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宝马雕车香满路
冉盛也笑了起来,问道:“既不能打,那该如何应对?”
由清溪门至大司徒府有四里路,沿途万人空巷,争睹江左卫玠陈操之的姿容,但见车盖下那如琢如磨、如圭如壁的美女人潇但是立,发黑如漆,肤白如玉,朝阳斜映,光彩照人,乍看之下,惊才绝艳。
刘尚值认得那是顾恺之的主子,大声唤道:“长康,长康,子重在此。”
刘尚值昨日午后从张墨的仆人那边获得陈操之将至建康的动静,本日便起了一个大早出城相迎,恃宠而骄的婢女阿娇也跟着来了,在清溪门外十里处,远远的看到几辆牛车驶来,车前有个骑明白马的巨汉——
刘尚值看着微微而笑的陈操之,对冉盛道:“问你家小郎君去,若连陆氏家门都进不去的话,那还如何娶陆小娘子!”
陈操之浅笑不语,自有滑稽善谑的刘尚值代他作答。
此时是辰初时分,春阳朗照、春光明丽,雄浑如山的冉盛骑着明白马走在会稽王府的一众侍卫面前开道,陈操之立在马车上,一行人缓缓由清溪门进入弘大的建康城。
最热忱的天然是建康城多情而开畅的妇人和女郎,邀伴出动,来看美女人,因是仲春季气,尚无鲜果,便各提花篮,采得桃花、芍药、羽衣甘兰、虞美人、三色堇这些春日开放的花草,沿途朝陈操之的马车抛洒,一时候,各色鲜花缤纷落,可谓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司徒府典书丞郝吉识得顾恺之和陈尚,别离见礼,命御者驾单辕高盖马车来,请陈操之上车,浅笑道:“昔日卫叔宝入建康,观者如堵墙,卫叔宝体弱不堪劳累,遂致病,乃至于英年早逝,会稽王、大司徒料知钱唐陈公子入建康将会重现五十年前盛况,是以命鄙人领王府侍卫前来庇护,这是会稽王常常乘坐的马车,特遣来驱逐陈公子。”
刘尚值道:“到了,五日前到的,昨日傍晚我去奉告长康,想约他一起来迎你,他却不在寓所,说是去瓦官寺了。”
六十9、宝马雕车香满路
那些门路行逢者便啧啧赞叹:“ 江左卫玠,实不虚传啊,名不虚传!”
在玉皇山草棚,陈操之向宗之、润儿讲三国故事时,冉盛也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这回就用上了一个典故,感受非常豪放。
陈尚、刘尚值皆笑。
刘尚值自客岁初分开钱唐就再没归去过,冉盛这一年多来长高了一截,并且还长出了胡子,又骑着匹明白马,一时候刘尚值还真不敢认,还是阿娇必定地说:“就是小盛,不是小盛谁有那么大的个子!”泊车高叫,公然是陈操之一行。
这时人已越聚越多,建康士庶对陈操之的名字乃至其孝行、佳话都已经是耳熟能详,这个把庾希气得犯病的陈操之、这个事母纯孝的陈操之、这个与郗佳宾、谢幼度为友、王导之子王劭王敬伦奖饰为有夏侯玄、刘琨风采的陈操之、这个江左门阀陆氏女郎非他不嫁的陈操之……
女郎脸儿红红,退到一边,看着马车缓缓驶畴昔,马车上那美如梦幻的男人也垂垂远去,这一刻并不感觉伤感,应可铭记平生,老来与人闲话,可说本日之事。
老友相逢,欢乐自不待言,刘尚值陪着陈尚、陈操之兄弟边走边谈,先问家中老父近况,急不成耐地拆看陈操之给他带来的家书,又是欢笑又是感喟,甚是顾虑家中老父,说本年过年必然归去——
阿娇见陈操之这回也带了一个侍婢出来,不由暗笑,她之前随刘尚值到陈家坞见太小婵,这时见了,天然是分外亲热,坐到一个车里絮语。
冉盛道:“小郎君,我护着你去,敢放犬,我一拳擂死,乱棍,嘿嘿,看谁打谁,这叫作关云长单刀赴会——”
将至清溪门,就见一辆牛车吃紧驶来,5、六个侍从跑得气喘吁吁。
陈操之行礼,口称:“多谢会稽王垂爱,有劳典书丞。”
陈操之邀顾恺之、刘尚值,另有三兄陈尚一并乘车,刘尚值笑称不敢,陈尚也不上车,顾恺之道:“子重,你一人独乘吧,这是大司徒的恩情,我若上车,必遭臭鸡子丢掷。”
邻近建康城,路上车马行人渐多,俊美的陈操之与雄浑的冉盛实在太惹人谛视,不竭有人过来作揖问这是钱唐陈操之吗?
这时,前面人群“哗”地如掣浪分开,一队武弁插了出去,领头的是其中年文吏,朝陈操之等人一扫视,便含笑走到陈操之面前见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钱唐陈公子,鄙人司徒府典书丞郝吉,奉会稽王、大司徒之命前来迎迓陈公子。”
刘尚值侧头高低打量着陈操之,笑道:“子重,如此看来你与陆小娘子的婚姻有望,固然京中流言蜂起,但陆尚书对你从无半句恶语,现在陆夫人又与你同道进京,这即是默许你是陆氏佳婿了,哈哈,到时子重的喜酒我要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陈尚对十六弟陈操之的才学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三年前不惧庾希刁难,这三年来十六弟为母守墓更是勤读苦学,其老庄之学、周易周礼、春秋三传、诸子学说无不精通,说道:“学问上的刁难不必忧心,适足以让我十六弟立名显才尔,那么其二呢?”
逢人不说陈操之,会被人以为是言语有趣、脸孔可爱,以是三年来陈操之的名声是愈传愈广、愈传愈盛,建康公众早就想见地一下天姿超拔、丰神秀异、号称卫玠复活的陈操之,陈操之冗长的服丧守孝牵动着很多人的心,等候着他守孝期满的建康之行,现在终究看到了陈操之的真容,见其颜如美玉、身如秀树,气质温润隽雅,幽黑通俗的眼睛一转,仿佛有珠光宝气映照,每个初见陈操之的人都会如许想:“江左卫玠,见面更胜闻名!”
这时,会稽王府的侍卫便会美意地让开路,任那女郎靠近陈操之,围观人群则爆以喝采声。
刘尚值道:“这个临时不消担忧,子重已经是大名士,在建康风议极佳,大陆尚书乃王谢权贵,固然愤怒,但下作手腕是不会有的,照我猜想大陆尚书热诚子重的手腕有二,一是在子重插手十八州大中正评考评时如当年庾内史那般企图在学问上难倒子重,以大陆尚书的寒暄,说通几州大中正共同刁难子重应不是难事——”
陈操之道:“陆府我必定是要去的,并且就是克日。”
陈操之一笑,登上了会稽王的富丽马车,这类马车乃东周古制,车盖如伞,四周通风,可立可坐。
陈操之先不说这些,问:“尚值,长康到了京中没有?”
刘尚值大笑道:“我二人离子重远点,等下另有掷果丢香囊的,吃不消啊。”
顾恺之左看右看,见观者如堵,前后无路,水泄不通了,声音洋洋沸沸,劈面说话都听不清楚,不由大笑,凑着刘尚值耳边大声道:“尚值早有预感,说子重入建康会被‘看杀’,仙民当时说子重绕湖奔驰、登山健身,未雨绸缪,不怕看杀,此言验矣,你看子重神态安闲,仿佛闲庭信步,的确不怕看杀,尚值身材健否?莫要子重未被看杀,我二人反被看杀,不,是围杀——”
刘尚值问:“子重,你们此次是与陆尚书夫人、张安道先生一道入京的?”
刘尚值点头道:“嗯,先让冉盛打头阵,把陆府的恶犬全擂死、仆人全踢倒,然后子重出来直接抢了陆小娘子走,哈哈。”
陈操之道:“同业了一程。”
冉盛老是大声答复:“恰是。”
有那高寿者由儿孙者搀扶着也来看江左卫玠,老眼昏花也看不清陈操之甚么模样,但能感遭到那种热烈的氛围,不由老泪纵横道:“是了是了,当年卫叔宝入建康就是这模样的,噫,未想五十年后,老朽还能见到当年的盛况,幸乃至哉!幸乃至哉!”
陈尚却没刘尚值这么悲观,问道:“尚值,听闻陆尚书之兄大陆尚书对我十六弟甚是愤恨,说要重重摧辱我十六弟,不知究竟是何手腕?”
有那功德者便跟在陈操之等人身后,问这问那,问陈操之纯孝之事、问陈操之与陆氏女郎了解之事——
刘尚值笑道:“这个仿佛有点费事,子首要娶陆小娘子,天然是要登岸氏之门的,大陆尚书与小陆尚书在横塘比邻而居,以大陆尚书的火爆脾气,若子重敢上他陆氏之门,放犬和乱棍也不是没有能够,子首要谨慎啊。”
束发缣巾、白绢襦袍的顾恺之跳下牛车,眉毛离眼睛更远了,尽显天真诧异之态,大笑道:“我出清溪门,就听路人哄传,钱唐陈操之到建康了,远远的见一大群人过来,就知子重到了。”走迩来先固执陈操之的手用力握着摇了几下,然后相互见礼。
又有那多情女郎为示倾慕,别出机杼,将野生的宝贵花草连盆子一起双手捧着送给陈操之,花枝上还系着经心绣制、填满香料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