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公主夜奔
慕容钦忱一愣：“甚么！”
陈操之心机极细，辨出方才那一声低呼是清河公主慕容钦忱的声音，凝目一看，公然是阿谁斑斓的鲜卑公主，沉声问：“你如何会在这里？”
慕容钦忱的小金刀用丝绦缚在左大腿外侧，用来侵占或他杀，这时便撩起左衽长袍，裸出乌黑浑圆的大腿，绿丝绦缚着小金刀，小金刀精彩的刀鞘上贝玉映月生辉――
慕容钦忱身边的萨奴儿有些焦急，悄声道：“公主，若这些人进屋来可如何办？”
慕容钦忱抽出小金刀递给萨奴儿，萨奴儿看了看手中这把不敷七寸长、装潢大于合用的小刀，摇了点头，回身朝墙边行去，慕容钦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堵截墙根的藤蔓，在严严实实的墙根上东按西按，真的拉出一个大树根，暴露一个两尺见方的墙洞――
两小我靠着墙根走到冰井台这边，正这时，忽听得远处马蹄声起，约稀有十骑朝这边奔来，这深夜当中能在邺城驰马的当然只能是晋军将士，此时想避入前面的冰井已经来不及，幸亏四周就有几座小院楼台，是之前燕国王公贵族在这里游宴之所，现在当然是冷寂无人，慕容钦忱和萨奴儿便闪身进了一座小院，听到蹄声越奔越近，从速又躲进房间里，屏息凝神，听外边动静――
慕容钦忱从墙洞中爬出，两手泥污，不知如何是好。
邺城八月中旬的夜晚，已经很有些凉意，明月半圆，清辉如霜，恢弘的邺宫修建群一片沉寂，前两日那些逃出宫去的嫔妃宫女大多被解送返来，现在作楚囚相对，前程未卜，悲悲切切――
立在永寿殿前，见到那些宫人暮气沉沉的模样，慕容钦忱又不想出来了，遥见金凤台的虹桥，在月光下冷僻庄严，便带着胭脂军人萨奴儿从小门入铜雀苑，平常这小门都有宿卫扼守，现在是完整无人把守了，晋军兵士只守着邺宫各门，并不入内――
慕容钦忱心道：“这房间莫不就是陈操之当初的寝室？”
萨奴儿便领着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往西走了百余步，转头道：“公主，把你的小金刀借奴儿一用，这个洞好久没用了，必定有杂草乱藤。”萨奴儿在宫中不得佩带兵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苗条超脱的男人步入室内，恰是陈操之，他与谢玄从上庸王府出来后乘着酒兴来此故地重游，昨日他已命人来此洒扫过，筹办搬到这里来住，而面前这个房间恰是他当初的寝室，但见月光照在窗前小案的铜瓶上，不由“咦”了一声，走畴昔拈起瓶中枯枝，轻声道：“天女木兰。”
院中屋内的慕容钦忱一颗心“怦怦”乱跳，千万没想到陈操之也会半夜跑到这里来，哦，本来前年他在邺城就在住在这里！
另一人笑道：“倒是不错，亦是豪宅，燕人待子重如上宾啊，不如就请大司马将此处宅第赐于你。”
慕容钦忱脾气爽快傲岸，十二岁之前从未受过任何委曲，想要获得的东西总能获得，但前年因为陈操之不肯留在邺都，让这个高傲的鲜卑公主耿耿于怀，而现在，国破家亡，她却沦落到要为人妾侍的境地，不太短短数日，就从云端跌入尘污，她想尽力保持她的崇高和傲气，但嵯峨山竹林精舍的那一幕让她明白，她无所依傍，象桓熙那种她昔日不会多瞧一眼的家伙都能够肆意污辱她，在那些陌生的、凶神恶煞的晋人当中，她只熟谙陈操之，但陈操之也不会帮她，只是比起其别人略微有礼一些罢了――
那萨奴儿一向盯着陈操之，见其异动，心知被他发觉，当即持刀一跃而出，身后的清河公主却惊呼一声：“不要伤他――”萨奴儿稍一游移，但听“怦”的一声闷响，脑门挨了一记重敲，倒是陈操之抄起小案上的铜瓶给她脑袋来了那么一下，萨奴儿剧痛之下，晕倒在地。
陈操之耳聪目明，这时俄然听到房内有细细的呼吸声，心下大惊，蓦地转过身来――
“啊！竟另有这等事，凤凰倒是瞒得好紧，我竟不晓得，我非经验他不――”一语未终，声音陡被掐断，慕容钦忱唇边透露苦笑，半晌方问：“阿谁洞在那里？”
这一枝天女木兰是当初慕容冲请陈操之作画从铜雀苑中折来的，两年畴昔了，竟然还插在这钢瓶中，当然，枝已枯，花已碎――
萨奴儿俄然奥秘一笑，说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之前凤凰住在宫中时，夜里想出外玩耍，但禁卫不放行，凤凰便让我们在铜雀苑靠近主冰井台一侧的苑墙下打了一个洞，常从洞里钻出去戏耍。”
但听得蹄声就在院外止住，骑士纷繁上马，一人道：“幼度你看，这便是我前年客居邺城的寓所。”
……
嗯，她是亡国之人，只配给他报酬妾为奴，被欺侮被侵害，这就是她的运气！
慕容钦忱不是荏弱娇怯之人，她是不甘心受摆布的，如有机遇能逃窜，她不会错过，对，回龙城去，凤凰也必然在那――
慕容钦忱游移了一下，转念又想，既然母后和皇兄那么狠心要把她送给阿谁疤脸人，她又何必牵挂母后和皇兄，嫁给桓熙那还不如天女木兰普通蕉萃而死――
萨奴儿凑到慕容钦忱耳边道：“我不会莽撞行事，我想擒住此人，让他送我们出城。”
慕容钦忱一边快步而行，似想甩开那哀痛的情感，但眼泪还是一滴滴落在左衽白袍上――
陈操之对不知所措的慕容钦忱道：“呆在这里别动。”说罢快步出门，对亲卫道：“无事，碰翻了一个旧铜瓶。”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在冷冷月色下沉默回她的永寿殿，身后跟着的是弟弟慕容冲送她的一个名叫萨奴儿的胭脂军人，永寿殿本来的那些宫女内侍见大难将临逃了个精光，现在固然返来了，但慕容钦忱再也不要她们奉侍――
萨奴儿十七岁，近年仅十四岁的清河公主是纯熟很多，她先把烂树根重新堵上墙洞，然后低声道：“我们要找个处所躲一夜，待天明后再出城，那边冰井台有枯井，就去那边。”
正如许想着，就听到脚步声正朝这边而来，慕容钦忱不急，萨奴儿大急，表示慕容钦忱躲到锦帐里去，她反握着小金刀立在门后，筹办给来人致命一刀――
萨奴儿既忠心又英勇，真不知凤凰儿慕容冲如何把她们调教出来的，她先爬出墙外，察看一番后再轻唤道：“殿下，能够出来了。”
院中陈操之亲士听到动静，忙问：“陈司马，何事？”
听得脚步声响，一群人进到院中――
萨奴儿道：“公主，我们去找凤凰殿下，凤凰殿下必然出险了。”
慕容钦忱眼泪夺眶而出，这真是亡国之兆啊，这发展得好好的天女木兰竟会无端枯死，这来自万里外大鲜卑山的天女木兰多么高洁，是不堪邺宫易主而甘愿枯痿而死的吧，木如同此，人何故堪！
慕容钦忱看了看高高的苑墙，问：“逃得出去吗，铜雀苑四门都有晋军守着呢。”
胭脂军人萨奴儿却没有慕容钦忱这么悲伤，她东张西望，竟将裙子掖在腰间，敏捷地攀上园边一株白桦树朝铜雀苑外探看，然后下来道：“公主殿下，我二人护着你乘夜逃出宫去如何？”
方才听到母后与皇兄的对话，慕容钦忱感到寒彻肺腑，这还是宠嬖她的母后吗？这还是珍惜她的皇兄吗？另有娘舅可足浑翼，这些骨肉嫡亲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却要把她送给桓熙那么一个丑恶的报酬妾侍，公主和亲，但这是和亲吗，这美满是把她当作一件珍宝器玩送人啊！
铜雀苑中，月色如青霭，花树迷离，寂无人迹，慕容钦忱独自来到园北，那边有她最爱的三株天女木兰，那是从悠远的龙城迁栽来仅存活下来的三株，前几年每逢5、六月着花时，她常在花树下贱连，但本年因为河南连遭败绩，慕容钦忱虽居宫中，也知忧愁，都好几个月没来看望这三株天女木兰了，彻夜哀痛难抑，不想回宫，就想到来看看，算是告别吧，分开邺宫的日子不会远了――
五十5、公主夜奔
但是，面前的气象让慕容钦忱大吃一惊，那三株天女木兰竟然枯死了！
清河公主自幼养尊处优，又生得斑斓非常，喜弓马骑射，高傲娇憨，深得父皇母后宠嬖，当然，凤凰出世后，母后是更爱凤凰了，但慕容钦忱并不妒忌，因为她也喜好弟弟凤凰――
慕容钦忱正要上床，瞥眼看到萨奴儿手中刀光一闪，从速走归去，与萨奴儿并肩立在门后，低声道：“莫要轻举妄动。”内心想：“若来的是桓熙，那就一刀杀了，拼个同归于尽。”但陈操之为甚么就不成以一刀杀了？慕容钦忱没有多想――
可怪，慕容钦忱倒不是很惊骇，嘤声道：“莫要出声，这些人过一会天然就分开了。”打量室内，清冷月色入户，可见这是一间寝室，有一张床榻，南窗下一张小案，案上一个铜瓶，瓶中似有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