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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粉秦淮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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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瞪着支狩真,这才恍然大悟,那块玉板竟是原安搞的鬼!

原景伯骇然盯着中年道人,心神巨震。此人语声包含术法“雷音动天”,那是太上神霄宗掌门一脉的嫡传功法,决然做不得假。

玄珠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原景伯心下一喜,还待辩论,玄珠摊开掌心,暴露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璧,其上砥砺的雷霆崖篆纹闪着古朴的雷光。

“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为你支出了很多。”玄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一天你对宗门无用,对大道无益,本座会毫不踌躇地舍弃你。”

谢玄扭动了一下屁股,瞄了瞄谢咏絮,苦着脸干坐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景伯手足发颤,“扑通”瘫软在地。支狩真从他身上跨过,跟在玄珠背后,一脚踩上青云梯。

潘安仁木然瘫坐,面前还是恍惚不清,热诚、惊骇、气愤、错愕……像一条条毒蛇在心头“嘶嘶”缠绕作响。潘毕恼他让潘氏丢脸,也不去管他。

支狩真并不骄狂自恃,反而对世人彬彬有礼,谦恭号召,博得一片交口赞誉。待他回到席上时,暝色入河,夕照西沉,最后一抹金红色的余晖在水面上燃烧。

中年道人转首看向支狩真,笑了笑:“你倒是宠辱不惊。”

下方传来无数贵女的娇呼声,潘氏世人面色乌青,如丧考妣。谁能推测高高在上的太上神霄宗竟然超出崇玄署,直领受录原安,还是宗门重地雷霆崖?原景伯猛地抬开端,望向原氏族长。原太丘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

这是蒙荫节最后的狂欢。

“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出自豪门,但我尊敬清风前辈,因为我尊敬每一个向着火光游去的人。至于其他芸芸众生,不过是在暗中的海里等死,何值你我一顾?”玄珠淡然一笑,捧出玉牌、紫符、金经,“这也是本座不睬会那些世家的活动,破格将你支出雷霆崖的启事。你明白么?”

“老夫晓得你蠢蠢欲动了。罢了,到底是年青人,老夫就带你去见地一番吧。”孔君子拽起目瞪口呆的孔九言,登上停靠在侧的画舫。

欢梦剪,

“尘凡欢娱何尝不是一块磨剑石。不沉迷出来,如何脱出来?你好自为之,不要成为第二个原景伯。”玄珠淡淡一笑,眼神与远处的高倾月隔空交击,随即大袖一拂,化作一道闪烁雷光纵去,转眼消逝在天涯。

中年道凛然看了他一眼,潘安仁脑中轰然一声,如遭雷殛,面前阵阵发黑,一时候甚么也看不见了,惶恐失措地双手乱挥,大呼起来。

“哪来的混账东西?”潘安仁楞了一下,酒劲发作,暴怒地冲到道人跟前,伸手去掴对方脸颊,“敢替崇玄署假传道门旨意,你活得不耐烦了?”

“道门典礼不成废。原安,随我来吧。”中年道人稳稳走下水面,一步步迈向青云梯,足底波纹不兴,水面凝成光滑的平镜。

原景伯脑筋“嗡”的一声,踉跄后退,额头盗汗滚滚。雷霆崖一脉贵为宗门核心,掌教嫡传,这位玄珠道人执掌雷霆崖,权势职位赫赫,仿佛是太上神霄宗下一任的掌门人选!

支狩真长笑一声,双臂扬起,以一个鱼跃的姿式跳入秦淮河水。

看你我倒置众生,

风骚永不夜。

冲虚子正想诘责,瞥见原景伯的神情,蓦地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又缩归去。一干道官悄悄互换眼色,谁也不先开口出头。

“大胆!”潘侍郎怒啸一声,正欲纵身扑出,目光与中年道人相触,忽地满身一麻,仿佛被一匹凌厉的闪电贯穿内腑,转动不得。

原景伯面色如土,求援般地望向四周,如同溺水之人寻求一根拯救稻草。白苏格、冲虚子等崇玄署道官纷繁避开他的目光,对玄珠恭谨施礼。便连潘毕也垂首低眉,像是一下子睡着了。

愁丝线,

锦瑟弦,

有个喝醉的贵女忽而叫道:“原公子你文采风骚,此情此景,何不赋曲一首?”

原景伯惨淡一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他壮起胆量,战战兢兢地问道:“玄珠道长可……可……可,可有身份玉牌为证?”

众道官面面相觑,原景伯硬着头皮站出来,挡在青云梯前,忐忑不安地向道人行了一礼,摸索着问道:“敢问尊下是……”他虽是从太上神霄宗出来的,但一向在外门厮混,哪有机遇拜见掌门一脉的高层?此等人俱是闭关潜修,经年不问世事。

神仙抚顶若等闲。

先前喝酒时,中年道人看上去平淡无奇,性子随和。但现在气度严肃,身形渊渟岳峙,瞳孔深处电光闪烁,难以直视。

原景伯脸上赤色“唰”地褪去,一颗心直沉到底。玄珠摇点头:“你下不能识才,上不能辨势,宗门要你何用?回博陵思过吧,宗门会另选一名紫云观观主。”

“原安,你晓得上面这些世家中人的感受么?”玄珠足踏青云,不疾不缓地往上走。

支狩真凝睇着她竭诚无垢的笑容,心头一暖。

水花溅开,建康的夜空灿若烟华。

虚掷韶华何来厌?

尘凡最流连!”

世人大喊小叫拥戴,热络巴结这一名建康新贵。

“噼里啪啦——”爆仗声声,千万道炫丽的烟花绽放夜空,数百艘素净画舫遥遥驶来,舫上张灯结彩,丝竹靡靡,美人击鼓起舞,伶人搭台唱曲……浩繁世家年青弟子哄叫着跳上去,左搂右抱,纵情玩耍。

“不必谢我,谢你本身。”中年道人意味深长隧道,“你既然主动争得曲水流玉,力求囊锥露颖,宗门自是要给你一个青云直上的机遇。”

“原安宁不会让宗门和道长绝望,也不会令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绝望。有劳道长代弟子向真君存候。”支狩真再次对玄珠恭谨一礼。

不知何时,河面上飘起一盏盏莲灯,好像点点萤火飞舞。无数盏莲灯在秦淮河上飘零,又有无数盏莲灯飘上夜空,水上天上,闪闪动烁。

“金缕宴,

莺歌缱,

火树银花鱼龙变。

伊墨得了高倾月的表示,自顾自斟酒。冲虚子一个劲地瞅着原景伯,不接潘家的话茬。

一笑倾动天。

他洒然一笑,击掌唱道:

“恭喜道友,今后平步青云,大道可期。”谢咏絮浅笑道。

四下里仿佛炸开了锅,太上元始通玄品德真君,那是太上神霄宗的掌教,大晋道门的第一人!

高空风来畅快,洋洋洒洒千里,他终究迈出了摆脱王子乔的关头一步!

浩繁世家弟子齐齐望向支狩真的背影。

万众谛视中,支狩真环顾四方,人群蓦地一静。桨声、弦音、灯火、人影、夜色都融入倒映烟花的水波里,骤明骤暗,摇摆不定,点点金粉闪动微漪。

潘毕目光一闪,对潘侍郎道:“二弟稍安勿躁,此事自有崇玄署与殿下做主!”

“太上神霄宗的权势真是烈火烹油,竟然又出了一名炼虚合道的真君。”高倾月轻赞一声,玄珠虽是初入此阶,但现在太上神霄宗一门三合道,气力稳压其他道门。

玄珠登上青云梯顶,以俯视蝼蚁的淡然眼神驰下看:“一群人行船流浪,丢失在深夜的大海上,各自漂流。有人瞥见远处迷茫的灯火,极力游畴昔。更多的人只能眼睁睁望着火光和那些游畴昔的人,留在暗中的波澜里挣扎,一点点沉下去,直至绝望而死。而大多数人是瞎子,他们看不见,也就无所谓绝望。”

支狩真深深一礼:“多谢道长提携之恩。”

“弟子明白。”支狩真持重行以道礼,也对玄珠的性子大抵了然。他佩上玉牌,挂好紫府,收起金经,目光掠过下方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一曲唱罢,欢声雷动,一个世家弟子大呼着“吾独爱人间繁华!”,猛地扑入秦淮河,撅起一掌河水,埋头痛饮。

同席的谢咏絮、谢玄诸人恍若瞥见一座峻峭孤崖拔地而起,俯瞰众生。

“请道长明示。”

吾独爱人间繁华,

蝶舞翩,

“博陵原氏原安,预录太上神霄宗雷霆崖,赐奠放心法《太上心镜注》一卷。盼力学笃行,修真养性,早登妙寂之上。”玄珠的语声再次响彻四方,雷动九霄。

“贫道玄珠,太上神霄宗太上元始通玄品德真君座下首徒,执掌雷霆崖一脉。”中年道人袍袖一甩,好像好天打了个轰隆,袖边的道纹闪过一缕缕深紫色的雷光。

“扑通扑通……”世家弟子们一个接一个跳进河水,击打水浪,尽情狂笑。有人败兴折断了宝剑,有人脱光了衣裤,有人抱着女子交合,有人将大把银票扔出去,纷繁扬扬洒了半空……

“是绝望!因为绝望,他们放浪形骸,纵情声色。因为绝望,他们一掷令媛,旷达不羁。因为绝望,他们只醉目前,不求来日!”

一些二三流的世家门阀、财雄的豪门,也开端策画起交友原安的主张。原太丘领着族老们迎上去,满脸慈爱嘉许。原氏族人开端莺歌燕舞,洒金抛玉,掀起新一轮道贺狂潮。

支狩真礼送玄珠而去,刚走下青云梯,就被冲虚子等道官团团围住,个个满脸堆笑,嘘寒问暖,一个劲地套近乎,敬贺礼,和本来判若云泥。原安一步登天,直入道门核心,出息不成限量,道官们岂会傻得再与他作对?

谢青峰看了一眼原婉,后者惑然点头:“不是我。”她也百思不解,莫非原安与太上神霄宗早有干系?即便如此,他又怎入得了雷霆崖的法眼?唯有太上元始通玄品德真君亲身过问,方能成绩此事。

支狩真立鄙人首,如有所悟。多量没法进入道门核心的士族,如原景伯之流,充其量也就比布衣多活个百来年。他们一样巴望长生,可又有望长生。也唯有纸醉金迷,及时行乐,方能忘怀内心深处的绝望。

秦淮水一醉方休,

支狩真慨然道:“弟子在尘凡的这几年,必然打磨道心,毫不沉迷于世俗的欢娱。”

世人惊诧失容,循名誉去,一名中年道人从弓足上缓缓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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