,着了靴,只是颈子里却系了链子。府差缴了牌票,祁太爷立即坐堂。解差赵升固执批,将万中书解上堂去。祁太爷瞥见纱帽圆领,先吃一惊,又看了批文,有“遵例保举中书”字样,又吃了一惊。昂首看那万里,却直立着,未曾跪下。因问道:“你的中书是甚时得的?”万中书道:“是本年正月内。”祁太爷道:“何故不见知照?”万中书道:“由阁咨部,由部咨本省巡抚,也须光阴。想目下也该到了。”祁太爷道:“你这中书迟早也是要革的了。”万中书道:“中书自客岁进京,本年回到南京,并无犯法的事。叨教太公祖,隔省差拿,此中端的是何原因?”祁太爷道:“那苗镇台疏失了海防,被抚台参拿了,衙门内搜出你的诗笺,上面一派恭维的话头,是你被他买嘱了做的。现有赃款,你还不知么?”万中书道:“这就是冤枉之极了。中书在家的时节,并未会过苗镇台一面,如何有诗送他?”祁太爷道:“本府亲身看过,长篇累牍,前面另有你的名姓图书。当今抚院大人巡海,整驻本府,等着要题结这一案,你还能赖么?”万中书道:“中书固然忝列宫墙,诗倒是不会做的。至于名号的图书,中书向来也没有。只要家中住的一个客,上年刻了大大小小几方送中书,中书就放在书房里,未曾收出来。就是做诗,也是他会做,恐其是他化名的也未可知。还求太公祖详察。”祁太爷道:“此人叫甚么?现在在那边?”万中书道:“他姓凤,叫做凤鸣岐。现住在中书家里哩。”

话说凤四老爹替万中书办了一个真中书,才本身带了行李,同三个差人送万中书到台州审官司去。这时恰是四月初旬,气候暖和,五小我都穿戴单衣,出了汉西门来叫船,办理一向到浙江去。叫遍了,总没有一只杭州船,只得叫船先到姑苏。到了姑苏,凤四老爹打发清了船钱,才换了杭州船,这只船比南京叫的却大着一半。凤四老爹道:“我们也用不着这大船,只包他两个舱罢。”随即付埠头一两八钱银子,包了他一其中舱,一个前舱。五小我上了姑苏船,等待了一日,船家才揽了一个收丝的客人搭在前舱。这客人约有二十多岁,生的也还清秀,却只得一担行李,倒实在沉重。到晚,船家解了缆,放离了马头,用篙子撑了五里多路,一个小小的村庄旁住了。那梢公对伴计说:“你带好缆,放下二锚,照顾好了客人。我家去一头。”那台州差人笑着说道:“你是讨顺风去了。”那梢公也就嘻嘻的笑着去了。

凤四老爹沉吟了一刻,叫过船家来问道:“昨日那只划子,你们可还认得?”海员道;“认却认得,这话打不得官司告不得状,有甚体例?”凤四老爹道:“认得就好了。他昨日得了钱,我们走这头,他必然去那头。你们替我把桅眠了,架上橹,赶着摇归去,瞥见他的船,远远的就泊了。弄得返来,再酬你们的劳。”船家依言摇了归去。摇到傍晚时候,才到了昨日泊的处所,却不见那只划子。凤四老爹道:“还摇了归去。”约略又摇了二里多路,只见一株老柳树下系着那只划子,了望着却不见人。凤四老爹叫还泊近些,也泊在一株枯柳树下。

拔山扛鼎之义士,再显神通;

祁太爷毛了,只得退了堂,将犯人寄监,亲身坐轿上第宅辕门面禀了抚军。那抚军听了备细,晓得凤鸣岐是驰名的懦夫,此中必有原因。何况苗总兵已死于狱中,抑且万里保举中书的知照已到院,此事也不关紧急。因此叮咛祁知府从宽办结。竟将万里、凤鸣岐都开释,抚院也就回杭州去了。这一场焰腾腾的官事,却被凤四老爹一瓢冷水泼息。

不知凤四老爹来寻甚么人,且听下回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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