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初雪
虞预起先是姑妄听之，但越听越奇，越听越惊，虞预受乃兄影响，对陈操之说的这些不是很难了解，并且东晋是思惟活泼宽大的期间，异端邪说皆可并存，很少有因学术谈吐而开罪的，待听到陈操之用星球引力来解释“岁差”之时，虞预身子前倾，凝神聆听，可谓前倨而后恭，兄长虞喜固然发明了“五十年退一度”的岁差，但倒是知其然不知其以是然，不明白为甚么会产生岁差这类征象，现在听陈操之以日月星斗相互引力来解释，虞预对此不睬解，但不得不承认陈操之这类奇思妙想泰初所未有，陈操之对生民赖以疗摄生息的地球的描述让虞预、虞啸父真有茅塞顿开、别致开畅之感――
体系提出宣夜说的是东汉秘书郎郗萌，郗超的先祖，郗萌以为“天了无质，仰而瞻之，高远无极，日月众星，天然浮生虚空当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是以七曜或逝或住，或顺或逆，伏见无常，进退分歧，由乎无所根系，故各别也。”宣夜说包含了宇宙无穷的思惟，比浑天说更进一步，但因为贫乏如浑天仪那样有力的左证，是以传播不广。
曹娥亭上有人，见陈操之、冉盛驰近，便走下曹娥亭大声唤道：“陈郎君――”
陈操之道：“昨日蒙虞侯见教经史，操之深受开导，本想多多就教，何如土断公事在身，不能久留，他日有暇再向虞侯就教。”
陈操之点头道：“明日归去。”心道：“我从星象、史鉴两方面都对虞预说得很清楚了，支撑土断是顺天报命之事，若他还不悟，那就必须予以强力打击，我记得五十年后称帝的刘裕就在义熙土断中正法了会稽强豪虞亮，虞亮应当就是虞预的孙子辈，刁悍的虞氏家属老是要低头的。”
同车的小婵道：“那我们在会稽起码还得住上一个月啊，所幸山阴离钱唐不远，两日就能赶归去。”
作为两世灵魂融会的陈操之，既有后代先进的宇宙观，在初阳台葛洪道院里的一些星象册本他也都浏览过，与后代知识相考证，天然触类旁通，虞喜需求研讨一辈子的“岁差”，他不消半个时候便明白了，就是回归年与恒星年的不同。
别了虞啸父，陈操之和冉盛二十余人抓紧赶路，朔风冷峭，呵气成雾，骑在顿时非常酷寒，陈操之便到牛车上坐着，冉盛倒是不怕冷，骑着明白马跟在陈操之牛车边，大声道：“这数百里来回，阿兄也说得口干舌燥，这虞氏就是不提交出隐户之事，依我说干脆就把那干瘪老头给抓了来，免得下次还要跑一趟，可惜我那八十名军士都留在了建康，现在还是过于势单力孤。”
虞啸父带着几名主子送陈操之一行出了余姚县境，临别时虞啸父见陈操之一向不问虞氏对土断的态度，便问：“陈兄感觉此次余姚之行有所得乎？”
陈操之道：“虞、魏、孔、贺，我只想对于一家，但愿虞氏不会那么不识时务。”
陈操之道：“气候变态，或有灾异。”
虞预又是沉默，让虞啸父先带着陈操之、冉盛诸人去用餐，午后再到四明山玩耍一番。
虞啸父问：“五洲四洋之说，陈兄有何例证？”
陈操之便连络浑天说、宣夜说、安天论，应用他宿世把握的天文学知识，娓娓而谈，对日月星斗漫衍运转、地球所处的位置、自转与公转、太阳系与银河系、时候的无始无终和空间的无外无垠安闲道来――
那谢氏私兵戴上斗笠，迈步便走，走了几步又返来道：“好教陈郎君得知，剡溪戴安道先生昨日从山阴来此，现还在庄上。”说罢仓促去了。
浑天说以东汉张衡为代表，以为“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六合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浑天说比盖天说大进了一步，根基能反应太阳系范围的天体星象，又因为有浑天仪作左证，以是浑天说是中国当代最成熟最完整的宇宙学说――
冉盛道：“那我们回山阴先去搜检贺氏庄园，揪出隐户来治贺氏之罪，虞氏天然害怕。”
虞预受封平康县侯，以是陈操之以虞侯相称。
虞预听陈操之这么说，便不再挽留，让虞啸父代他送陈操之一程。
冉盛道：“但是他们不肯交出隐户，我们终究还得用强啊。”
陈操之放缓马步一看，倒是谢道韫从建康带来的八名谢氏部曲之一，这名谢氏私兵大声道：“我家郎君真是料得准，小人受命在此等待陈郎君，不过半个时候，陈郎君便到了。”这谢氏私兵已经风俗称呼谢道韫为郎君了。
虞预沉默久之，问：“陈左监以为明后两年间江东会有大旱吗？”
陈操之道：“长辈曾在吾师稚川先生的藏书中读过仲宁公的《安天论》，长辈觉得《安天论》更胜于盖天说、浑天说，比之宣夜说又进一步。”
冉盛非常欢愉，说道：“本年的雪倒是下得早，不过本日气候还不算冷，雪积不起来。”
一行人冒着北风赶路，三旬日午后赶到上虞县东关小镇，陈操之让小婵等人都在小镇堆栈歇下，他与冉盛二骑马前去二十里外的东山谢氏庄园。
陈操之道：“要搜检还得比及冬月二十三日以后。”
陈操之浅笑道：“无例证，久后乃可考证。”
陈操之直立无可考证，但以虞预的见地，是晓得陈操之说的这些是继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安天论以后的一种宇宙新论，虽无例证，但能构思出这类学说、并且自圆其说就很了不起！
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别离是中国当代三种最具代表性的宇宙论，盖天说最陈腐，所谓“天似盖笠，地法覆盘”，以为宇宙是个半球形，大地一展无垠，天则象笠斗普通粉饰在大地上――
转念又想，谢道韫让人在这里等着奉告他这些，应当是不想让他去见戴安道先生吧，免得泄漏了谢道韫男扮女装退隐的这一惊人的奥妙。
陈操之道：“小盛，土断之事尽量不以武力处理，不然我就成了会稽士族之敌。”
陈操之道：“那我就在亭上等待你家郎君，你速去报信。”
十月二十八日一早，陈操之向虞预报别，虞预惊奇道：“陈左监昨日才到，为何本日便要拜别，是我虞氏怠慢乎？”
陈操之一愣，戴逵戴安道是会稽内史戴述的胞弟，谢道韫曾师从戴逵学习操琴和绘画，戴逵天然是见过谢道韫真脸孔，现在如许英台兄岂不是要露馅了？戴安道先生既在庄上，他又岂能不去相见！
虞啸父举荐毕，虞预便道：“听闻陈左监也学天文历法，可知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之异同？”
天上浓云密布，快刀急驰，风冷如刀，将至东山口时，天竟纷繁扬扬下起雪来。
二人冒雪沿剡溪左岸又驰了数里，剡溪两岸是大片大片的松、竹、杉，经冬不凋，连缀翠绿，东山口有亭翼然，那便是曹娥亭，升平三年夏季，陈操之与谢道韫在此亭上相见，也就是在这里陈操之才明白上虞祝英台便是咏絮谢道韫――
陈操之应道：“是，并且大灾以后必有大疫，虞侯若信长辈之言，令族人开湖蓄水，早为防备，当能减轻灾害影响，我今来会稽复核土断，曾表奏尚书台、司徒府，请将此次土断检籍所得的户人用于今冬明春修建水利通渠，让会稽数万顷良田可开端抵抗旱涝天灾。”
陈操之道：“过年前总能回到陈家坞的。”
虞喜与葛洪春秋相仿，二人很有友情，十二年前葛洪曾来四明湖畔下小住了半月，与虞喜谈天论地，虞预当时髦在京中为散骑侍郎，厥后回籍时听兄长提及，虞喜以为葛洪是东晋第一博学之人，以是虞预听陈操之说葛洪是其师，不免骇怪，又听陈操之奖饰其兄虞喜的《安天论》，本来对陈操之的恶感消减了很多，但还是以为陈操之是逢迎之词，便道：“请试论其详。”
虞预虽骨瘦如柴，但精力矍铄，峨冠博带跪坐在书案后，看着陈操之、冉盛一前一掉队到草庐，陈操之超脱颀长，清秀儒雅，而冉盛身如铁塔，雄浑非常，草庐书舍有冉盛在当即就显得逼狭了，仿佛冉盛一伸手便可将这草庐掀翻。
虞啸父一笑，也未再多言，只说过几日他或许还要再赴山阴。
三十3、初雪
傍晚时，虞预再请陈操之去相见，这回不谈天文历法，只论东汉以来的君臣人物，陈操之对为政的得失、世家大族的兴衰都有本身奇特而精炼的观点，虞预自谓雅好经史、学问富博，是夜听陈操之一席谈，忽忽如有所失。
这夜陈操之在虞氏庄园过夜，临睡前，小婵道：“小郎君，我们明日回山阴吗，气候一日冷似一日了，怕是要下雪。”
陈操之浅笑道：“能见到叔宁公，即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