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又见李静姝?
慕容钦忱戴着帷帽、遮着幂缡,泪眼婆娑为母兄送行,桓温虽已同意她嫁给陈操之,但明白表示不肯让可足浑氏和慕容暐为慕容钦忱筹办婚事,桓温担忧如许会影响燕境民气,以是慕容钦忱只能是陈操之的妾,而不能如鲜卑风俗那样以牛羊为聘迎娶——
陈操之一笑:“叫我陈子重,不要直呼陈操之,那是无礼的。”
慕容钦忱俄然回身提着裙子往回跑去,一径来到陈操之面前,微带些娇喘,问:“要我陪你一会吗?”见陈操之墨眉一挑,骇怪的模样,从速弥补道:“只是陪你说一会话——”
陈操之命黄小统跟从谢玄回江东,叮咛黄小统莫辞辛苦,得复书后早早回河北复命,这来回七千余里,也实在是辛苦——
慕容钦忱问:“很首要吗?”
陈操之忍俊不由,笑意伸展,面前这个梳着汉人女子鲜艳堕马髻的鲜卑公主鲜嫩非常,触手可及,笑道:“好,多谢。”问:“入室说话如何?”
陈操之微微点头,慕容皇室搬出邺宫是必定的,但晋帝司马昱必定是不会来这里住,他陈操之也不敢住,这邺宫怕是要荒废——
桓温点头,又问:“陈掾觉得关中可取否?”
慕容钦忱越想越欢乐,走起路来缓慢,象一头轻巧矫捷的牝鹿,紫碧纱纹长裙飘飘荡拂,时显长腿表面,腰肢很有韵律地扭动,款款段段,婀娜多姿,一边走一边想苦衷,猛一昂首,竟到了陈操之在冰井台的寓所,立足回眸,陈操之正笑吟吟健步而来——
陈操之别离写了四封家书:六伯父陈咸、嫂子丁幼微、另有两个老婆陆葳蕤和谢道韫,自年初踏雪分开钱唐,现在已玄月严霜,陈操之非常思念江东的亲人,道韫尚不知有无身孕?葳蕤和小婵的孩儿都快过百日了吧,她们都安然吗?
筵席散,陈操之向桓温告别,桓温道:“那鲜卑公主莫要再居邺宫了,陈掾早早纳了她吧。”
桓温微微颌首,他也没有攻取关中的筹算,要完整节制燕境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胜利的,若好大喜功,燕境不决又仓促攻秦,一旦败北,只怕燕境都难守,并且桓温急于回江东,当下笑道:“陈掾所言极是,光复关陇之重担就要依托陈掾了。”
……
玄月月朔,从河南传来动静,荥阳的慕容德、鲁阳的慕容尘皆已开城出降,青州、兖州尽皆归晋,黄河以南之地已安定——
陈操之道:“难,王景略文武奇才,又深得苻坚信赖,尽可发挥才略,而我晋军近期是没法大肆攻秦的,以王景略之谋,潼关、华阴必有重兵扼守,若硬要强攻,恐有损兵折将之忧。”
对于慕容钦忱,陈操之内心是三分歉疚、三分顾恤,当然,另有四分爱意,望着那一双盈盈幽碧的眸子,说道:“我会珍惜你的——如许行吗?”
慕容钦忱眼里闪现澹澹笑意,转眼就眼角眉梢满是笑,点了一下头,说道:“行。”又道:“你就叫我钦钦好了,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慕容钦忱泪如雨下,立马足漳水北岸,看着浩大的车队人流过河,长龙般绕过柳林,总也走不完——
陈操之道:“这是石赵时的旧名,现在能够改名了。”
慕容钦忱道:“那好,我明日问一下掖庭的老宫人——”,举头看了看中天圆月,感觉应当归去了,内心却又有些舍不得,只是这么说说话就很迷恋似的,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那我归去了,这回真走了。”
“不要再称呼我甚么公主甚么殿下了。”慕容钦忱打断陈操之的问话:“国破家亡,没被杀死就已是光荣了。”
傍晚时,慕容钦忱回到邺宫,偌大的邺宫现在已是冷冷僻清,只要她的永寿殿另有人迹,如许庞大而死寂的宫殿,慕容钦忱是一刻也呆不住了,带着萨奴儿来到铜雀苑后门,请保卫的军士去请陈司马来,那军士不敢怠慢,从速去冰井台报信,陈操之却不在,慕容钦忱只好怏怏回到永寿殿,现在母兄都不在这里了,慕容钦忱感到极度的孤傲和惊骇,过了一会,她又命萨奴儿去探讯,回报说陈司马还没回冰井台——
走出数丈,慕容钦忱转头看了一下,见陈操之立在院门前目送她,不知为何心就是一阵乱跳,转头又快步走,这回走了十几丈,苑墙即将转折,就又转头看一眼,长身玉立的陈操之还在那——
慕容暐得知桓温要将故燕皇室后妃、王公贵族千余户尽皆迁往建康,虽感绝望,但也无可何如,只好命人清算行装,筹办南下,邺宫中他能带走的只要少数春秋大的宫人,一应珍宝器物都归晋军统统,桓温把邺宫的金珠宝贝和宫人尽数赏赐给有功将士,陈操之分得黄金五百斤、宫女二十人,这二十名宫女都是清河公主永寿殿里的,晓得将随公主殿下留在邺城,自是一扫笑容、欢天喜地。
邺宫中一片慌乱,慕容钦忱也得空出宫见陈操之,她想奉告陈操之宣光殿的事,但陈操之也很忙,常常夜深才归冰井台——
慕容钦忱很欢愉,她感觉本身不该该这么欢愉,她是亡国公主啊,但是内心的确欢愉,她粉饰不来——
陈操之顿时想起了李静姝,那白袍挽歌的形象深切不灭,如许一想,不免心底模糊生寒,却听慕容钦忱又道:“——但是看到你,我却如何也恨不起来,唉,我现在只是想你对我好一点罢了,你能吗?”
慕容钦忱点头道:“我不知宫中有宣光殿。”
慕容钦忱应道:“我晓得了。”问:“你先前想问我甚么?”
这鲜卑公主很有雪夜访戴不见戴的晋人风致,除了母后和皇兄,她也不风俗向别人施礼,只是点了一下头,长裙一展,即翩跹而回,胭脂军人萨奴儿从速跟上——
陈操之含笑道:“我也要暂驻河北。”
这鲜卑少女纯真且爽快,内心有事就说出来。
慕容钦忱转过身去,一颗心“怦怦”跳得很快,脸红了起来,脚下越走越快,心想:“他要留在邺城陪我呢,他必然很喜好我,我很美,不是吗?但是他有两个老婆了,不过这也没甚么要紧,我们鲜卑人之前都是一夫多妻,自入中原后才学了汉人的匹夫匹妇一妻制,他已有两个老婆,何妨再多一个,归正我居邺城,不去江东,也不消看那两个大妇的神采——”
陈操之道:“此必王景略之谋,诚目下最可行的计谋,我军势大,氐秦不敢越太行山来攻、亦不敢出崤函来取洛阳,而凉州张天锡,奉晋怀帝年号,王景略担忧明公允定燕境后传檄张天锡,约其出兵夹攻关陇,以是王景略必先撤除亲信之患、后顾之忧,然后才有力与我大晋对抗。”
慕容钦忱听陈操之说她要留在邺城,吃了一惊,宝石般的幽蓝美眸蓦地睁大,脱口问:“那你呢?”
陈操之便问:“邺宫中可有叫宣光殿的?”若老衲藉罴未死,自可请他来指认宣光殿的地点,但现在藉罴已归天,这宣光殿到底是邺宫中的那座宫殿就不好确认了,第一是不知本来石虎的宣光殿有没有被毁,其次是就算原殿未毁、慕容氏也会变动殿名——
陈操之心道:“宣光殿地底下可埋藏着五万斤黄金,当然首要。”点头道:“很首要,此事今后再奉告你。”
玄月初四,桓冲、桓熙、谢玄率军士一万五千人,解送慕容暐和后妃以及故燕王公贵族千余户近万人赴建康,南归的晋军将士自是喜气洋洋,而被迫分开河北的那些鲜卑贵族当然是愁眉不展——
……
陈操之如许想着,忽记起一事,问:“殿下——”
南渡漳水时,故燕太后可足浑氏哀痛地对慕容钦忱道:“钦钦,你要与陈操之好好相处,要尽量博取他的欢心,今后让他带你来江东看望娘亲。”
陈操之唯唯。
陈操之送走了桓冲、慕容暐等人以后,随桓温回上庸王府夜宴并商讨要事,桓温道:“顷接长安动静,苻坚命王猛帅步骑六万攻凉州张天锡,那苻坚不趁乱占有司州或者并州之地,却西攻凉州,陈掾觉得苻坚这是出于何种考虑?”
六十、又见李静姝?
慕容钦忱悄悄“啊”了一声,对陈操之说道:“没有别的事,那我回宫去了——”
陈操之笑道:“我送你到苑门吧。”
这时的慕容钦忱对陈操之又有些怨气,瞟了陈操之一眼,又道:“实在我应当恨你对不对?”
慕容钦忱道:“这宫里必定是不能久住了,今后是拆毁还是大晋天子来住?”
慕容钦忱看陈操之笑得东风满面的模样,内心有些羞惧,固然鲜卑风俗对女子婚前贞节不甚看重,百年前另有群婚、对偶婚,但自入中原,受汉人文明风俗影响,亦崇尚节操,慕容钦忱固然胆小,也感觉入室说话有莫名的伤害,说道:“去铜雀苑玩耍吧,只可惜那三株天女木兰枯死了。”
陈操之“哦”了一声道:“我岂敢深夜入宫,这是犯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