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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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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者面露戏谑之色,左下首坐着的一个年方四十许的清癯羽士不由轻咳一声,随即如有所思地问道:“既是京兆杜陵人,年纪幼小,又是兄妹二人,不成能隐居嵩山修道,缘何会住在峻极峰下的草屋中,莫非是在此结庐读书?”

这外人二字一语双关,孙子方天然免得。他点了点头,继而便站起家道:“那边厢司马先生的从者应当已经预备好了,我这就去走一趟。事不宜迟,道兄也无妨立时去见一见司马先生,今次的事情只要讲解明白了,司马先生必会放心。倒是他出露台山到中岳的动静,应当瞒不得太久。贤人夙来崇道好玄,乃至有传言道是朝廷也许会开道举,在崇玄署外再设崇玄学。要论经义道学,司马先生敢称第二,便无有人敢称第一!并且,因太上皇病重,贤人几次扣问摆布,当初则天皇后和太上皇召见的司马先生现在安在,一旦报信上去,必定会喜动天颜。不然,比及崇唐观得了信,事情就说不好了。”

老者乃是道门宗师,闻听这灵异之说,倒是半点不奇特,反而面露沉吟地悄悄捋着下颌那一丛髯毛。

嵩山本是玄门圣地,武后年间因崇佛,封了嵩山为神岳,在山中各峰兴建寺庙,一时大有佛教盖过玄门的势头。比及武后去帝号,以则天大圣皇后的身份下葬,那些梵刹却并没有遭到连累,官方香火还是鼎盛,可本来稍有些冷僻的诸宫观却迎来了比畴前更多的达官权贵。

座上这位德高望重名声赫赫的前辈虽则常常不甚端庄,此前路上俄然传染风寒病了一场的时候,却还是豁达不忘打趣,更不消说现在病势稍解了。现在,那中年道人孙子方赶紧说道:“先生所言恰是子方所想,子方这就让黑云带路去探视诊治,眼下先归去清算医箱了。”

司马黑云对于杜士仪的温文有礼很有好感,当下又说道:“要说这兄妹二人,mm肯为兄长驰驱千里到嵩山求医,兄长又肯为mm不顾大病初愈来嵩阳观把人接回,这兄妹相依互助,怪不得会引来先人显灵。”

“道兄所托之事,本日本来眼看要大功胜利了。但是,就因为本日雨中在嵩阳观前碰到一双兄妹,司马先生一时怜悯之心让从者护送了人归去,成果却问出了匪夷所思之事。他们是来这儿求医的,可观中人此媒介辞推委也就罢了,本日更是听任那mm在雨中跪地苦求而不管不顾!若非那做兄长的俄然本身病愈,而不顾统统在雨中赶了过来接人归去,只怕今次说不定就要出性命了。道兄,嵩阳观有现在的名声来之不易,如此糟蹋怎对得起历代先人,更不消说还落在了司马先生的眼中!”

此话尚未说完,宋福真也好,孙子方也罢,听到杜士仪的病由,全都为之一愣。紧跟着,孙子方却厉叱道:“荒诞,嵩阳观这嵩山第一观的名声来之不易,如果被外人瞧见广加漫衍,不说崇唐观这后起之秀正虎视眈眈,就是太一观等汗青远比嵩阳观长远的,莫非便会袖手旁观?京兆杜陵杜氏乃是王谢,若观中真的经心极力,即便有万一,莫非人家还会讹到观中来不成?”

统统宫观当中,建于隋初,北临峻极峰,宫院数百间的嵩阳观,天然是最得天独厚的。想当初高宗亲祀嵩山之际,就曾经住过嵩阳观,一时嵩阳观名声大振,前后几代观主都是朝廷敕封,长安洛阳的达官权贵来往不断,宫院年年整修,更加显得宏奇峻伟。

出了精舍的孙子方倒是面露阴霾。此番他赶到露台山,使尽浑身解数,方才将这位和其师一样名动天下的宗师请到嵩阳观,一起上论道谈文,极其投机,再加上嵩阳观是其先师曾经住过的处所,他本来有很大的掌控能把人留下。可谁知临到观门,竟然碰到了如许一桩事!更何况正如老者所说,那杜氏兄妹自陈京兆杜陵人氏,若真的出自樊川杜曲,嵩阳观此举传开,无疑是自损申明!他是不在,可观中会医术的羽士又不止他一个!

“是,仆人翁。他们便住在峻极峰脚下的草屋中,间隔嵩阳观不过是一刻钟的路途,只是雨中路不好走,以是来回迟误了些时候。”

半晌以后,孙子便利呈现在了观主所居的飞星阁前。他随便对迎出来的两个道童微微一点头,就径直跨过门槛出来,随即对居中坐着的年老羽士打了个顿首,这才在其左手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倏忽之间便夺了弟子的权,把人罚去打杂,比及那中年羽士低头沮丧辞职而去,宋福真方才对孙子方欠了欠身道:“若非子方你恰好返来,也许此事我还会被蒙在鼓中。便请子方前去看望一下那对兄妹,这大雨当中走一趟,传染风寒却非小事。既然那儿有病人,无妨预备些药材及补益元气的东西,唔……本观在峻极峰上的崇山别院,安好得很,无妨借给他们兄妹养病。如此一来赔情诚意实足,二来崇山别院是嵩阳观的处所,不虞有外人打搅。”

“是。”

“仆人翁,孙道长,他们是慕名而来嵩阳观求医的。本日那杜小郎君传闻身患重疾,一度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以是其妹携青衣不远千里将其从京兆带到嵩山求医。但孙道长不在,观中就婉拒了他们。本日其妹又到观前跪地苦求,恰逢山雨仍不肯拜别,岂料那杜小郎君竟古迹般规复了过来,故而让青衣带路到此,将杜小娘子接了归去,以是方才有此前相借雨具一事。”

老者闻言,点点头如有所思地悄悄捻动着下颌髯毛,随即才笑吟吟地说道:“子方为人最是惜名,方才被我言辞一挤兑,恐怕这会儿已经去见宋观主了。他既是让你带路,你就好好跟着再去瞧瞧。我道家虽没有佛家那一套因果报应之说,但既然我做了好人,便干脆好人做到底吧!”

“诊治的事情我也方才承诺了司马先生。道兄所言,我也稀有了。”

居中的主位上,现在正盘膝坐着一名身穿道袍,鬓发霜白,下颌飘着几缕长须的老者。乍一看那发色,老者仿佛有五六十的年纪,但细看其面庞,倒是边幅清奇面色红润皱纹寥寥,一双眸子闪动着湛然神光,仿佛又只四十许人。见司马黑云趋前施礼,他就含笑问道:“把人送到家了?”

“那么大的雨天,这兄妹二人偏在嵩阳观前头盘桓,莫非是起了龃龉拌嘴?”

“不不不!”道方被宋福真的疾言厉色给斥得更加惶恐,仓猝解释道,“弟子也是为了观中名誉着想。现现在有一等病者,稍有闪失便责人是庸医。那杜小娘子软磨硬泡求医时,乃至还透露说,她兄长畴前少年才高,一场大病后却不但再不能做诗文,乃至厥后还如同活死人似的。如此怪疾,如果贸冒然承诺下来,转头人却出了题目,观中岂不是申明大损?弟子本让人辞以孙先生不在,可谁曾想那位小娘子竟固执得很,本日干脆到观前跪求,弟子见当时候门外没有香客,一时胡涂才令人关了门……”

听到徒弟问这个,那道方忍不住瞥了孙子方一眼,随即才嗫嚅答道:“徒弟有所不知,那杜小娘子不是来观中参拜,而是来寻医问药的。孙先生之前不在观中,虽另有几位前辈及道兄医术不错,但那小娘子所言其兄的病情实在过分严峻,纵使宫中杏林国手,也绝难医治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重症。以是……”

见恩师亦是恼火地瞪着本身,道方顿时大汗淋漓,一时无从辩白。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方才听到上首传来了宋福真冷酷的声音:“我本一心修炼,以是才把高低观务交给你打理,现在看来,你实在不能胜任。下去吧,此后这观中俗务,交给你卫师弟去管。你去观前洒扫三年,先修得清净之心,再来好好修道!”

“那位杜小郎君的先君倒是一心惦记取儿子。有如许的先君福荫,杜小郎君还是个有福人啊。”

比及孙子方告别拜别,司马黑云方才又上前了两步,恭恭敬敬又是一揖:“仆人翁,某受命护送那兄妹二人归去,岂料在杜小郎君对杜小娘子的言谈当中查知,杜小郎君此番能起死复生,是因其先君入梦。冥君感于其妹诚恳,因此让其先君显灵,再续寿元。某观其面貌漂亮,辞吐清雅,虽只一婢,但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不因某乃差遣之人而有所骄易,应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那年老羽士便是现在敕封掌管嵩阳观的宋福真,听了孙子方这一番话,他一时眉头舒展,当即令人去传召打理观务的徒儿道方。比及外头一其中年羽士仓促进门施礼,他少不得诘责道:“本日山雨突至,那观前跪地哀告的小娘子是如何一回事?”

宋福真顿时把脸一沉:“以是你便把人拒之于门外?”

这一日的嵩阳观中并没有多少香客,大雨过后,后观专为来往香客辟出的精舍也是冷冷僻清。司马黑云由知客道人带着一起从大门出去,比及了自家仆人居住的精舍外头,目睹得一个火伴迎了过来,两人简短扳谈了几句,他就谢过了知客道人,随即脱下身上的蓑衣斗笠,跟着火伴一起到了中间那精舍的门口,待通报后便进了门去。

因此,他信手招来一个陪侍的僮儿,随即沉声说道:“你去知会观主,我这会儿前去拜见!”

司马黑云这话一出,那座上两人顿时面色一变。主位的老者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如许大的山雨,听任那小娘子在雨中呆着,转头不会有人说嵩阳观这是见死不救吧?杜姓即便不是五姓七望,但也是关中王谢。他们姓杜,又说是京兆杜陵人氏,想必便是了。子方,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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