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踏雪行
陈操之道：“嫂子，过了年我就十六岁了，成丁壮了，要被拉去服杂役。”
叔父丁异走过来道：“幼微在等陈操之啊，呵呵，三个小辈连夜赶返来，也是思乡心切了。”略略说了两句便走了。
丁幼微蹙眉道：“操之，看来褚氏与你是结下深怨了，你千万要谨慎，我叔父曾说过褚俭此人甚是凶险，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丁幼微把一条纹锦小襦裙缝制好，阿秀接过来看，赞道：“娘子的女红真是精美啊，针脚整齐精密、丝丝合缝，我和雨燕自幼学裁衣缝纫，都快十年了吧，却比不上娘子学三年。”
雪不大，零零散星地飘着，地上还未积起来，但看看天上厚重的灰色云层，这雪必定会越下越大。
丁春秋也过来向堂姐见礼，说道：“操之彻夜还在三姐小院里安息吗？那好，尚值我会让人安设好的，操之随三姐去便是，对了，先去沐浴吧，热水已筹办好。”
丁幼微见丁春秋与陈操之很熟络的模样，心知二人同在吴郡肄业结下了友情，非常欢畅，说道：“你快去沐浴，嫂子在这里等你。”
丁幼微有点奇特，春秋返来了，叔父天然欢畅，但是叔父把操之与春秋一起并称为小辈，这还真是少有的事。
陈操之道：“嫂子放心，县上是汪府君主事，郡上有陆太守，褚氏并不能为所欲为，我也会谨慎应对的，来岁三月正式定品以后就好了。”
阿秀一边清算针线器物，一边问道：“操之小郎君这两天也该返来了吧，这些新衣恰好让他带去，真想看到润儿小娘子穿戴崭新小襦裙的敬爱模样啊。”
报信的仆妇道：“与春秋小郎君一起在前厅用餐呢。”
陈操之也等不及吃汤饼了，便即拜别嫂子，让来德去唤刘尚值一道启程，丁春秋未及梳洗赶来相送，相约来岁仲春初齐赴吴郡。
丁幼浅笑道：“你是六品官人呢，谁敢拉你去服杂役。”
丁幼微就未解衣，手捧暖炉坐在床边等着，看这么晚了会有甚么事？
陈操之道：“担忧下雪又要担搁，到余杭时是傍晚，干脆走一程夜路赶过来――嫂子，我身子好着呢，穿得暖暖的，不会冻着。”
卯时末，两辆牛车轧轧南行，雪垂垂的大了，一个时候后到了枫林渡口，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且喜渡船就在这边，陈操之让来德押着牛车在后，他与冉盛先乘划子过了江，与刘尚值在渡口道别，换上高齿木屐，双袖摆动，踏雪先行。
陈操之道：“我在吴郡也给嫂子另有阿秀姐姐、雨燕姐姐带了一些小礼品来。”说罢下楼出院，过了一会带着来德、冉盛来了，奉上礼品，是吴郡刺绣、纹绮绵、透雕象牙梳之类的物事，另有一卷陈操之临摹的卫恒《四体书势》，这是给丁幼微的，陈操之之前听嫂子说太久闻《四体书势》的大名却未得一见。
陈操之便对丁幼微道：“嫂子先回院子吧，我沐浴后即来。”
陈操之道：“嫂子，我要当即赶回陈家堡了。”说了当初对润儿的承诺。
丁幼微惊笑道：“润儿阿谁小东西真是会哭的。”便急命阿秀、雨燕清算东西，都是为阿姑、操之、宗之和润儿缝制好的新衣另有一些新年礼品。
丁幼微另有很多话要说，但晓得小郎赶路辛苦，现在已经快到子时了，便没再多说，让雨燕掌灯送陈操之去安息。
素色帷帐里，丁幼微和两个侍婢在青瓷灯下跪坐缝衣，膝下垫着蒲草编织的厚席，身前的胡桃木小案上有一只青铜护手暖炉，主婢三人缝衣手冷，不时伸手在暖炉上焐一会，焐手时便侧耳听屋外北风的低啸，感着冬夜居家的暖和。
陈操之在书房里向嫂子说了吴郡肄业两个半月来的颠末，与陆葳蕤之间的来往却没有说。
丁幼微秀眉微蹙道：“小郎年幼，还没出过远门，在外近三个月了，也不知身材安康否？”
雨燕道：“我们两个哪能和娘子比，娘子是我见过的第一心灵手巧的人。”
陈操之也的确累了，倒头便睡，次日凌晨醒来模糊听得屋外瑟瑟有声，仓促穿衣下榻，开门到楼廊上一看：啊，下雪了！
陈操之仓促沐浴后，赶过来一看，嫂子公然还在这里等他，阿秀和雨燕都在，不断地呵气暖手，冷啊。
雨燕点亮一盏小灯笼，拉着阿秀一道去，说她一小我惊骇。
丁幼微从镜里望着陈操之，浅笑道：“操之昨夜赶来还真是时候，你看这一早就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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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住着一个老年仆妇，这时已经睡下了，丁幼微道：“雨燕，你去看看，有甚么事？”
这时，从大门方向模糊传来喧闹的人声，丁氏别墅很大，从这个小院到大门有半里多路，丁幼微听不清产生了甚么事，也不在乎，让阿秀帮她卸了钗簪，一头乌黑丰厚的长发倾泻下来，披垂在腰臀上，纤瘦的身子愈显美好，正待解衣上chuang，听到有人在拍院门――
听得雨燕开院门的声音，然后是不甚清楚的说话声，随即便是阿秀跑到楼下扬声道：“娘子，操之小郎君来了，从吴郡返来了，和春秋小郎君一道返来的。”
丁幼微欣喜交集，从速穿好青丝履，一头长发这时是得空梳理了，找了一条蓝色的丝带绾着，快步走到楼廊上，俯身问：“小郎来了吗？在那里？”
昨夜睡得晚，丁幼微和阿秀、雨燕都还未起床，陈操之便本身去取水洗漱，等他重回楼上，嫂子丁幼微已经坐在铜镜前打扮，阿秀在服侍，仿佛后代传播的顾恺之所画《女史箴图》描画的女子打扮景象。
丁幼浅笑道：“每次都要夸，不嫌烦吗？”伸出白净苗条的右手捂在青铜暖炉上，侧耳聆听，说道：“铎铎铎，又在报时了，啊，亥时了！”对阿秀和士雨燕道：“润儿和宗之的新年衣裳都缝制好了，你们都下去安息吧。”
到了小院，雨燕和阿秀吃紧去给陈操之清算寝室、叠被铺床，雨燕又把她本身的一个俗称“汤婆子”的锡壶安排在衾底，如许操之小郎君等下来睡时被窝就暖烘烘了。
雨燕道：“这北风刮得好紧，说不定夜里就要下雪了，操之小郎君就要冒雪赶路了。”
过了一会，陈操之过来了，恭恭敬敬向丁幼微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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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微即命阿秀取羔裘来披上，主婢三人去前厅，阿秀先去探看，说有外客在，丁幼微便在侧室等待，隔着帘子能听到小郎温雅的话语，内心真是欢畅。
四小我朝小院走去，丁幼微侧头看着陈操之道：“操之身量真是长得快啊，现在已经有七尺高了吧，四月间来时还与我差未几高，现在就比我高出一截了。”
丁幼微含笑打量着小郎，说道：“操之，如何连夜赶路，可有多辛苦，冻着了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