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剑光纵横一瞬
“玉瑾来自武陵陶氏，道行尚浅，只求与原兄参议一二，考证心中所学，还望原兄部下包涵。”陶玉瑾踏上藤枝，与支狩本相隔一丈，欠身施礼。香薰气跟着织绣衣带幽幽浮动，被河风吹得飘散开。
王敦一口气滞结胸口，差点从半空掉下河。
世人见他俩絮干脆叨，客气了半天，不耐烦地连声催促。更有功德者窃保私语，小侯爷大抵是爱好男风吧？
“小弟固然性子莽撞，动起手来还挺夺目啊。”王凉米惊奇隧道。
四下里早已喧声如沸，鼓噪震天，很多人连支狩真如何取胜都未瞧明白，眼底兀自残留着那一道冷傲的剑光。
“玉瑾，请吧。”支狩真致以剑礼，长剑悠然垂下，微微摇摆，剑尖仿佛风中柳枝飘荡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落败对小弟有好处。岂不闻‘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归正我是不会脱手的。”王徽正色道，“我王徽岂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之辈？”
“两位哥哥，你们哪个上去，为小弟脱手？”王凉米看看王徽。
王敦神采涨成猪肝，胸膛短促起伏。“我会再来的！”他羞怒地大吼一声，跳起来掩面而跑。
支狩真缓缓收回长剑，神采安闲：“下一个。”
“五柳神通！”谢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轰！”陶玉瑾身后，浮出五株庞大的柳树虚影。枝叶碧绿剔透，铺天盖地，仿佛扎根于浩渺虚空。
支狩真游移了一下，道：“玉瑾言重了，有空大师一起喝酒便是。”他想在建康悠长安身，免不了要交友权贵后辈。
中年道人眼神一闪，原安能有幸进上天梦道，还是个身负气运之人啊。此等人物支出庙门，必能为太上神霄宗的气运增彩。
拧腰！蹬腿！王敦丹田浊气狂涌，借助藤条的弹力冲步、挥拳、直击，仿佛是王阀的武道绝学之一――百步神拳！
拳风狠恶张狂，拳劲却内敛深藏，似暴风雨前令人堵塞的安静，直捣支狩真背心关键，与正面的水柱构成前后夹攻之势！
谢咏絮淡然一笑：“若真能如此，羽族岂有本日霸主之位？”
这些年，在大晋的贵族男人中鼓起一股涂粉抹油的扮装风俗，很多人喜穿女裙，以绮靡阴柔为美。即便是谢玄，也沉迷于佩带香囊。是以支狩真见怪不怪，行礼道：“玉瑾兄客气了。武陵陶氏家学渊源，能与玉瑾兄参议一番，原安必有所得。”
王献不等王凉米瞧过来，忙不迭地一挥折扇，暴露“君子动口不脱手”七个秀雅楷字。
支狩真放眼望去，一个彩衣少年臂挎花篮，缓缓踏波而来。他眉眼弯弯，去处文雅，固然脸颊敷了脂粉，染了腮红，但并不显作态，反而透出一丝我见犹怜的楚楚风情。
这一手术法出其不备，骤不及防。
王徽、王献对视一眼，齐齐暴露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两边之间已不敷一丈，王敦双手掐动术诀，守势再变，水拳霍然怒张，五根粗长的水柱如同巨指直戳，将间隔倏然拉近，转眼冲至支狩真跟前。
王阀诸人大声喝采，王敦连番窜改，将一身术武兼修的特长阐扬得淋漓尽致。“咔嚓――咔嚓――”支狩真脚下树藤狼籍断裂，连四周的观者也被气劲音浪涉及，只觉一阵头晕心慌。
谢咏絮奇道：“这类波浪形的剑路，人间道是没有的。我在庙门翻阅古籍时，曾看到前人描述，仿佛地梦道银河界的鲤人善于此种剑路。莫非原安去过地梦道？”
“原兄，获咎了。”陶玉瑾悄悄一摇花篮，一朵朵色采缤纷的鲜花纷扬飞出，如同密密麻麻的花雨，覆挡住支狩真满身各处。
“有你们这类埋汰弟弟的兄长吗？”王凉米杏眼圆睁，薄怒轻叱，旋即向远处振臂娇呼，“小侯爷威武，狠狠揍这自不量力的小子！”
支狩真耸峙不动，静若处子，长剑垂指水面。
轰然一声巨响，水柱分裂，拳劲崩溃，音浪在清越的剑鸣中碎不成声。世人面前一花，王敦已颠仆在树藤上，抬头朝天，呆呆瞪着顶住咽喉的剑尖。
王献含笑轻摇一柄象牙折扇，上书“近朱者赤”。
“杀！”王敦术武合击，仍嫌不敷，口中暴喝一声，蓄满音道术法，声浪如同好天轰隆，哄动拳劲、水柱的气势再上一层，攀上这一击所能臻至的顶峰。
“原安还是只用了一剑。”谢玄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一剑势如波浪，盘曲变幻，先是击穿水柱，再回旋击溃拳劲，顺势遣散音浪，终究直抵王敦咽喉。只是他这一剑走势太快，是以似直实曲。”
王徽轻咳一声：“为兄不肯居功，不过确切常常提点他要粗中有细。”
与此同时，四周的树藤仿佛俄然活了，像一条条蟒蛇猝然窜起，条条藤枝纵横交叉，四周游动，交叉成蛇的囚笼，与花雨构成两重进犯，转刹时淹没了支狩真的身影。
陶玉瑾温婉一笑：“原兄唤我玉瑾就好。原兄来建康多日，我一向疏于拜访，还请恕玉瑾无礼之罪。”
巨硕的水拳划过半空，掀起压迫性的暴风，吹得支狩真长发逆扬，仿佛站立不稳。
“王敦想以术法禁止原安的剑术。”谢玄沉吟道，“呼风唤雨楼的道法以风、水为主，刚柔并举，真假兼备，针对原安如许的剑修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记突变疾如旋踵，引得观战世人大声惊呼。王敦的窜改却不止于此，他身形蓦地加快，一个腾空扑跃，反落到支狩真身后的树藤上。
王献换了一柄孔雀翠玉折扇，扇面“哗”地一展，上书“有勇无谋”四个夭矫大字。
炽烈的光芒一闪！
“轰！”眼看两边的间隔快速靠近，一道水浪“呼”地从王敦身后飙起，在半空凝成一只斗大的水拳，先于王敦一步前扑，狠恶击向支狩真。
支狩真恍若化作一道剑光，激射而出。
“小弟陶玉瑾，前来领教原兄高招。”一个软糯糯的语声委宛响起，音色柔得像浸在糖水里的桂花圆子。
“小敦毕竟是幼年气盛啊。”王徽衣带扬风，飘飘若仙，“连原安的真假都未曾弄清楚，就冒莽撞失应战，多数要输个灰头土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