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受迫

广融扑通一声跪倒，道：“弟子……弟子知罪。弟子确令宗圆偷书，但实没想到，进而竟闹出了性命……”

虞可娉道：“宗圆师父，实在你要偷经，杀了宗清师父后，仍把经籍放回原地，寺里高低谁也不会狐疑有经籍被盗，当时你再行去偷，岂不更加安妥？”

普佑道：“你要来这经籍何用？”

人丛中有个老衲普禾是他师祖，厉声喝道：“宗圆，你究竟受何人教唆，是你师父广汇吗？”

虞可娉道：“广融师父，性命关天，现下宗清已死，别人迫你之事，再大也大不过存亡。何况现下你已事发，就算别人许你了繁华繁华，现在也都付诸东流了，你又何必为他死撑，不肯带功赎罪？”

普绝道：“阿弥陀佛，罪恶罪恶。宗圆，你年纪幼小，自没盗取经籍的启事，必是受人教唆，你说出幕后之人，许能减轻你的罪孽。”

总算……总算……也不知弟子是否尘根未净，和那民女相处日余，竟互生了情素，厥后还诞下一个婴孩儿来。我不敢张扬，只得在许州乡间给她母子寻了住处安设，每年得闲抽暇前去看望。我这孩子日渐长大，及至客岁，他生母不幸抱病归天了，我见孩子孤苦无依，便偷偷安排他投到本寺，我好迟早得便照顾，却让他在寺中不要和我相认。

虞可娉道：“那便请你直说，是何人勒迫于你，迫你之事为何，他要来经籍又有何用，你若一一答了，我代方丈大师说句，不领你去投官，我们按寺规去办。如若不然，统统依国法措置。方丈大师，你看如何？”

虞可娉道：“除非迫你之事，比杀人还重，莫不是暮年你曾在外作歹，被人抓了把柄？”

众僧听完，心中已尽了然。普绝道：“阿弥陀佛，广融，贪嗔痴三毒，你入寺二十年，始终还未勘破。”

我当时心慌意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只要一个动机，明日需求将经籍取出，这回再放入阁中，只怕再没机遇偷了，因而便想出个蠢招，找到一册华严经，将内里撕去，把万行经放入此中，只待本日趁机再拿。我又将撕去的纸张放入香炉悄悄烧了，这才重又归去睡觉，可却那里能够睡着，便这么挨着直到天明，目睹宗林、宗治醒来，假装和他们一起寻觅宗清的下落。方丈，我是被宗清所逼，也算一时失手，并非成心暗害于他，请方丈开恩，给我一条活路。”

普绝叮咛传广融进殿，向身边一名和尚道：“普佑师弟，广融是你门下，你来亲身问他罢。”

虞可娉又道：“现下拿不成经籍，又东窗事发，你爹爹晓得了，不会惩罚与你吗？”

普佑道：“是何人迫你？你从实招来！”

我暗里查了数月，才终究得知，本寺前辈洪廷师祖，曾与朱七绝来往密切，而他恰是自著过一本万行经放于藏经阁中。数日前王正又来找我，我将这线索说了，他便命我初五之前，务必将经籍拿到，说刘大人要有大用。我见时候紧急，不加细想，便让宗圆昨夜偷书，哪成想……哪成想……这孩子竟被人撞见，情急之下还杀了人。方丈，方丈，求你开恩，怎生惩罚弟子，弟子也无半句牢骚，但请你慈悲，放我孩子一条活路，给他改过改过的机遇。师父，师父，请你讨情，是弟子责令宗圆偷书，统统罪孽都在弟子身上。”

广融道：“弟子也是受人勒迫，却不知这经籍偷来会有何用？”

宗圆嚎啕大哭，道：“是。是。是爹爹十个月前叫我入寺，在寺中却不得与他相认，及后又排我去藏经阁司职，前日叫我务必在初五之前将洪廷高僧手绘的万行经偷出。我……我……，哪知我撞上宗清，竟犯下了杀人的命案！当时我手足无措，只记得爹爹嘱托要我务必偷经，那里还顾得上很多。当时若将经籍放回，只怕也不会招惹思疑，爹爹……爹爹也不会遭到连累了。”他越哭越响，倒似心中的积郁全都宣泄出了普通。

普海道：“我听闻说，洪廷师叔暮年确和朱七绝订交，但自从朱七绝离经叛道，成了武林公敌后，便再无来往了。这个归德府的刘大人，如何想起要这本经籍？”

普绝向众僧环顾一圈，点了点头，道：“好，广融，你便把真相说来，若在道理，便按虞女侠说的办！”

普绝沉吟不语，众僧今晨在商讨要自行找出首恶，本就有大事化小之意，只是现在当着娄之英和虞可娉两个外人之面，这话却如何说得出口？

众僧都是震惊非常，先前听虞可娉说广融是其生父，只道又在诈他，岂料宗圆毫不狡赖，一口便认了下来。要知少林寺中，成年以后入寺投佛的地点多有，有些人已有子嗣，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广融进寺已二十多年，宗圆如果其亲子，那必是他削发以后所生，这可犯了佛门大戒。何况少林寺素有端方，寺中和尚的直系子侄若也要削发，须投到其他名庙大刹中去，不得父子、叔侄同寺，广融连犯两项大戒不报，足见其有异心。至于教唆偷经杀人，那更是罪无可恕了。

宗圆却低下了头，不再回话。

宗圆还是一语不发，好似一桩木头普通。

宗圆闻听此话大骇，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说甚么？”

广融头顶汗水直淌，道：“那……那……”

半年之前，我升任为藏经阁阁主，负担办理经阁大小事件。俄然有一天，我在俗家的好友王正前来找我，叫我办一件事。本来王正现已做了归德察看使刘车千的幕僚，他说刘大人急欲获得一本经籍，要我想体例去拿。我知他是要我操纵手中权柄去偷，如何肯承诺他？当时便一口回绝，哪知此人涓滴不怀旧情，竟用我私生之事威胁于我，还说若我办成此事，刘大人可保我一世繁华，我的儿子也能有个好出息。

王正见我承诺，非常欢畅，他说刘大人要的经籍，是本寺高僧亲手所绘，但是何人何经却不晓得，要我好好查查。这般毫无眉目，我却那里能够晓得？王正便让我暗中探听，本寺前辈高僧中哪一名曾和‘千手圣侠’朱七断交厚，他若著有经籍，便是那本。

广融道：“这个……这个……”

广融颠末几番游说，终究下定了决计，道：“方丈、师父，弟子便把统统原本来本说给大伙来听。那要讲到十八年前，当时弟子技艺略有小成，一次下山行做法事，路过许州辖下的一个村落，撞见一件丑事，那是本地的一名地主欲强抢民女纳妾。弟子当时血气方刚，自不会听任不管，因而脱手惩戒了地主，将那民女救出。

宗圆道：“是……是……，昨夜……昨夜丑时过后，我见三位师兄睡得正香，便悄悄走到四楼，将万行经找出藏入怀中。哪知我刚一回身，就见宗清师兄笑眯眯地站在身前，低声问我在此何为。我知刚才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便摇了点头不语。宗清低声道：‘我见到你拿了一本经籍藏起，那是甚么，倒是哪一本？’事已至此，我只要给他来个矢口狡赖，死不认账。岂料宗清神采一变，俄然摸出一把刀来，冲我言道：‘我亲见你把它藏在怀里，你不给我，我本身来拿。’说着伸手入我怀中，将万行经掏了出来，拿到窗口月光下一瞧，喜道：‘本来是它！’我趁他分神看书之际，奋力一拳打在他腰眼上，夺过那把匕首，顺手一刀，刺入他的背中，想是他当时腰腹吃痛，竟然哼也没哼一声，便跌倒在地，顿时便毙命了。

宗圆神采愈发青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空中。

虞可娉揣摩众僧心机，笑道：“方丈大师明鉴，少林寺出了违逆凶案，若报官鼓吹出去，好说却不好听，于贵刹名声有损。何况启事源于偷书，只怕牵涉到武林恩仇，我们江湖中事，又何必金国朝廷来管？本日你若不承诺，广融师父只怕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说啦。”

广融忙道：“没有！没有！哪有此事？”

虞可娉道：“你爹爹广融，刚才已经招认，方丈提点你，给你赎罪之机，你却不说话，你要本身作死，我又何必管你？”

我被他几次威胁利诱，最后把心一横，便应了他。方丈、师父，非是弟子妄图繁华，弟子虽身在佛门，但尘缘未了，我这儿子十多年来受尽了痛苦，我疼他爱他之心，比平常父母还要更盛，心想将来若能让他出人头地，莫说叫我偷书，便是刀山火海也都去了。

广融进入殿时，已模糊猜到事情不妙，见了方丈等众师长对待本身的神情，心中更加绝望。耳听一声轰隆般的声声响起，恰是恩师普佑呼喝：“广融，你教唆亲子宗圆偷经一事，现已败露，你另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