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以身为饵相诱
“是仆人漂亮，反面这个傻魔计算！”霆公瞪瞪眼，“瞧他说的甚么疯话？世上如果有不兵戈的净土，我等修炼资本从何而来？修士又如何强胜弱汰，飞升上界？”
除了堆积诸多道门的术诀，玉真会的“探珠部”还从八荒各地的秘境、古洞府、史前遗址......网罗了五花八门的太古功法，并加以改创，使之更加符合当今六合的元气以及道门修士。
“这些只是小事，不敷挂齿。”潘载义道，“当务之急，是将那头混上黑船的邪魔找出来，不然后患无穷。上古邪魔魔念刁悍，多数会操纵精力上风，发挥夺舍之法。若我所料无差，已有船客被邪魔占有肉身。你二人马上差遣统统的蝼烟灵，不分日夜，奥妙监测每一个船客的动静。”
霆公呆若木鸡，与炎母面面相觑，这魔人真被仆人养成了傻子！
骊朱神情轩昂，昂首正色道：“船长大人初临此界，授余以德，传余以礼，余幸乃至哉。然余一人之幸，何及此界之幸？”说到此处，他口气斩钉截铁，腔调铿锵，俏脸上似发着刚毅的光，“惟愿品德礼节，遍我魔狱四方，大家得以教养，取义成仁，兴造一方净土，不复兵戈纷争之患。”
潘载义手指轻划，座前华光一闪，道门法阵也随之隐去。这座道阵包含了晋、楚两隧道家法门的最深精义，不容外人窥测。
“我是谁？”魔人痛苦地翻滚在地，抱着脑袋，收回降落的吼声。
潘载义以揖拜礼对答：“我晓得了。”
骊朱又道：“船客伤亡，吾舟难辞其咎矣。虽死者难返，然伤者应予财贿偿之，以肩吾责，以全吾誉。”
“多谢船长大人。”骊朱躬身施礼退去。
骊朱面不改色，慨然道：“此为吾之夙愿，百死莫悔。”
戌一号舱室内，魔人脸上邪异的笑容忽而僵住，他的脖子、胸口、腰背、腿臂一会儿鼓出一个个丑恶的肉瘤，一会儿又往内深深凸起，暴露嶙峋的骨骼，全部魔躯像是一团耸动的肉泥。
潘载义沉默很久，深深地看了骊朱一眼，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是我忽视了。补偿事件就由你全权措置。”
潘载义悄悄蹙眉，还未开口，霆公抢先怪叫起来：“几个小魔崽子死就死了，那是它们本身命烂，怨得谁来？恰好免得华侈口粮，还能当作六合的肥料，真是妙极妙极！至于那些个受伤的魔人，只好怪它们本身是窝囊废，经不住魔念骚扰，怎地还要俺们倒贴钱？如果它们拉不出屎尿，难不成俺们还得奉上泻药，帮着拍一拍屁股？骊朱，你脑袋子也被魔念搞坏了吗？休得忘了在魔狱界，谁他娘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船长大人容禀，吾舟擅上天脉二层，致客死伤狼籍。刚才盘点，原船客五十有四，今亡者九人，伤者十六人，皆为吾等疏漏之过。”骊朱一字一顿地说道，发音俱是标准的建康调子。
炎母瞧了瞧潘载义如有所思的神采，低声道：“小骊朱确切有一点死脑筋，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和几头魔兽冒死，对我等施以援手了。”
当年，潘载义主仆初入魔狱界，已被骊朱发觉出界外来客的身份。但为了消弭骊朱的戒心，便利皋牢魔人，潘载义常日与对方相处仍会窜改成魔人之姿。
潘载义看着骊朱，沉吟不语。骊朱又慎重施礼，接着道：“敢问船长大人，夫战力分强、弱，对错分强、弱否？理分强、弱否？船客伤亡既为吾等之失，何不补过？船长大人尝言‘人恒过，然后能改’，‘过则勿惮改。’‘欲获福而远祸，未论积德，先须改过。’......船长大人言及‘不以端方，不能成周遭。’又言‘人无信则不立。’黑船来往地脉，夙来名誉卓著，岂能枉废端方信义......戋戋颜面、财物，何能与之相较？”
瞧见魔人一板一眼地摆出门阀礼节，霆公挠了挠腮帮子，极力憋住笑。骊朱颠末潘载义多年的“循循善诱”，又暗中以道法迷魂，他逐步崇尚礼法，神驰人间道的晋楚文明。这个魔人不但言辞变得规端方矩，连坐、卧、行、食也严格遵循人类的士大夫礼节，的确是沐猴而冠。
“你――”霆公张大了嘴巴，潘载义传授给骊朱诸多大楚的儒家经义，原意是为了更好地把握对方，没推测这一番乱来过分胜利，乃至于骊朱回嘴起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平凡人还说不过他。
炎母也摇点头：“小骊朱啊，那些魔人只是受点重伤罢了，何必小题大做？虽说我们下潜地脉二层，形成船客的些许毁伤，但魔狱界岂有强者向弱者补偿的事理？”
霆公欣然称是，炎母公开里叹了一口气。
潘载义摆摆手，禁止了霆公的分辩，他出了一会儿神，才悠然道：“当年我退学白鹭书院，也曾立下消弭道、魔纷争，令云荒成为人类净土的妄志。”
霆公、炎母齐齐领命，潘载义手指一点，道阵重现闪现跟前。他双手目炫狼籍地一阵掐诀，道阵几次闪烁，各种小型符阵如同一朵朵五光十色的鲜花，从道阵中间层层绽放而出......
“愚朱拜见船长大人。”骊朱低首哈腰，小步迈入室内，向潘载义端端方正地行了揖拜礼。
潘载义一言不发地盯着骊朱，氛围莫名震惊，四周仿佛生出无形的威压。
该术炼至高深境地，能够窜改成地梦道各界的土著生灵，不但表面相仿，乃至体内的气味、血脉也能以假乱真。
这类窜改之术是玉真会按照某个遗址所获的《天罡三十六变》巫术残本，重新编创的道门秘法――入迷入魔它化术。
霆公、炎母呆了呆，潘载义无声地笑了笑：“毕竟是少年时太天真了，不说我都忘了。骊朱虽是个魔人，可我佩服他的志向。可惜的是，一条养不熟的狗，毕竟是不能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