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邓茂看着面前跑马都跑的汗流浃背的阿大，脸上涓滴没有对标兵辛苦的顾恤，反而肝火冲冲，眼神忿忿，“你是不是目炫了？他在谷口扎个甚么营？”
居庸关前。
“你呀，就是正理多。”
“居庸前可有烟花升空？”
盘坐一旁的张飞，双手攥着一条羊腿，嘴里叼着骨上肉，大黑脸摆布摇摆，扯布一样的撕肉大嚼，腮帮子鼓鼓，“如果再有酒佐，送肉下腹，那才舒坦。”
熊熊篝火的映托下，土琵琶与大合唱的吼歌声中，北方军东进支队的士卒一个个跳着舞，唱着歌，矫饰着杂耍，一片欢声笑语，不似兵戈，倒像节庆。
黄巾老卒闻声一愣：“那？”
篝火前，被围在圈内的一个个兵卒，双腿虚弯，双手腹前下叉，似虚抓马缰，屁股摆布摇摇摆晃，身子一蹦一蹦的朝前扭。
一个黄巾老卒，大步走到正在巡查露天的营地的高洪身前，大大咧咧的拦住来路，“高副帅，咱有的伙粮袋空了，让俺来领点粮食。”
离关墙一里外，或聚或散的一绺绺黄巾众，或三五成群，或百人一堆，矮草棚前，独轮车边，到处是欢声笑语，喧哗鼎沸。
一个个炭火横杆上架着的烤全羊，滋滋冒油，羊肉滴炭，火焰腾腾。
“…全军掉头。”
后路静悄悄的，让他渗的慌。
别家军队怕营啸，北方军兵卒，最喜营啸。
……
篝火外圈，臂膀互撘，撘成一圈的汉胡兵卒，一起左腿朝右甩，一起右腿朝左踹，忽前忽后，起起伏伏，大声合唱，齐声欢叫。
“以官帽，名利，封侯之许，诱人奋勇杀敌，道也？术也？”
邓茂想来想去，又是一咬牙，气愤的喊了一嗓子，“回原解缆地。”
啃干粮的，拿小刀低头削木头做小牛小马的，躺在地上枕着脑后双臂看天的，各自享用着各自的阵前光阴。
黄巾老卒点点头，脸上一黯，没说甚么，回身自去了。
说着，瞪着阿大，一字一句道，“等他一半以上兵马入谷，你再报我。”
一个个承平道徒，男女老弱，或席地而坐，或相互站着扳话。
盘坐的李轩，把腿上的土琵琶顺手放在一旁地上，道，“我酒囊里另有些，为三哥拿来？”
不知不觉，两日畴昔了。
一兵双手按身前，一卒肩搭又一卒，接龙一样构成一条起伏的大蛇，围着篝火蜿蜒扭动绕圈。
“他娘的，我就不该来。”
西行不过七里，再次止步。
未至巳时，邓茂雄师已回转早上的解缆地。
“晓得啦。”张飞不觉得意的嘿嘿一笑，双手一用力，“啪”的掰开手中羊骨，乐滋滋的低头吸髓。
“切莫多喝。”一旁拿着条羊肋骨，慢条斯理啃着的关羽，头也不抬道。
就在城头弩的射程当中，攻关的黄巾众却像是赶集普通。
“没喝完，不消拿，俺就是一说。”
高洪深恐鬼门关里俄然杀出一彪人马，身后又俄然喊杀震天。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居庸关下静悄悄。”
那小弟就只能为明日将死之卒，奉上本日必能喝到的真酒一盏，聊表情意。愿其目前有酒目前醉，莫管目前是与非。”
“你说甚么？”
“遵令。”
身下的黄骠马喷着粗气，顿时的阿大一样脑门挂汗，“短毛妖真就没入谷，正在谷口安营。”
居庸关城的守军，早已被骗的不敢等闲发矢了，让全部关城显的更是沉寂。
说着，感喟一声，“酒这类直来直去之物，最宜直来直去之士用，心机庞大之人，酒入愁肠愁更愁，反是伤人。小弟能予宪和公，苏当家，世平兄县侯之期许，却不忍以道术欺士卒，那小弟岂不成了小仙良师？
固然邓茂叮咛他，不要等闲向身后派人，以免打草惊蛇。
“…像骑上奔驰的骏马。”
炊烟一起，邓茂眼神一缩，心中突然一紧。
决死突击，血仗硬仗，必死必败之仗，脑筋复苏的人，谁会情愿上？可突阵之前，先来它一碗，把复苏的全干懵，一碗没懵，再来一碗。那胆气一来，没准就霸王附体，破釜沉舟，背酒一战了呢。”
第二日，辰龙起雾。
“我就晓得，这是鬼门关。”
……
获得探马回报，赤旗军已至南谷口的邓茂，邓茂掉头向西回军。
“那便是高洪尚未遇敌。”
酉时三刻，邓茂终究命令，埋锅造饭。
等黄巾老卒走远，高洪昂首望了望天光尚亮的傍晚，已清楚可见的红色玉轮，狠狠搓了把脸，心中浮过一阵阵不好的预感。
“咳…嗯嗯。”
可他还是筹算让人去葫芦谷看看，看看说好的仇敌，在哪呢？
“回禀大帅，部属绝没目炫。”
“唉。”
“部属远远瞥见，似有零散人马入了谷，百人许，余六千兵马尽扎谷口。”
高洪哽咽了一下，心中悔怨不该来，不远巍峨矗立的城楼上，黑漆漆一片，静悄悄的。
每逢一有营啸，全军喝彩雀跃，士气大涨。
又是一个傍晚到临了。
张飞吸允了动手指，冲李轩哈的一笑，高兴道，“待俺喝完，再寻小弟要。”
“不让三弟戒酒，你倒给他再寻？”
葫芦谷南口，北盟军大营一处篝火前，李轩盘腿席地而坐，沉醉的眯着眼，舒畅的拨弄着腿上的四弦柳琴，“弹起我敬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听的歌谣……”
李轩冲大哥挑了挑眉，嘻嘻一笑，“道可道，非常道，何谓道？甭管是黑道还是白道，能趟畴昔的就是好道。酒中岂无义？要离刺庆忌！酒后岂无忠？豫让斩空衣！对喝酒炉，矜义豪纵，三杯存亡同，一诺令媛重。酒是直肠物，坐立而饮，无有三思踱步。”
“呦呦。”
邓茂低头沉吟少量，眉头微皱，喃喃道，“李轩胆怯，谨慎探路倒也普通，可在谷口安营，这又是何意？”
袅袅白烟起，一个个土坑里的草絮树枝啪啪作响，上面坐着的一个个陶釜，瓦罐，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仇敌看不见，粮草又没送过来，那他身后是鬼在堵路么？
中午，全军待射中，当场干粮充饥。
刘备深深感喟，又把腿上琴放在一旁地上，点头苦笑，“不以忠义相许，却以酒激，此非道，术也。”
数千汉胡士卒大声合唱，欢声怪叫。
李轩伸手一指篝火前正屈膝盘腾的几个士卒，笑呵呵道，“胡人爱酒，说是天寒地冻，喝酒可取暖。真假我也不知，但若喝酒，可涨士气，添胆勇，适当适时喝酒，何尝不成，酒壮怂人胆嘛。
李轩身边，被篝火映的脸红彤彤的刘备，笑吟吟的看着欢歌热舞的士卒，一脸的欣喜与满足。
李轩一样不觉得意的扑棱下脑袋，笑嘻嘻的冲刘备眨了眨眼，“此人哪，有人戒不了权，有人戒不了钱，有人戒不了色，凭啥单让三哥戒酒？只要不误事，每天喝点养成风俗，比憋急了一次喝懵了好。”
“我就是在试，该效不该效，若效无益，为何不效？若利大于弊，无妨全军发酒。”
“…跳起那欢畅的跳舞。”
居庸关前的近两万兵马，干粮带的但是未几。
两圈之间，屈膝半蹲地踢腿的鲜卑杂耍小兵，手里耍火鞭的乌丸卖艺小卒，原地单手撑地翻跟头的汉伍长。坦着抹着油脂的毛绒绒肥硕胸肌，拿着大刀电影狂拍己胸口的杂胡二百五，蛇一样躬身空中游走，手中剑银蛇吐信普通时刺时收的剑客……
“糟了。”
“三哥的酒喝完了？”
身后的仇敌，究竟在干吗呢？
估计昨日中午便要南北夹攻的一战，为何南边的邓茂一点动静都没有？
“六千赤旗军俱在谷口？”
忠义是触摸不到的天涯彩云，我又许不得官帽，县侯，名更是休提，青史之上，又何曾有卒一席之地？
“三哥戒不了，我有甚么辙？”
“士卒士气颇高。”
高洪眉头轻皱，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明日若号炮再不发，我等说不定要退兵，遇敌厮杀，无粮怎行？”
阿大抱拳领命，拨转马头而去。
“高副帅。”
现在的他只想晓得，身后到底是如何回事。
“就是羊腿不敷咸。”
“未见。”
“自队内先相互匀些。”
夹攻不夹攻身后的赤旗军，两天来，这类临战的心神正逐步散逸，战心日渐委靡。
高洪干咳一声，负手环顾了下四周正在烧水，就干粮的士卒，很多土灶旁的粮袋都瘪了一半，想了想，哑着嗓子道，“邓帅烟花号炮始终未起，粮秣又临时过不来，随军这点粮，哪够放开了吃？”
“呦呼呼。”
刘备瞪了眼李轩，语气略带责备，“我这个当年老的都不惯着他，你做弟弟的怎能随他的性子，军中喝酒已是不该，这行军当中，见阵期近，又岂能喝酒？”
不知不觉，西方霭云渐染，铅云低垂，又是暮色起。
刘备无可何如的摇了点头，倾身把李轩放在身边的柳琴抄了过来，斜着放在腿上，低头悄悄的拨弄了下，边道，“三弟军中喝酒，这要上行下效，可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